第4章

昏黃的光籠罩蒼穹。樹木,花草,春風依次掠過,拂動了少女心事。

崔溯指尖發酥發麻,心腔一點點躍上害羞驚喜。

她捂着臉,心想:姐姐,也有七情六欲嗎?也會像戀愛中的人想要熱切占有對方?她那麽溫柔的人,會為了情.欲撕碎淡然摒棄融入骨髓的溫和?

這樣想着,她問了出來。

一行行規整的字出現在對話框。

湛榆擡起手臂看了眼腕間的手表,指針指在六,門外傳來準時的敲門聲。

打開門,保姆無奈地看着她,她笑了笑:“麻煩秋姨了,五分鐘後我再用飯。”

保姆不便多說什麽。

她是老爺子派來的人,老爺子疼愛這個孫女,至于疼愛裏是憐惜多一分還是補償多一厘,都不是她能揣測。她能做的,就是五分鐘後再來提醒。

門被關好,湛榆摸出放在褲兜的手機,重新坐回沙發。暮色降臨,淺淺的光暈透過窗子落在她柔軟的長發,襯得眉目慵懶。

她面容平靜,對于溯游的問題認真想了想,回複道:為什麽不呢?我不也是活生生的人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占有她,對她好,不是很尋常的道理?

崔溯被她一針見血的直白說得臉頰通.紅。占有欲、愛.欲,舉凡和欲.望相關的,人總愛避諱。可姐姐恰恰相反,她活得聰明通透,目的性強,從不願走彎路。

被她盯上,被她喜歡,崔溯唇角上揚:原來姐姐也貪愛美好的皮囊,姐姐這話,是承認好美色了?

新消息馬上跳出來,湛榆的回複一貫的簡潔:是呀。

—那姐姐想怎麽追求她呢?需要我出謀劃策嗎?

湛榆從桌上端了杯溫茶,抿了一小口:不用,慢慢來。

慢慢來?崔溯委屈地咬着唇角,難不成姐姐還想溫水煮青蛙?

寬敞的房間,湛榆眉眼低垂,溫柔的氣質醞釀開來,年輕的軀體散發出的氣場卻是如淵深沉。

她放松地倒在沙發,修長的腿交疊,感慨和嘆息堆積在心口,枕着小臂,沒選擇打字而是緩緩訴說那些欲.求。

這還是姐姐第一次和她語音。

崔溯心口一跳,歡喜而矜持地點開。

—溯游,她勾起了我的欲.望,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她安安靜靜,低頭擡頭,什麽都不做都能在我心裏奏響一首關乎春天的曲子。她笑起來極美,冷冰冰的樣子,也很可愛。

這……這是表白嗎?崔溯被她一記直球打得束手無策,指尖觸在屏幕,想要回過去一段語音,猛地意識到自己還不能暴露。

猶豫的當口,湛榆看了眼腕間手表,沒再繼續等下去:不說了,五分鐘到了,溯游,我去吃飯了,回聊。

—好的姐姐,回聊。

快速回過去訊息,放下手機,崔溯顧自失神,她冷冰冰的樣子也可愛嗎?對着穿衣鏡反複照了照,用了三分鐘也沒看出到底可愛在哪裏。轉念一想,姐姐不會騙她,姐姐說可愛,定是極其可愛了。

不過……姐姐喜歡溫水煮青蛙,所以為了配合她的喜好,她還要陪她逢場作戲,玩欲擒故縱的小把戲?

她被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背脊挺直地坐在那,玉白的手指點了點湛榆天藍色的頭像,美目含情,嗓音柔柔軟軟:“姐姐,你一定要配得上我對你的喜歡呀……”

夜裏忽然下起了雨,春雨滋潤土壤,一覺起來,窗外的花凝着晶瑩水滴,崔溯換好衣服從樓梯走下來,極為冷淡的和崔譽打過招呼,規規矩矩在桌前用餐。

大清早,崔譽手裏搖晃着高腳杯,嘗了口紅酒,狹長的眼睛眯起來:“宋恒那小子被你一腳踹進醫院,想你也是崔家長房嫡女,怎麽行事如此不計後果?”

“爸爸是在責怪我嗎?”簡單吃過兩口,崔溯實在沒胃口,放下刀叉,用帕子擦拭手指。

她從容起身:“您都說了,我是崔家長房嫡女,我也是他能觊觎的?打都打了,宋家還敢打回來?爸爸,您沒必要拿此事敲打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吃飽了,我去上學了,您慢用。”

“崔伯。”

管家應聲上前:“董事長,有何吩咐?”

“查一查昨天來家裏的女同學,低調點,別被人發現了。”

“是。”

暮辰高中,正是食堂開飯的時間,教室零零散散沒多少人。崔溯徑直往座位走去,在桌膛看到了一封信——寫給湛榆的情書。

她冷笑,選擇了漠然無視。

優秀的人身後永遠不乏追随者,姐姐無疑是優秀的。她掏出濕巾擦拭桌椅,連同湛榆那份。

清晨的風柔柔地拂過她的發,轉身,一眼看到了站在教室門口的人。

牛仔褲,白襯衫,長發如瀑,紅唇似笑。

她捏了捏指尖,強壓下內心泛起的悸.動。就在她凝神無語之際,湛榆走上前來。

淡淡清香随風飄過,她腳步後挪,意識到身子被抵在課桌退無可退,崔溯長長的睫毛輕眨,問:“怎麽來這麽早?”

湛榆笑看着她眼眸一閃而過的慌亂和羞窘,有點摸不着頭腦,卻又善解人意地從包裏掏出盒酸奶:“給你。”

酸奶是崔溯慣愛喝的牌子,無意碰到湛榆的指尖,她蜷了蜷手指:“怎麽突然送我酸奶?”

回味着方才指尖輕觸的滑嫩,湛榆笑她:“可能是因為今天的你有點奶?”

“……”

崔溯暗暗想笑,她這是被姐姐調戲了嗎?

那些争先恐後跑出來的羞意和雀躍被妥善掩藏,她面容冷靜地回到座位。

見她坐好,湛榆也跟着入座,歪頭問道:“怎麽不喝?”

“還要看着我喝嗎?”

“當然。”

知道她心裏那點小九九,崔溯選擇了縱容。

吸管插.進去,香醇的味道彙聚在舌尖,她故意勾着粉.嫩的舌頭往唇角舔.了.舔,細心地發現姐姐眸色有了一絲深沉。她覺得有趣。

“你也想喝嗎?”

湛榆搖頭:“沒有。”攤開課本,趁着早晨頭腦清醒溫習知識點,對躺在桌膛的情書視而不見。

崔溯很滿意她的反應,不愧是她迷戀的姐姐。

內心暗湧波瀾無聲無息,不說一句話,貌似無懈可擊,基于對她多年來的了解,她似乎能窺見姐姐緩緩升騰的欲.念。

除去網絡上的交集,她見到了更真實更誘.人的姐姐。

有多正經,就有多誘人,慢慢地,崔溯竟開始期待她的占有,不禁幻想:到了那時,姐姐會給她更大的驚喜嗎?

湛榆嘆息着翻過兩頁書,她該怎樣才能讓阿溯答應做她的女朋友呢?

吃過早飯,來教室的人慢慢多起來。

高三複習快要進入尾聲,老師在講臺盡情揮灑熱情,底下學生奮筆疾書,不管聽沒聽懂,都沒閑着。

昨夜得知姐姐的身份,崔溯興奮得一宿沒睡好。

這會她困得眼皮發沉,偏偏是個好強的性子,脊背直挺,要不是察覺到她眼神渙散,湛榆都要以為她的漂亮同桌聽課有多專注。

她一心二用,聞着身側蔓延的冷香,餘光将那姣好的側臉收入眼底。

夢境的淋漓春雨席卷而來,她動了動喉嚨,看着崔溯平直的鎖骨,視線下移,柔軟處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長無盡頭的一眼,她确切領略到崔溯的美好,鬼迷心竅地拽了拽她袖口。

半睡半醒,睡意朦胧。崔溯神情嗔怪,想也沒想握住湛榆的手揣進自己衣兜。

被她握着的感覺很好,湛榆沒吱聲。試探着,一點點反握住她的掌心。

上午最後一堂課結束,安靜的教室恢複喧嚣,湛榆默默地将手從她衣兜收回來,合好歷史課本:“還困嗎?”

崔溯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去頂樓?還是趴在桌子睡一會?”

“可以去頂樓嗎?”

“可以。”湛榆從座位站起來,遞出手:“走吧,趴着桌子其實不怎麽舒服。”

新來的轉校生氣息冰冷,卻能和湛榆玩得要好,驚訝之餘,同學們羨慕又嫉妒。男生羨慕湛榆,女生嫉妒崔溯。

整個暮辰高中,天生人格魅力的吸引,沒人不喜歡湛榆。

頂樓的風來去自如,吹動兩人衣角,發尾掃過脖頸,癢癢的。湛榆和她肩挨着肩,很滿意她們之間的距離:“送你個小禮物。”

擔心被拒絕,她從兜裏摸出精致小巧的木雕,是一只長耳朵的玉兔。

她避過崔溯手掌,反輕輕握住她的手腕,眉目溫和,透着兩分無傷大雅的讨好:“乖,把手張開。”

若有若無的暧.昧,裹着催.情的魔力。崔溯容色清冷,一顆心早禁不住酥.軟,

姐姐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她真得受不住,不可抑制選擇了順從,五指攤開,一枚木頭雕刻的玉兔落在那。

若無其事地握着同桌細腕,另一只手,指尖故意在她掌心劃動,笑聲從喉嚨漫出來,湛榆問她:“癢不癢?”

“癢。”

“喜歡嗎?”

一時她竟分不清姐姐問的是喜歡這種撩.撥,還是這枚玉兔。

她姑且當做是玉兔,眼睛流轉出璀璨光芒,刻意維持的冰冷融化三分。

崔溯聲音清清淡淡:“喜歡。”

松開她手腕,湛榆細細醞釀措辭。

她低眉不語的模樣溫柔得像天上浮動的雲朵,崔溯沒忍住勾了她的小拇指,小幅度晃了晃,仿佛在催促:說呀。

湛榆果然說了:“周末……要一起過嗎?”

還以為要說什麽,姐姐不是靈魂肉.體都想要我嗎?崔溯腹诽着,柔柔笑了出來。

她輕啓紅唇,說出口的話帶了少女獨有的任性嬌縱:“求我呀,求我,我就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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