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下,這外挂的效果不僅驚人,還很凍人啊。

這是艾利此時的感受。

他對自己的“演技”引發的奇跡沒什麽事幹,只知道似乎度過面上的難關了。

可不被嚴寒所侵的身體被融化的冰水打濕時,紅發少年小小地打了個哆嗦。

是冰的問題。

與垂死的男人接觸時,困住他的冰晶表面無異,內裏卻被某種陰寒至極的力量污染。

洩露出的力量只有絲,就能将方圓百裏的冰雪侵蝕,從而将所有鮮活的生命體吞噬。

冰面有塊隐隐發黑,那是男人被迫彎曲的膝蓋碰過的地方。

雪水将深得發黑的血色沖淡,但在略微凹陷的冰面之下,還有不細看就很容易忽視的黑線滲漏進去,隐現向四周擴散的趨勢。

“請您原諒——懇請您原諒我們的無知。”

“都、都是祭司大人們的失誤!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能引發神跡的信徒,怎麽可以被打做異端呢!”

嘩啦!

艾利的周圍齊刷刷跪了片。

“神所寵愛之人”太過震撼,民衆哪裏見過這陣仗,內心惶恐到了極點。

天降的華光還未散,在美麗的少年身周勾勒出炫目的金線,這光景千萬年難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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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跪下的人們忍受着寒冷,額頭緊貼住冰面,顫抖着不敢擡頭。

萬籁俱寂。

只有極少幾人還能直立,定定地注視向他。

他們的眼神有錯愕,有震驚,有懷疑。

其人的眸,甚至燃起了熊熊火焰——夾雜了絲不敢置信的卑微,對摯愛的神明難以熄滅的狂熱。

背對他的艾利(聳動的鼻尖通紅):“阿、嚏!”

他現在覺得外挂可能大有問題,反派BOSS掃了他眼就倒,勉強看得出來的黑發似乎出了點問題,有幾根發絲變亮了。

他腳下還多出了大塊黑漆漆的玩意兒,看着叫人瘆得慌。

‘這這這,曬曬太陽再沖沖水,冥神轉世的頭毛就掉色了?!’

艾利心僵,面上假裝無事發生,腳尖悄悄往前伸。

果然,被他腳尖滑過的地方,透着詭異不祥的黑漆漆立馬被擦掉了行。

他不知道這個“黑漆漆”是什麽,更不知道倒黴男人的重傷在得到光照時,便幾乎全部愈合。

他就是有那麽點點心虛……而已!

那個白胡子大祭司還頑強地站立着,此刻回過神,對他怒目相視。

“異端的同夥何等狂妄,竟敢質疑吾等光明聖殿祭司的判決。你定是用了什麽可怕的邪術,才蠱惑了光明神的信徒!”

路易恩嘶吼,氣得直咬牙。

他對着艾利直接來了個封禁法術:“在神的光輝下忏悔吧!”

艾利強忍住抽飛這白胡子老頭的沖動:“哦不!”

路易恩得意讀條。

圍觀群衆驚恐:“天啊!被神寵愛的少年要被大祭司大人懲罰了!”

路易恩讀完了條,法杖高舉,少年身周光芒大放,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

光芒消失了。

艾利面無表情,毫發無損:“你好,有事嗎?”

圍觀群衆:“……不過如此呀!”

“怎麽可能?!”

路易恩以為是巧合,接連幾個法術放出去,結果都樣:抱着異端坐在雪地上的紅發少年還是脆弱得惹人憐愛,但半點反應都沒有。

“噗嗤。”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笑出了聲,半點沒把大祭司大人放在眼。

這下糟糕了。

可以作為功績的異端審判似乎變成了罪狀,片混亂,場下信徒擡起頭,看向路易恩大人的眼神寫滿了質疑。

路易恩仿佛被架在了火上,蒼老的臉上閃過狼狽的青紅,進退兩難。

如此驚人的反轉,就算是放在萬年以來的背景下,也是前所未有的!

為世界帶來的“光”,屬于偉大的光明神,凡人無法控制。

神将光賜予世界,卻沒有給予他們“溫暖”。

“我不懂發生了什麽,但是,方才那道光落下的時候,異端身上的冰融化了,即使是離了很遠的我,也得到了——非常陌生的,卻想要落淚的感覺。”

平民們這般說,像是靈魂深處,迷失已久的本能被喚醒。

所以他們發自內心地跪下,為自己的過錯忏悔。

“都被蠱惑了,你們的心完全堕落了!”路易恩還不肯松口。

此時艾利站起來,下秒,憎恨的目光唰地轉向他。

“事到如今,我只能請求肅紀騎士團的大人降臨了。”

路易恩不肯靠近,站在神殿門口,拿出塊散發金色淡光的晶體,頗為肉疼地将其捏碎。

晶體破碎之時,刺眼金光陡然爆發而出,瞬間覆蓋整片廣場。

廣場邊緣環繞的石柱也亮了,光線彼此連接,形成個圓。

自那尊威嚴聖潔的神像投下無數光點,彙聚為道神聖的高大人形,只能依稀看出,人形身穿盔甲,手持劍。

“這、這、肅紀騎士大人,真的降臨了!”

“斬除了無數魔物,專為肅清異端而存在的肅紀騎士,還是傳說的神聖騎士團的直系下屬……完了,我們被當做異端了嗎?不要啊!”

艾利的耳朵裏突然被灌了大片哭天搶地,他也不着急走人,仔細聽了半天,将事情拼湊出了大概。

原來是老頭嘴上說不過,就惱羞成怒地叫來了召喚獸,還是特別牛逼的那種。

這種召喚獸直屬位于首都的光明聖殿,地位比邊境小城的大祭司高得多,只低于教宗、長老,以及對平民而言,只存在于傳說的十二神聖騎士。

肅紀騎士實力極其強大,據說有座城市曾被發瘋的獸潮襲擊,位肅紀騎士親自出馬,只用了劍,烈焰就将獸潮盡數消滅,那座城外至今還留有劃破大地的劍痕。

只有出現各地分殿無法處理的緊急事件,大祭司使用座分殿僅有枚的通訊水晶,他們才會出動,而且大多時候來的只是借助魔法顯現的投影。

如今降臨在廣場央的光點,就是肅紀騎士的投影。

投影的面容被光芒遮擋,他昂首出現的那刻,冰冷的世界再度死寂。

“感謝您屈尊降臨,尊貴的騎士大人。”

對艾利和平民沒有好臉色的路易恩見到投影,腰杆立即彎曲,臉上滿是阿谀:“能夠得窺您的光輝,實在是我路易恩的榮——”

“踐踏吾主神威的罪人在哪裏。”

肅紀騎士的投影語氣倨傲,在場的任何人都沒被他放在眼。

“是是是,耽誤大人寶貴的時間了。”路易恩的腰還沒直起來:“魔物就在那邊,其餘人,都是被蠱惑着背棄光明的叛徒!”

“不、不!我們會被騎士大人殺死的啊!”

四周響起絕望的嘩然。

人群的費爾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巨龍勉為其難将目光從(果然怎麽看怎麽粗魯傻氣的)少年身上抽回,分出千分之給了那個傲慢到了天上的肅紀騎士。

他冷哧:“在聖殿大氣不敢出的雜魚,到了外面還挺有架勢。”

那邊,倨傲的騎士對費爾的存在無所知。

劍尖直指艾利……抱住的男人。

“哼,區區污人眼球的雜魚,就敢占用我俾爾特大人難得的休息時間。”

艾利:“?”

不好意思,自己這是被直接無視了?

因為看上去太弱,所以連雜魚都算不上?

他的存在感,居然被踐踏了!

艾利簡直氣炸!

被揪着不放的煩躁并着莫名其妙就要送死的怒火,壓抑到現在,終于壓不住了。

與此同時,還有另股難言的怒意在騰升。

為己私欲給無辜者定罪的祭司,降臨在衆人面前的騎士……都是何等的傲慢啊。

明明只是介凡人,卻将自己視作可以肆意審判衆生的神明。

而真正的神卻愛衆生,所有生命在神眼皆為平等。

無數絕望的民衆跪倒在地,卑微地不住祈求,将死的人就在他垂眼可及的地方,目光麻木。

“……”

“難以忍受。”

在衆目睽睽下。

紅發少年腳踩進水泊,水花濺起。

他把生死不明的男人暫時放在身後,自己站在最間。

右臂猛地揮開,以人之身,艾利将這群哭泣的人擋在後面。

自然擋不住。

可少年目光似火,他的金瞳第次正式展現于世間,其光芒何等耀眼。

絲奇異的金芒在這灼灼的瞳孔流轉,并不熱烈,這是絲超越此間萬物的高貴。

因為憤怒,因為不滿,因為仁慈——随着力量的湧出,隐藏的神性在少年嬌小的體內複蘇,并與此刻爆發。

可惜這切,目前只有呆若木雞的俾爾特看見。

“你們判斷誰是異端的方式,就是借着□□義,看誰違逆了你們的心意嗎?”

“你、你!竟敢蔑……”

“我不認可這種愚蠢的方式。”

奪走所有人目光的火焰說。

是的,再次。

哭泣的人停止哭泣,祈禱的人忘記祈禱,內心空白的人在這刻,心間竟極為意外地有了點亮光。

寂靜無邊,縱使死亡即将降臨,他們都望着他。

“不承認嗎?那我也來向神祈禱吧。神是公正的,不會偏袒任何人。”

“神啊。”

雖然紅發的少年這般呼喚着,但面上并無狂熱的虔誠。

只像神明親至,他不過是在陳述。

“如果您能聽見,還請您再度降下神跡,證明我們的清白!”

話音落下之時,天色微不可見地亮了分,似是背後有萬千光彩開始彙聚。

“這個魔物……是什麽情況?”

俾爾特徹底懵了。

他現在渾身莫名發寒,手抖得可怕,比跟神聖騎士團的大人打照面時還慌張百倍……不,比那還要恐懼!

舉起的劍沒拿穩,不留神,瞬間拉長至數十米的劍光就這麽劈了下來。

失誤了。

這劍的威力沒控制住,屍橫遍野是其次,廣場也會被波及,如果傷害到神像,他也要被肅清了。

“不要——”

呼嘯風聲蓋過了驚恐的大喊。

冷冰冰的光也落到艾利的眼,但很顯眼,它完全被少年的金眸所壓。

艾利展開雙臂,直視前方。

他的紅發被風吹得肆意飛揚,背影佁然不動。

在這瞬,沒人會覺得他弱小不自量力,因他而不再恐懼的人們仰頭,本應惶恐的心都被無聲地安撫。

他們看見了。

費爾看見了。

無聲睜開眼的那個男人也看見了。

不到瞬。

俾爾特的劍光被沖天的火焰撞碎了,他的投影和背後的神殿也被吞噬。

“連出劍都要抄襲老子,不入流的玩意兒。”

“轟隆隆!”

“難、難道……你、您!您是——”

投影在崩潰之前,發出不敢置信的吶喊:“神聖十二騎士之的費爾大人,怎麽會在這裏!”

費爾:“關你屁事,滾。”

看起來是他救下了艾利和大群人類,大出了風頭。但費爾卻明白,他只是搶先了步而已。

手指松開,才大出風頭的巨劍從他手脫落,砸到了冰面。

全然出于再難壓抑的本能。

費爾高大強悍的身軀曲折,恍惚着,震顫着,朝光亮所在跪了下去。

廣場,往日被衆人仰望的光明神像——

前所未有之絢爛的華光綻放!

只因個少年的祈禱,格列特城萬年未化的冰層變成了溫暖的水。

空,掠過道七色的彩虹。

天光破開厚重雲層,帶來了神的低語,投注在艾利窈窕的身影周圍。

也有小縷沒入角落,落入骷髅般的男人凹陷的眼眶內。

‘是誰。’

‘為什麽,會感到……’

夢幻幕發生的同時,世界各地暫且無人知曉的遺跡,奇跡也在誕生。

暗無天日的地底深處,寒潮肆掠的雪山之巅,永久寂靜的海底夾縫,距離天空最近的懸浮島嶼……

古老的種族緩緩蘇醒。

“太陽……”

“重新升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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