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紅樓(18)

“将前些日子林卿的密折找出來。”

皇帝放下左侍郎的折子,手指在封面上敲了敲,思索了片刻,吩咐太監徐顯。

“是,聖上。”

徐顯墊着腳飛快的将林如海的密折找了出來。

绛紅色絲綢的密折,與左侍郎明黃色的普通折子并排放在一起,字體是一樣的館閣體,只是卻各有特色,一雅致一鋒銳,明明不是同一個人寫的折子,卻都說着同樣的事情。

清陽縣主被襲擊了。

在蟠香寺中受欺負,逃出來後又被人追殺,辛虧被林如海救了,不然的話,恐怕會香消玉殒。

“徐顯。”

“老奴在。”徐顯立刻走到禦案旁邊,弓着身等候着吩咐。

“你可還記得清陽縣主?”

清陽縣主?

徐顯愣了一下,迅速思索着腦海中關于清陽縣主的資料,好半晌才找到了點回憶:“回聖上,老奴記得……應該是二十五年前聖上封的縣主了。”

“你記性還如以前那般好啊。”

“老奴謝聖上誇獎。”徐顯連忙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來。

“朕倒是記得這個孩子。”

皇帝對清陽縣主的記憶還是挺深刻的。

他這輩子感情淡薄,一心撲在政事上,為數不多的感情都留給了早逝的皇後和乳娘的女兒甄妃,前者是他年少時成親,琴瑟和鳴的妻,後者是他的青梅竹馬。

端寧出生時烏雲罩頂,電閃雷鳴,天生異象,他對這個女兒是不喜的,可端寧是甄妃的第一個孩子,甄妃實在是太痛苦了,尤其是在知道端寧得出家的時候,更是哭死了過去,所以當聽到玄城子說可以找人替代出家時,他對甄妃的做法默認了。

當初甄妃抱着那個孩子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小嬰兒,也是心軟過的。

正是因為這份心軟,才有了清陽縣主的敕封。

也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親手敕封的縣主。

“她是個有福氣的,到底是皇家虧欠了這孩子。”

因為不喜,所以端寧到了年歲後就直接嫁去了南安王府,只為謀求南安王的兵權。

甄妃得了南安王世子這樣的好女婿很是得意,可她卻不知道,皇帝是多麽的忌憚南安王府,忌憚到寧可舍棄一個女兒,也要讓南安王府放下戒心,為他所用。

徐顯拿不準皇帝的心思,只得小心翼翼的開口:“能為聖上解憂是縣主的福氣,想來縣主心底也是願意的。”

皇帝哪裏不知道徐顯說的這些話就是個廢話。

可他就是願意聽。

“明天讓玄城子進宮一趟。”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讓玄城子算一卦再說。

***

“嬷嬷輕點兒,嘶~~”

司蠻趴在榻上,龇牙咧嘴的對林嬷嬷喊道。

沒辦法,實在是太疼了,沒想到這麽個年紀不小的老太太,手勁兒居然還這麽大。

“縣主輕點兒喊,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奴苛待您了呢。”林嬷嬷歪過頭讓谷雨捏着帕子給自己擦汗,手卻還用力的在司蠻身上按着:“這裏的筋節一定得揉開,不然以後吃苦的還是自己。”

司蠻只能咬着牙用額頭撞被子。

等一陣兒過去後,林嬷嬷累得氣喘籲籲的坐在椅子上任由立夏伺候着喝茶,司蠻也渾身無力的靠在枕頭上,任由雲挑給她整理頭發。

雲挑和雲嬉是林嬷嬷帶來的丫鬟,表面上是伺候林嬷嬷的,實則是林嬷嬷給司蠻挑的大丫鬟。

立夏與谷雨是好,但是年歲到底太小,如今還當不得大用。

這兩個丫鬟也是家生子,長得也不算出挑,沒有那青雲志,只想安安分分做個大丫鬟,以後能配給老爺身邊的侍衛。

“我也不曾想到,只陪着老太太坐了兩天禪,居然這般不中用累了腰。”

司蠻覺得自己可冤枉了。

這個身體做了二十多年的尼姑,坐禪念經早已是本能,誰能想到陪着老太太坐禪坐了兩天還能把腰給坐疼了,也不敢張揚出去,只能默默的忍受,還好林嬷嬷以前跟在林老夫人身邊學了手推拿的手藝,這才給司蠻按按,讓她舒坦舒坦。

“老奴估摸着前些日子在船上累着了。”林嬷嬷搓搓手,又喝了口茶才将藥油給重新封好了遞給雲嬉:“收起來吧。”

雲嬉收走了藥油,雲挑伺候司蠻下榻。

“這幾天真是越來越冷了,辛虧來前嬷嬷給我做了幾件厚衣裳,不然的話,肯定得凍着了。”司蠻走到梳妝臺前,雲挑過來給她梳頭,她自己則是拿起旁邊的翠玉佛珠在手上繞了兩圈。

“是啊,不過這天兒也冷的出奇,這才剛剛十月啊。”

林嬷嬷走到司蠻身邊,目光卻看着窗外:“再這麽下去估摸着要把棉衣給備上了。”

“嬷嬷直接去辦吧,總不能麻煩顧家的人才是。”

“縣主說的是,明日老奴便出去置辦去。”

“縣主。”說着話呢,谷雨就從外面撩開簾子進來了,行了個禮後脆生生的禀報:“顧大奶奶來了,正在門外候着呢。”

司蠻的手腳頓時快了起來:“還愣着做甚,趕緊請進來啊。”

很快顧大奶奶就被迎了進來。

“臣婦給縣主請安了。”顧大奶奶進來先行禮。

司蠻連忙伸手去扶:“大奶奶莫要多禮。”

顧大奶奶笑眯眯的順着司蠻的力道站起身來,司蠻引着顧大奶奶走到內間,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羅漢床上,恰好看見羅漢床中間矮幾上抄寫的經文。

顧大奶奶連忙笑着開口:“這便是縣主默的經吧。”

“是,這麽多年已經成了習慣了,一天不默就渾身難受。”司蠻連忙将經文卷起來,雲挑過來将經文給收走了,雲嬉則給他們上了兩盞茶。

顧大奶奶喝了口茶:“縣主向佛之心最是虔誠,怨不得婆母嫌棄我們呢。”

“老夫人很好。”司蠻臉上也露出一抹笑來:“只是天氣冷了,佛堂到底有些清冷,老夫人年歲大了,合該保重身體才是。”

司蠻也不是個多事的人,實在是這位老夫人是真正的信佛之人,每天在佛堂中帶三四個時辰用來坐禪,她不僅自己坐,還拉着司蠻一起坐,司蠻就跟着坐了兩天禪,就腰酸腿疼的。

“縣主說的是,只是……哎……”顧大奶奶嘆了口氣:“我那婆母心裏苦的慌。”

司蠻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看向顧大奶奶。

顧大奶奶幹笑了一聲:“說來也不怕縣主笑,自從大姐兒去了後,婆母就自責不已,只覺是自己識人不清,害了大姐一輩子。”

“大奶奶說的大姐可是那位嫁給榮國公大公子的……”

“就是她,正因為此,這些年我們家老爺和林大人心裏也生了怨,若不是聽聞說林夫人去了,我們家老爺估摸着還要繼續氣着呢。”顧大奶奶是個耿直人,對自家老爺的心态直言不諱。

“人死如燈滅,大奶奶也要多勸勸老夫人,莫要太過傷懷,以免傷了身子。”

顧大奶奶拉過司蠻的手,輕輕的拍拍手背:“如今你來了,婆母也高興了許多,我們看着也跟着高興,老爺只說要多謝謝你才好,我這個人腦子不靈光,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這不,今年的天兒冷的早,就自作主張給縣主多做了些厚實的衣裳披風什麽的,縣主莫要笑話我自作多情才好。”

“那可真是解了我的急,多謝大奶奶了。”

顧大奶奶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惋惜。

這樣精致靈秀的人居然是一個出家人。

想到昨天半夜裏老爺說的話,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只覺得于心不忍。

“昨個兒老爺從宮裏回來與我說起縣主,說是陛下召玄城子入宮了。”

玄城子?

司蠻蹙了蹙眉,不就是當初選中她替代六公主出家的老道士麽?

難不成那老道士又要對她不利?

顧大奶奶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這句話,這會兒說完了自然起身告辭了,司蠻打起精神來送顧大奶奶出去,等顧大奶奶走了,才将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裏。

司蠻此刻滿心都是那個玄城子。

他不知道玄城子到底在這件事中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他到底是真有神通還是與甄妃同流合污,當年替代出家之事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他的算計。

司蠻突然有些頭疼了。

而此刻,被司蠻惦記的玄城子正在算着司蠻的命格,不遠處的主位上,正坐着皇帝。

“變了,她的命格變了啊。”

玄城子一邊算一邊嘴裏嘀咕着。

皇帝連忙湊過來:“你說她命格變了?是什麽意思?”

“陛下莫慌,待貧道再算一遍。”玄城子連忙又擺開挂盤,開始算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一臉狐疑的收回手:“奇了怪了。”

“嗯?”

“這本該是已經死了的命格,怎麽會突然恢複生氣了呢?”

“怎麽說?”

“按理說,這個八字本該今年四月有一死劫,幾乎無解,可現在看來,她不僅沒死,還變成了平安喜樂的命格,可不就奇了怪了麽?”玄城子捋了捋胡須:“不過……命格換了,清陽縣主再作為端寧公主的替身就不行了。”

皇帝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

“二十五年已過,清陽縣主可以還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年前來我家做客的我爸的朋友,他的小孫女兒昨天肺炎進了醫院,高燒不退,還好只是普通肺炎,昨天知道消息後我真的渾身都冷了,生怕是那種病,真的都不能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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