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熟悉的燥熱感在小腹處亂竄, 蕭言頭腦渾渾噩噩, 竟絲毫不覺得意外。她擡手掐了掐眉心,胳膊扯動胸口,一陣皮肉即将愈合又被撕裂的疼痛感讓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她站在街上,周遭一片叫賣聲,聽着聒噪煩心。
蕭言眉頭下意識的蹙起,旁邊商販極善察言觀色, 立馬殷勤谄媚的說道, “您要是對這些低賤肮髒的貨不滿意, 小人那兒還有白皙漂亮的。”
商販又名人牙子,賣的商品也跟別處不同。她賣的是奴隸, 明碼标價, 長的越好看的越貴。
蕭言聽的咋舌, 這口吻就跟推銷寵物似的。
但能這麽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擺攤,想來這個朝代對于買賣奴隸是允許的。
而被稱為“貨”的那些奴隸,此時正擠擠挨挨縮坐在地上,清一色的都是男子,長相各異身形胖瘦都有。
蕭言打眼掃過去,有一個格外不同, 自己縮在角落裏,跟朵土生土長的灰蘑菇似的。因身形瘦小被人擋着,若是不注意怕是都看不到他。
蕭言心有所感,輕聲喊了聲阿離。
聲音不大,但那個頭發打結腦袋縮在臂彎裏的人卻動了動耳朵, 茫然的擡起怯懦的眼睛朝她看過來,只一眼又瑟縮的低下腦袋。
蕭言了然,沒錯了,這蘑菇是她家的。
蕭言盯着阿離看的時候,阿離心裏正在忐忑緊張。
她那樣穿着的,肯定是個大人物,他不敢多看。
阿離手指摳着膝蓋上的那個破洞,但餘光就是忍不住的往蕭言衣擺鞋尖的方向瞟,心裏頭把所有能數上名的神仙全都拜了一遍。
他想被她買走。
阿離屬于賣不出去的那種,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人願意買他,因為他生意不好,連個問價的都沒有,人牙子已經好幾天沒給他吃過飽飯了,阿離也因此被衆人排擠起來,說免得沾了晦氣也買不出去。
Advertisement
這種奴隸買賣,不過是把私底下的生意擺到了明面上。
有的奴隸命好,被買回去憑借着臉蛋身段說不定能當個主子,有命差些的,就被買回去做苦役,只有那些極其命苦的,被主人買回去虐待而死。
平時阿離不争不搶,心态屬于愛買就買,不買拉倒的那種。
可今天有些不同,剛才擡頭看了蕭言一眼,阿離竟生出想跟她走的念頭,哪怕被買回去給她喂馬劈柴都行。
別看他瘦,等他吃飽了就有力氣了。
阿離蜷縮着手指頭,絞盡腦汁想怎麽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想到自己好些天沒洗澡了,那股蠢蠢欲動的念頭立馬焉了回去。
他太髒了。
哪怕用眼睛多看蕭言兩眼,都會污了她身上的白衣。
阿離腦袋埋在膝蓋上,心裏格外不好受。
他……他就是想跟她走。
蕭言在阿離擡頭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不出意外,自己夫郎這次又是個小可憐。
她胸口鈍疼,之前應該受過箭上,想來還沒好利索。
蕭言不想耽誤,擡腳從奴隸們身旁走過去,衣擺停在阿離面前。
好在是初春,天氣乍暖還寒有些冷,否則阿離肯定都臭了,畢竟那張慣來白皙的臉,如今黑的跟個鍋底似的。
蕭言心說自己果真是真愛啊,這樣都能認出來。
她撩起衣擺蹲下來,目光盯着阿離看,清潤的聲音含笑問向旁邊的人牙子,“這個叫什麽,怎麽賣?”
阿離愣怔僵着脊背,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落在面前的衣擺,呼吸都激動的微微發顫。
神仙、神仙顯靈了!!!
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直眨巴眼睛。
人牙子驚詫的看着蕭言,沒想到她口味這麽獨特,但古往今來顧客就是主子,“這個沒名字,他磕了腦袋什麽都不記得了,若是您喜歡,不如按着喜好給他重新取個?”
蕭言點頭,目光溫柔的落在面前的雞窩腦袋上,“那就叫阿離吧。”
那腦袋動了動,卻沒敢擡頭,蕭言伸出食指抵着他的額頭,聲音帶笑,“擡臉讓我看看。”
她力道不大,阿離卻乖順的把腦袋昂起來,慌亂惶恐眸子短暫的對上蕭言的視線又立馬移開。
旁邊的人牙子瞧見蕭言的動作後,體貼的從懷裏掏出幹淨的巾帕遞給她,示意她擦擦手指,早知道這位喜歡這款,今天早上就該把這個滞銷品好好洗洗。
阿離瞥見人牙子的動作,眸光閃爍,自卑的重新低下腦袋,抱着膝蓋縮成一團。
蕭言看着阿離,略微走神的功夫,原書劇情便向過電影似的投在她腦海裏。
原主是位将軍,全家都因守衛邊疆死在樊城這兒了,如果不出意外,這裏将來也是她的埋骨之地。
楚商兩國交戰,樊城是楚國邊境的防線,原主‘蕭言’作為此處鎮守的将軍,她不亡城不破。
奈何就是這樣一位忠心愛國守護百姓的人,喜歡上了敵國的奸細,魂兒都被勾走了。
那奸細化名青司,易容來的樊城,費盡心思騙取了原主的心。等兩人即将談婚論嫁的時候,他被敵軍“劫持”了。
對方以青司要挾‘蕭言’,讓她叛國投誠,否則便将她心上人的腦袋斬下來挂在城牆上,日日暴曬。
‘蕭言’性子隐忍,雖悲痛欲絕卻不願背叛,她曾自己單槍匹馬想夜襲敵營把青司救回來,結果毫不意外铩羽而歸,為了護她突圍,二十個精英騎兵只回來三個,就這樣她還中了一箭。
營裏衆将勸她以大局為重,說男人而已不行就換,還特意買了個奴隸送給她。
這個奴隸就是阿離。
奈何‘蕭言’心裏只有青司,對于阿離從未正眼看過,倒是阿離拿她當做救命恩人。
‘蕭言’恨敵軍狡猾,也恨自己無能。想到自己全家都死在敵軍之手,如今青司也被擄走,心裏憤恨難平。
她蕭家,世代衛國,結果護了國卻沒了家,就這樣,衆人還勸她以大局為重!
‘蕭言’受了刺激,思想偏激,竟引敵軍入城,然後剿殺。
兩國交戰數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敵軍入境面對衆多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嗜殺成性。
等‘蕭言’擊殺完敵軍後,樊城百姓也已經死亡大半,往日那個熱鬧的邊疆小城如今成了人間地獄。
這時候青司大笑着坐在城牆下面的馬背上,撕掉僞裝露出本來面目。
原來他竟是敵國皇子,用的是常見的美人計。‘蕭言’不死樊城不破,他們久攻不下國力實在難以支撐,這才用了別的法子,誰知效果很好。
見‘蕭言’站在城樓上精神崩潰搖搖欲墜,青司拉開弓箭,朝着她剛剛愈合沒多久的胸口再次射出一箭。
那夜,‘蕭言’夜襲救人,用箭射殺她的人便是青司。
‘蕭言’心神恍惚,目光在身前要殺她的青司跟身後血流成河的街道間來回轉動,整個人崩潰大叫,吐出鮮血,沒了任何求生的意志。
箭劃破空氣朝她襲來,‘蕭言’閉上眼睛,聽到了利刃破肉的聲音,卻沒感覺到疼痛。
是阿離擋在了她面前,報了她的救命之恩。
起初若不是蕭言手下将他買回來,阿離早就餓死了。
如今劇情正進行到‘蕭言’夜襲受傷回來,衆将軍勸她出去散散心。
‘蕭言’轉了一圈,想的卻都是她跟青司的相處點滴,難受的微微失神,腳步停下,誰知道卻站在了買賣奴隸的攤前。
原主回過神便擡腳離開,根本沒多看一眼。
可剛才她這個無意間的停留,卻讓偷偷跟着她的人以為她對這裏的奴隸感興趣,也陰差陽錯的将阿離買了回去。
這本書裏,阿離像個背景板,唯有死的時候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重情重義,卻活的悲慘。
蕭言嘆息一聲,心疼起自己的傻夫郎。
原書劇情回顧起來不過瞬息的功夫,人牙子掏出來的巾帕也剛遞到蕭言面前。蕭言沒接,而是出聲問道,“就要他了,多少銀兩?”
買夫郎這種事情,蕭言怎麽能讓別人幫忙?
人牙子略微猶豫,“若是旁人我就賣八兩,但您若是要的話,那就五兩吧。”
蕭言聞言微微皺眉,阿離偷偷擡眼瞧她,以為她嫌棄自己貴,想伸手攥她衣擺說買他不吃虧,但手伸到一半看着她幹淨的衣裳就又縮了回來,低聲悶悶的說,“我吃的少,能幹活。”
這怎麽還主動推銷起自己了?
蕭言憋笑,問,“那你聽話嗎?”
“聽!”阿離重重點頭。
人牙子在旁邊聽的眼尾抽抽,心說前段時間你那半死不活不在乎的勁兒去哪兒了?按長相來說,阿離長的不算差,但凡主動熱情點,可至于耽擱到今天。
得,只能說碰着心甘情願跟着走的人了。
“聽話我就買。”蕭言從懷裏掏出錢袋子,“今天是什麽日子?”
人牙子回道,“三月十五。”
“那就給十五兩,”蕭言毫不猶豫的掏出銀錠子遞給商販,看着阿離說,“既然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那今天這個日子便是你以後的生辰。”
人牙子拿着銀子,心裏略微有些後悔,怎麽今個它就不是三月二十五呢?
蕭言起身,朝阿離伸出手,“走吧。”
阿離看着遞到面前的那只手,手指松開攥緊好幾次,卻沒敢遞過去,他自己站起來,低着頭跟在蕭言身旁。
人牙子目送蕭言跟阿離離開,颠着手裏的銀錠子,啧了一聲,“沒想到這小東西眼睛挺毒的,平時怎麽都不積極,今個主動一回就把自己賣了個好人家。”
她餘光瞥過剩餘的衆多奴隸,笑着說,“那位可是咱們的鎮北将軍,他有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離:什麽福?
蕭言:xing福
寫将軍跟奴隸呢,一是票數高,二是也該寫到自卑性格了
這個阿離也許跟大家想的不一樣,就……希望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