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蕭言走在前頭, 阿離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她走一步, 他跟半步,她停下,他就往後退半步,保持自己始終躲在她的影子下,又不至于踩着她的後腳跟,活像她的背後靈。

蕭言挑眉, 跟阿離耗上了, 腳步停頓, 等他站住後,再立馬大步快走。

身後人頓了下, 直到頭頂的陰影沒了才後知後覺的擡頭往前看, 怔怔的開口想喊她, 可又不知道該喊什麽,只得小跑跟上去。

蕭言是練家子,腿長步子大,阿離幾天沒吃飽了根本跟不上她,累的氣喘籲籲,雙手撐着膝蓋低頭大口喘.息。

眼前突然落下一抹白色衣角, 看在阿離眼裏就跟救命稻草似的,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攥住,生怕蕭言再跑了。

純白衣料瞬間被阿離攥出灰色褶皺,他盯着那塊污漬,眼裏慌亂不堪, 急急松開手,膝蓋發軟差點給她跪了下去。

阿離鼻翼翕動呼吸急促,掌心在自己破舊的麻布灰衣上僵硬機械的用力蹭着,頭低的厲害,聲音發.顫,“對、對不起。”

平時他要是離那些幹淨的哥兒們近了些,都會被他們捏着鼻子用衣袖揮開。

同樣都是貨物,阿離是那地裏出土的破爛碗片,他們是擦拭幹淨擺在桌上的琉璃玉瓶,天壤之別。

在阿離看來,用眼睛多看兩眼蕭言都能把她看髒了,更何況親手拉了她的衣角。

那片污漬,在白衣上有多紮眼,在阿離心裏就有多在意。

“沒事,給你攥。”蕭言毫不在意甚至還挺開心,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總算近了一步,她将衣袖遞過去,卻把阿離吓的直接往後退了半步。

蕭言靜靜的盯着阿離看,片刻後想到什麽不由啧了聲,手慢慢收回去。

兩人又恢複成剛才那個狀态,她走一步,他變得跟上小半步。

走了幾米遠,等阿離已經習慣了這種模式,蕭言又突然加快腳步将阿離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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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劇情,同樣的氣喘籲籲。

阿離累的蹲在地上,蕭言垂眸看他,“生氣嗎?”

他愣怔的搖搖頭,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蕭言心裏跟貓抓了似的,阿離這樣真是太好欺負了。

“拉着吧,我也走累了。”蕭言将衣袖遞過去,她揣測阿離的想法,又補充一句,“反正都髒了。”

阿離昂頭看着蕭言,白衣烏發的她背着夕陽而站,身後晚霞漫天,橘黃光芒披在她身上,像層薄紗溫柔朦胧,襯的她活像個憐憫世人的神邸。

阿離眸光晃動,臣服卑微的朝她遞過來的那片袖筒伸手,捏着剛才被他攥髒的衣角握在掌心裏,整個人激動緊張的微微顫栗,鼻尖發酸心口微軟。

他現在更想跟她走了,比剛才更強烈,打斷腿爬都要爬着追上去。

阿離站起來,攥着蕭言的袖子,掌心都出了層細汗,被他偷偷在身上擦掉。

蕭言側眸看他,阿離太自卑了,如今連她衣角都不敢碰,到時候躺在床上豈不是要吓的直接軟成一團?

這樣可不行,她喜歡能捏出汁的硬梨。

蕭言出去一趟帶了個人回來,這事讓那些關心她的将軍振奮不已。

“先別高興,那孩子瘦瘦小小的,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有個大嗓門的直接嚷了出來,“管他是男是女!能用不就行了。”

“好好的開什麽黃腔。”

“……這哪兒黃了哪兒黃了???”

幾個身穿铠甲的女人聚在一塊咬耳朵的時候,蕭言讓人去燒熱水給阿離洗澡。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松開那片衣角,低頭站在蕭言身後。

“把他洗幹淨。”蕭言邊脫掉身上外衫搭在旁邊的衣架上,邊對那些侍從說。

原主作為将軍活的糙,根本不用侍從伺候,要不是前兩天她受傷了,今天都沒人給阿離燒水洗澡。

阿離餘光跟着那片衣角走,看它被挂在衣架上,又聽見那句“洗幹淨點”,不由抿了抿唇。

蕭言胸前傷口裂開了,她走進內帳重新包紮,把阿離留給了那幾個侍從。

“公子請。”片刻後,熱水燒好了,侍從過來跟阿離福身行禮。

将軍帶來的人,哪怕是奴隸也不是他們這群人敢輕賤的。

阿離手指微動,呼吸發緊,腳步挪動,卻不是跟着侍從們去洗澡,而是大着膽子走到衣架旁,将上面挂着的白色外衫輕輕拿了下來,虛抱在懷裏。

衣服上帶着蕭言的味道,是淡淡的冷香,又有點清淺的藥味,兩種味道混合交織在一起很是好聞。

阿離耳朵泛紅,屏住呼吸,穩住心神,佯裝随意的說,“走、走吧。”心虛的險些忘了怎麽走路。

侍從們不明白阿離抱蕭言的衣服做什麽,但卻沒多嘴去問。

阿離被帶去洗漱,偌大的木桶整整換了三桶水,才把他洗幹淨。

剛才還髒兮兮的小奴隸現在像是敲破裹在外頭那層肮髒的外殼,露出裏面幹淨白俊的臉蛋。

鳳眸薄唇,很是好看,就是瘦了些。

阿離坐在繡墩上,身上穿着侍從們給他找來的淡青色春衫,懷裏抱着蕭言的白衣垂眸任由侍從給他擦拭背後的頭發。

“哪裏有水能洗衣服?”阿離垂眸問,眼睫上的水汽還沒散去,濕漉漉的。

侍從看着他懷裏的衣服,輕聲道,“公子放那兒便是,待會兒由奴抱去洗了。”

阿離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抱緊蕭言的外衫,悶悶的說,“沒事,我洗就行。”

蕭言換完藥在帳篷裏左等阿離沒回來右等阿離還沒回來,不由找個人過來問,“還沒洗完嗎?”

阿離難不成是泥土成精,那還能擠出水嗎?

侍從們以為蕭言問的是阿離衣服還沒洗完嗎,當下福禮說道,“還未。”

蕭言指尖敲打面前的桌面,示意自己知道了。

看她坐在裏頭,幾個副将掀開帳簾進來,你推我我推你走到蕭言面前,“将軍也別難受了,您看舊的走了這新的立馬就來了。”

青司被擄走的消息原主并沒有告訴這群副将,免得她們對自己生出異心。她對外聲稱青司母親不同意兩人在一起,還把青司帶走了。

原主夜襲敵營,副将只當她是洩憤,卻不知道她是打算去救青司。

“就是,自古以來都只有男人為咱們黯然傷魂的份兒,哪有我們自怨自艾。這個不願意就換一個,咱們将軍像是找不到夫郎的人嗎?”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全都在勸蕭言從情傷裏走出來。

“将軍,我看見你帶回來的小夫郎了,就蹲外面給你洗衣服呢,矮油,瞧着那叫個乖啊。”大嗓門的笑出來,揶揄的看向蕭言。這個看起來比之前那個嘴上說着出身貧苦卻沒動手幹過活的青司好太多了。

洗衣服?

蕭言微怔,還沒等她站起來出去,阿離就掀開簾子進來了。

他沒想到營帳裏頭有這麽多人,吓的低下頭躬身縮肩站在門簾旁。

蕭言擺手讓面前的副将們退下,衆人立馬露出了然的表情。

“過來,讓我看看。”蕭言笑着問阿離,“聽說你給我洗衣服了?”

阿離站在門簾邊,腳步動了動,正要朝蕭言走過去就聽到她這麽問,當下就杵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他以為蕭言覺得他髒,不肯讓他洗。

正巧這時候副将還沒走遠,有個名字從她們的口中飄到阿離耳朵裏。

“這個瞧着比那個青司好看多了,小胳膊跟蔥白似的,也不知道将軍下不下的去嘴。”

阿離眨巴眼睛。

青司?

他把這名字記在了心底。

蕭言又叫了兩遍,阿離才怯懦的朝她走過去,學着別人給他福禮的樣子,不倫不類的跟蕭言屈膝。

蕭言噗嗤一聲笑出來,對上阿離的大紅臉,以手抵唇輕咳,“不用學那些。”

她笑,“也不用給我洗衣服。”

蕭言朝阿離伸出手,阿離低着頭不敢上前。

他洗的幹幹淨淨,頭發上散發着清淡的香味,青色衣衫腰上系着條白色帶子,束的腰肢不堪一握,剛才洗衣服卷起來的衣袖還沒放下來,露出兩條細瘦的小臂,白的跟節蓮藕似的。

蕭言覺得有些口渴,起身走到阿離面前。

回來的路上,蕭言覺得對阿離這種自卑的性子,應該進行脫敏治療。

她當時都規劃的好好的,先從拉衣袖開始,再到牽手親嘴抱床上,一步步的來。

可真等他香噴噴的站在自己面前了,蕭言卻發現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低估了阿離對她的誘惑力。

蕭言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話跟他說清楚,“你知道我買你回來是做什麽的嗎?”

阿離也有些疑惑,他說,“我會幹粗活,劈柴喂馬我都能學。”

阿離眼睛看着蕭言換上的新白衫,薄唇動了動,“也能洗衣服。”

他擡眸看蕭言,眸光晶亮,“我洗的很幹淨,都是小心搓的。”

蕭言看他,阿離又怯懦的低下頭,兩只手局促不安的揪在一起。

“我不缺給我洗衣服的人,也不缺劈柴喂馬的。”蕭言垂眸,手指輕輕鉗制住阿離的下巴讓他擡頭跟自己對視,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我缺個暖床的。”

感受到阿離的顫栗,蕭言心尖貓撓了似的。

果然,還是不做人的感覺爽。

作者有話要說:  阿離:都這個季節了,暖什麽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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