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玄棠聞言,不禁深深的看了她眼,他剛醒來那會兒,總是不理解為何左菱舟要用那些漏洞百出的語言騙他說自己是她表哥,天天催他帶她上路,經過早上王二鵬那一鬧,倒是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姑娘也不傻,自然知道現今自己的處境,那麽想找個人護着自己,甚至想離開這裏也是正常,只是,她怎的就如此放心自己呢?她就不怕自己也是另一個王二鵬?

他這麽想着,慢慢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卻是一個身形不穩,連忙扶着了桌子,唉聲嘆氣道:“唉,到底是身體未愈,只下床了這麽一會兒,就支撐不住了。”

左菱舟……

她默默轉頭,裝作沒看見,伸手把背簍裏的野菜分門別類的擺放出來。

顧玄棠見她沒有說話,好奇的走了過去,就見左菱舟正在忙活着手裏的野菜。

他看了看天色,“也該是吃飯的時候了。”

左菱舟聞言回頭看他,“那表哥能幫我先把火生起來嗎?”

顧玄棠“咳咳”兩聲,語氣虛弱,“身體抱恙,不能勞累,還是有勞表妹了。”

左菱舟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她站起身,舀了瓢水倒進木盆裏,然後一把把盆放到顧玄棠手上,“來表哥,你坐着,坐着把這些菜洗了,坐着總不算勞累了吧。”

說完,她把自己選好的蔬菜放進了盆裏,給了顧玄棠一個微笑,自己出門生火去了。

顧玄棠看着手裏的盆和盆裏模樣頗為奇怪的野菜,不由皺了皺眉頭,深感頭疼,這菜能吃嗎?長成這樣要怎麽洗呢?他在失憶前有做過洗菜這種事嗎?

他搖了搖頭,最後還是把菜給洗了,端着盆走出去的時候,就見左菱舟正對着竈臺生火,見他過來了,立馬站起身三兩步上前接過了他手上的木盆。

“我只是說讓你把菜洗了,你怎麽還端着盆過來了,小心手臂上的傷口裂開。”

顧玄棠聽了她這話,不由暗哂了下,他倒是沒想到,左菱舟竟然還這麽關心他的傷勢。

“你看看,我洗的幹淨嗎?”他問。

左菱舟把盆放在了地上,伸出雙手給他看了看,“髒的,一會兒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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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又跑回竈臺生火去了。

很快,火生好了,左菱舟把提前準備好的裝有烙餅饅頭的鍋坐了上去。這才淨了手,把顧玄棠洗好的菜切成了絲。

顧玄棠看着她動作利索,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的雙手上并沒有什麽傷痕,也沒有什麽老繭,唯一的繭子只在右手食指與無名指關節處的,看起來像是握筆時間過長留下的。

自己以前是個什麽樣的身份呢?肯定不像左菱舟這樣是個鄉野之人,也不會是個習武之人,會是個秀才嗎?出身良好的秀才?顧玄棠不記得了,只是,他想,如果他只是個秀才,那麽,他為什麽會受如此重傷?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還是發現了什麽不該發現的事情?顧玄棠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自己的傷徹底好之前,他最好的辦法就是養精蓄銳,按兵不動,也因此,他願意暫時待在這裏,也願意和左菱舟玩什麽将計就計的把戲,他看着自己的雙手,然後,聽到左菱舟喊他,“表哥,可以吃飯了。”

左菱舟的飯菜做的很簡單,一盤烙餅,兩個饅頭,一盤青菜炒蘑菇和一盤炒野菜。顧玄棠和她同桌吃了幾天的飯,也知道這姑娘沒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的好習慣,果然,正吃着就聽到左菱舟和他說起自己今日的見聞。

他聽着,趁着左菱舟歇息的當,道:“王二鵬今早來過了。”

左菱舟聞言愣了一下,“他來幹什麽?表哥你見着他了?”

顧玄棠點頭。

左菱舟這下不吃飯了,連筷子都放了下去,“那他和你說什麽了嗎?表哥你有沒有像之前和我說的那樣,教訓教訓他?”

顧玄棠看了眼她,晃了晃自己還未痊愈的右手,“表妹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肯定沒有……左菱舟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可憐巴巴的拿起筷子夾菜。

顧玄棠見她這樣,不由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麽表情?”

左菱舟還是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沒什麽啊。”

顧玄棠無奈,“我與他說了幾句,想來他應該不會再騷擾你了,不過他這種人,保證什麽的也做不得數,你自己也當心點,避着些他。”

左菱舟聞言,立馬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彎了彎眼,露出了些笑意來,“所以,表哥你還是幫我教訓了他是嗎?”

顧玄棠糾正,“只是以理服人罷了。”

左菱舟乖巧點頭,“謝謝表哥。”說完,她連忙用筷子夾了幾根青菜放到了他的碗裏,“吃菜吃菜,表哥你多吃點。”

顧玄棠見她彎着眼,笑吟吟的,也沒說什麽,很配合的和她一起吃了一頓還算和樂融融的午飯。

正午的時候,左菱舟有些困,就打了簾子,進了自己的小屋睡去了。她這間房子頗有點像現代的一室一廳,正廳裏放着桌椅,在靠牆的位置燒了個炕,炕頭連着竈臺,一來為了冬日取暖,二來為了在屋內就近熱一些小食。這正廳的炕本來是左菱舟父親睡的,現下她父親去了,顧玄棠又受傷住進了她家,這炕就歸屬于他了。

左菱舟的屋子在再裏面一些,用布簾與正廳做了分隔。她心情好,睡得也有些沉,等一覺醒來,太陽都快落山了,左菱舟看着外面快要暗下來的天色,暗道,是不是又該做飯了?

晚上的飯,左菱舟特意包了包子,用來感謝顧玄棠幫自己教訓了王二鵬。她似是對這件事還有些不放心,一邊給顧玄棠夾着包子,一邊問道:“表哥,那王二鵬是真的不會再來找我了吧?”

顧玄棠聞言,倒是頓了下,謹慎道,“他話是這麽說,可是他那種人,食言而肥也并不是沒有可能,你還是注意一些。”

左菱舟點頭,“我平日裏都很避着他的,遠遠的看見了,都要躲起來的。”

顧玄棠聞言一笑,“那你看來是真的很怕他啊。”

左菱舟撅了噘嘴,帶了點委屈與無奈。

“你們村裏人也不說說他嗎?”

“說的,”她道,“村裏叔叔嬸嬸也算是看着我長大的,自是會幫我的,只是,這到底不是人家的家事,這說一次還好,說兩次也罷,總不好一直說下去。我爹爹剛去那會兒,王二鵬就來騷擾我。那會兒,鄰裏鄰居的,總會幫我說說他。可是後面王二鵬放話說一定要娶我,又屢教不改總是來我這裏,慢慢的,大家也就不說話了。表哥你是不知道,村裏還有些年輕的姑娘小夥就等着看我熱鬧呢。”她說到這兒,有些嬌俏的嗔了一聲,“我才不會讓他們如意呢!”

顧玄棠聽她這麽說,心裏那股同情就再次有些暗潮洶湧,他看着面前容顏嬌美的小姑娘,暗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她這樣的相貌,沒人護着,肯定是要受委屈的,也就是這姑娘多少還有點小聰明,這才一直平安待到現在。

顧玄棠有些想問她,既然如此,為何不離開這裏,可是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無外乎是兩點,其一,她這樣的年紀與相貌,在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都尚且要受委屈,真離開這裏,就這麽孤身上路,怕是更有危險;至于其二,顧玄棠看了看她身後的牆壁,可不就是她常說的那句,家徒四壁,即使她願意大着膽子一搏,離開這裏,可是,沒有錢,怎麽上路呢?

顧玄棠這會兒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在左菱舟這塊的作用,也徹底明白了如若她和自己受傷無關,又為何會救他,并且騙他自己是她的表哥。不是左菱舟偏生就如此信任自己,而是她沒有更好的辦法。她在這個村子無依無靠,想要走出去又害怕膽怯,這時,深受重傷,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自己,無疑是她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的又一村。

她其實也只是放手一搏罷了,贏了,她可以擺脫王二鵬的騷擾,離開這裏;輸了,她到底在自己熟悉的村莊,這個村裏的人斷不會看她被外人欺負去了。

他不由搖了搖頭,笑了下,如此看來,倒不僅是于自己而言左菱舟出現的過于巧合與及時,自己于她,也是同樣的過于巧合與及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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