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日清晨,左菱舟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不願起床,直到顧玄棠喊了她三聲,這才慢慢吞吞的掀了簾子不情不願的走了出來。
顧玄棠剛欲說話,就見她撅着個小嘴,一臉愁容,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有幾分委屈與抱怨,當下笑了出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的這般幼稚!”
左菱舟氣鼓鼓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怎的還要習字?”
顧玄棠一時被她逗笑了,催道:“快去洗漱,吃完飯再學習。”
左菱舟這下更生氣了,小聲嘀咕道:“吃我的住我家,還要為難我學寫字,哼!”恩将仇報!
“表妹你說什麽?”顧玄棠湊近問她。
左菱舟擡頭,狠狠沖他“哼”了一聲,跑到水缸前,舀水洗漱去了。
做飯的時候,左菱舟故意道,“我看表哥今日起的甚早,想必是身體有所好轉,不如幫妹妹切個菜,如何?”
顧玄棠聞言,立馬以手做拳,虛咳了兩聲,“昨晚憂思表妹習字之事,夙夜未寐,今日又早早起床為表妹習字之事準備,故而身體欠佳,有心無力。”
左菱舟哼了一聲,暗道,切個菜而已,能用得了多少力,這麽個借口,簡直虛僞的不能再虛僞了!
他們二人一人心情愉悅,一人頗為苦惱的吃了飯。左菱舟刻意慢慢吞吞的洗着碗,就聽得顧玄棠問她,“表妹,家裏可有書本?”
左菱舟回道:“家貧,無從致書以觀。”
顧玄棠聞言,似乎早已料到,也沒再多話,轉身去院內的蘋果樹上折了兩根樹枝。
等左菱舟洗完碗出來,就見顧玄棠正用樹枝在黃土地上一筆一畫的寫着,他的字十分好看,剛正遒勁,卻又自帶一股潇灑,左菱舟不覺就想到了“翩若游龍,矯若驚鴻”這八個字,不由贊道,好字好字。
顧玄棠一回頭就看到她滿眼的驚羨,心裏頗為得意,問道:“如何?”
左菱舟連連點頭,“好字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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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教得了你?”
左菱舟這下不好意思拒絕了,只得苦哈哈道:“我是覺得為難表哥了,還要費這個精力。”
“既然知道為難,那就認真點,好好學。”
左菱舟能說什麽,只能看了看地面上的字,想着有這麽個大家給自己當老師,學就學吧,好歹不虧。
她伸手從顧玄棠那裏接過一根樹枝,問道:“表哥,為何要拿樹枝在地上練字?在紙上練不就好了?”
顧玄棠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表妹啊,”他再次語重心長,“家裏就那麽一本書,還是珍惜些吧。”
左菱舟只好尴尬的笑了下,低頭看着自己手裏長長的樹枝。
顧玄棠教起學來倒是十分簡單,他自己先在地上寫出幾個大字,一個一個的指給左菱舟,告訴她這個字讀什麽,什麽意思,左菱舟就跟着他讀一遍,然後一筆一畫的學着他的字寫。
她到底是個成年人,這些字有些還見過,只是一時忘了具體怎麽寫,因此,學習的十分迅速,若不是因為刻意模仿着顧玄棠的字體,只怕是還會更快一些。
顧玄棠見她學的迅速,倒是覺得她頗為可塑,心裏也有些高興,便更為用心了起來。
等到半個時辰過去,左菱舟稍稍停了筆,一邊揉了揉手腕,一邊看着地上的字,暗道:她面前這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她不動聲色的瞄了顧玄棠一眼,就見顧玄棠還正在看自己的字,她想着顧玄棠剛剛教她時的認真與耐心,暗暗猜想,莫不是是個夫子?可是這個年紀當夫子,未免太過于年輕了吧?她又想了想,猜到,或許是個秀才?左菱舟回顧了一下他平日的習性,越想竟越覺得可能,不沾廚竈,不懂縫補,嬌生慣養,又寫的一手好字,可不就應該是個秀才嘛。
她這麽想着,倒覺得也不錯,這人出身富貴,還是個秀才,若是今後和她一起離開這裏,順手幫扶自己一把,那自己的以後也會好過許多。這麽一想,她就生出了幾分讨好的心理,進屋倒了兩杯水端了出來,喊道:“表哥,你熱不熱啊,喝點水吧。”
顧玄棠對左菱舟這一下午都十分配合的練字,很是滿意,以致于晚上的時候,還教她背了篇詩文。也虧得左菱舟記憶力好,記詩文什麽的沒有困難,不然怕是連覺也睡不安生。
她這邊算是徹底過上了規律穩定的生活,除了晚上的時間由自己支配,其餘時候,都被顧玄棠拿來教認字了。左菱舟能明顯感覺到自從她乖乖的學習寫字開始,顧玄棠對她的态度溫和了許多。她想了想,覺得這大抵就是每一個老師對待學習認真、成績優異的學生的通病吧,畢竟,她這些日子學得既快又好,換做自己是老師,也定然很高興有這麽一個優秀努力的好學生。
左菱舟暗自在心裏把自己誇獎了一番,同時決定繼續貫徹這一戰略,努力刷顧玄棠的好感度,好讓他能在日後,對自己多幫扶一些。
顧玄棠見她一連幾日都學得十分認真,想着少年人的心性拘不得,便在第四天的時候,放了她一天假,許她幹些旁的事情。
左菱舟這一閑下來,才憶起自己之前的衣服還沒洗,匆匆拿了盆準備去河邊。結果剛出了門,又立馬拐了回來,看着已經穿着自己的舊衣有一段時間的顧玄棠,問道:“表哥,你這件衣服需要洗嗎?”
顧玄棠聞言,不覺有些頭疼。
他這會兒也大抵看清自己身嬌體貴的本質了,也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從醒後一直穿着這件衣服,無他,唯舒适爾。可正因為他身嬌體貴,顧玄棠同樣對于自己已經将一件衣服穿了快十天了而耿耿于懷,十天啊,顧玄棠想,十天,都夠他的傷慢慢恢複了,他好歹還擦了幾回身呢,這衣服卻無法更換。思及此,他就更頭痛了。
左菱舟看着他一臉的悲痛,略一思索就猜到了他的煩惱,她想了想,道:“要麽這樣吧,過幾日隔壁鎮上有集,表哥便和我一起去趕集吧?鎮子上東西多,許是表哥能看上什麽衣料呢?”
顧玄棠聞言,倒是對這個提議有些興趣,“也好,那到時就有勞表妹了。”
左菱舟笑了笑,“應該的。”說完,她抱着木盆,出了門,往河邊走去。
顧玄棠見她走了,也沒再繼續呆在屋裏,他記得左菱舟走時拿了鑰匙,便直接将木門的鎖扣緊,向東面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出自宋濂《送東陽馬生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