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到左菱舟洗完衣服,一邊唱着歌,一邊踏着輕快的腳步回到家時,就見木門上挂着熟悉的扣緊的鎖。她當下有些驚訝,連忙掏出鑰匙開了鎖,匆匆向屋內走去,卻見空蕩蕩的屋子空無一人,左菱舟有些不敢相信,輕聲喊了句,“表哥?”

卻是無人回應。

她一下就有些懵了,怔怔的在桌邊站住了,想着,是去哪裏了呢?總不會是悄悄離開了吧……

她的思緒有些亂,整個人也有些失落,一方面勸着自己,可能他只是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一方面卻又理智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離開也實屬正常。兩相争鋒,以致于讓她連出去打探一下的心思的都沒有。只是安靜的坐了會兒,站起身出門去晾衣服。

等到太陽漸漸西下,晚霞漫天的時候,左菱舟終于有些坐不住的出了門,向附近的鄰居詢問起來。

左鄰右舍這幾日也聽說她家裏來了個親戚,是她的遠方表哥,有幾個好奇心重的還偷偷來看了幾眼,這一下見她詢問,都紛紛搖頭,表示并未見到。

左菱舟還欲再往前詢問幾家,卻遠遠看到了王二鵬朝這邊走來,當下尋了處地方躲了起來。等到他離開後,就迅速躲回了家。

這下倒好,想找的人沒尋到,不想見的人反倒差點碰上。

左菱舟心有餘悸,也不敢再往出跑,只擡頭看着慢慢暗下來的天色,想着,他可能是真的離開了,只不過不想告訴自己,不想帶着自己,所以不告而別。

她一時有些喪氣,有些難過,心道,什麽人嘛,和自己說一聲又不會怎樣,她難道還能死纏爛打黏着他不成?可沒一會兒,她又想着這不應該啊,他們近幾日相處的也算不錯,她這假表哥又是個講究之人,斷不會幹出這種不仁義的事情,那麽,這麽晚沒回來,會不會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她這麽一想,不覺慌張了起來,想着這裏地處偏僻,他又不熟悉地形,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自己又該怎麽去尋他。

正想着,就聽見屋外有敲門聲傳來,左菱舟一下繃緊了身子,她剛剛為了躲王二鵬,故此一進門就把門從裏面關上了,這會兒乍一聽敲門聲,只覺得是王二鵬,不由攥緊了衣角。

然而很快,她就聽到了自己熟悉的聲音,那聲音道:“表妹,開門。”

左菱舟當下如被發射出去的箭一般,飛速跑到了屋外,拉開了大門,就見顧玄棠正一臉淡然的站在門外,端的是玉樹臨風,神情自若,絲毫不見什麽慌張與緊急。

顧玄棠正想問她怎麽這會兒就關了門,就見面前的姑娘突然臉色一變,一雙眼裏滿是憤怒與委屈,還伴随着驚愕和不滿,他剛欲開口問她怎麽了,就聽得左菱舟怒氣沖沖道:“你不是身體未愈,不宜走動嗎?怎的這會就可以走動了?還一走就走半天!這會兒就不記得自己身體不适了是吧!”

顧玄棠被她這劈頭蓋臉的指責說的有些懵,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我不過是出去走走,怎的這般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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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菱舟聞言,直接轉了身朝屋內走去,她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澀,睜着眼睛沒讓眼淚流出來。她很快走到了屋裏,掀開簾子,進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這才抹了一把不知道何時悄悄流出來的眼淚。

幹嘛哭啊,她想,她又不想哭,哭什麽哭,有什麽可哭的,可是她一邊罵着自己,一邊卻只能再次伸手,把臉上的淚抹幹淨了。

太難看了,左菱舟想,自己真是太難看了。她自己胡思亂想的,怎麽就和顧玄棠發起了脾氣,怎麽就當着面拆了人家的臺,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裝的,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樣的人,怎麽就那麽沉不住氣,沖對方吼了起來。真是太難看了!

她這麽想着,眼淚慢慢的止住了。直到心情平複了一會兒,才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又想着顧玄棠這會兒怕是還沒有吃飯,好不容易回來就挨了自己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心裏怕是也不舒服,便深呼吸了幾口,拍了拍臉,掀了簾子,走了出去。

顧玄棠一見她出來,立馬盯緊了她,就聽得面前的姑娘道:“剛剛是我不好,不該亂發脾氣,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熱點飯菜。”

她低着頭,只是偏生她實在是太白了,即使一直低着頭,顧玄棠從她泛紅的眼尾也能看出她怕是剛剛哭過了。一時竟也有些愧疚。

他在剛剛左菱舟哭的時候,其實已經想明白了她為何會在開了門後那樣看着自己,又為何會不由分說的發了一通脾氣。他這個假表妹,一直以來都是乖巧溫順的,即使有時候自己讓她做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她也只會嘴上争辯幾句,并不會和他較真。

這會兒突然來這麽一通,也多半是被自己這麽晚回來給吓到了。

“今日之事,是我不好,”他道,“我出去的時候,本應告知于你,卻沒有說,平白害你擔心,這是其一;我既然沒有告知于你,就理應早點回來,卻這會兒才回來,讓你胡思亂想,這是其二。下次不會了。”他保證道。

左菱舟突然就又覺得自己眼眶有些酸澀,她想這算是什麽,幹嘛要和她說這些話,他們兩個又沒什麽關系,只不過是互相利用,明明都心知肚明,又何苦這會兒說這些惹人心酸。

她到這會兒,才終于發現,自己千算萬算,甚至把顧玄棠醒後會不會欺負自己都算了進去,卻是忘了算計,她這麽孤身一人的,和對方朝夕相處,對方還幫了她一把,那自己又怎麽會鐵石心腸無動于衷,完全不顧念對方?她之所以剛剛那麽失态,可不就是見自己這邊心慌不安憂慮擔心,對方卻渾然不覺,還是一派從容,一時心态失衡,才突然發作。

左菱舟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然後走到屋內的櫥櫃旁,拿出剩下的飯菜,放進一直坐在竈上的鍋內,蹲下/身,開始燒火。

顧玄棠往日裏是不愛往竈臺跟前湊的,他覺得瑣碎不耐。可是這會兒,他看着左菱舟蹲下去,小小的身子滿是惆悵,只覺得內心愧疚,不自覺就走了過去。

他也蹲了下去,拾起身邊的一根木柴遞給她,問道:“你還在生氣嗎?”

左菱舟沒想到他會跟過來,只道:“沒有,你別在這兒,省得弄髒了手,去屋裏等着吧,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顧玄棠見她還是低着頭,不由啧了一聲,“既然不生氣,為何不肯看我?”

“看你做什麽,你好看嗎?”左菱舟小聲嘀咕道。

這下顧玄棠聽到了,他故意湊上前,“我不好看嗎?我今兒個出去,你們這兒的人可是都誇我長得好看。”

左菱舟聞言嗤笑了一聲,“你個大男人,還要人誇你好看啊,又不是姑娘家。”

“那你是姑娘家,我誇你好看,你別生氣了好嗎?”顧玄棠溫聲哄道。

左菱舟自遇到他開始,還沒聽他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過話,一時有些驚訝,不自覺就擡了眸,就見顧玄棠正蹲在她身邊,眼含笑意的溫柔的看着她。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眼尾上挑,眼仁漆黑,認真看你的時候,你整個人仿佛都在他的眼裏,在他的心裏。

左菱舟心下一慌,一邊低頭手忙腳亂的燒火,一邊推他,“你快走,你影響我做飯了。”

“你說,‘表哥,我不生氣了。’我就走。”

誰要叫你表哥啊,左菱舟氣憤。

“說吧,說完我就走。”

“你這人怎的這般無賴,不是你說的男女有別,幹嘛這會兒離我這麽近!”

顧玄棠聞言,驚道:“表妹,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可是我親表妹啊,小時候一起泥裏打過滾的,那能和旁人一樣嗎?”

左菱舟聽他拿自己說過的話來堵自己,不由擡頭瞪了他一眼,心說,你這會兒可又不覺得那是小時候,現在長大了不合适了啊!

顧玄棠見她瞪向自己,也不惱,反而沖她笑了笑。

左菱舟實在被他蹲這兒弄的心煩,只好順着他的意思,說道:“表哥,我不生氣了,這下你可以離開了嗎?”說完,還抿着唇皮笑肉不笑的給了他一個笑容。

顧玄棠見她似乎心情好些了,整個人也不似之前那般悲傷,便也不再打擾她,站起身,返回了廳裏的桌旁坐下。

只餘左菱舟一人一邊燒着火,一邊嘆着氣,她又擡起頭瞪了顧玄棠的背影一眼,暗道,這人可真是太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了,又生氣地覺得自己也真是太膚淺了,怎麽這麽容易就被美色所惑,順了他的心意。她恨恨的扔了個木材進火堆裏,最後還是覺得,都怪顧玄棠長得太好看了,一個男人嘛,長得那麽好看做什麽,讨厭,讨厭,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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