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漫長的林蔭道上,一輛樸素的馬車正在緩緩而行,駕車的人看起來十分周正可靠,只是似乎有些冷漠。
玉是上好的玉,通體瑩白,剔透溫潤,就連雕工也是極其精細,栩栩如生。左菱舟看着顧玄棠手裏的玉,許是因為之前在畫上見過的緣故,現今看起來竟有些眼熟,她道:“這就是你上次畫的那個嗎?”
顧玄棠聞言把目光從手裏的玉上收了回來,應道:“嗯。”
左菱舟有些好奇,“我能看看嗎?”
顧玄棠也不防她,直接遞了過去。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玉佩,瑩白的玉雕成了蝶戀花,蝴蝶振翅,意欲起飛,花團錦簇,争芳鬥豔,配着黃色的絡子,十分适合少女佩戴。
左菱舟愛不釋手的摸了摸,就把它遞了回去,“這個玉佩有什麽作用嗎?”
“我們去找一個人。”顧玄棠道。
“什麽人?”左菱舟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去找人,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我們去杏花村,不是探尋你受傷的原因嗎?”
“自然不是,”顧玄棠故作疑惑,“我不是砍柴時滾下山坡傷了自己?表妹你早已告知于我,怎麽現在給忘記了?”
左菱舟無語捂眼,她錯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瞎說什麽鬼話,要早知道面前的人是這種性格,并如此舉一反三,熱衷于拿她的話來堵她,她打死也不會叫出那一聲表哥,說出後面的謊話。
“所以我們去杏花村,是去找人嗎?”
顧玄棠颔首。
“是個姑娘嗎?”
顧玄棠繼續颔首。
“找她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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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那之後呢,找到了該怎麽辦呢?去哪兒?”
顧玄棠看着她,只說了兩個字,“京城。”
左菱舟一下覺得自己心跳有點快,她之前猜測顧玄棠的身份時,就有猜過他可能家在京城,可是當這兩個字真的從他口裏吐出時,卻還是感到了震驚。穿越三年,終于離開新手村,卻是要一下前往京城這種制高點,左菱舟覺得,自己的壓力有點大。
顧玄棠見她霎時蹙起了眉頭,支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看着。
左菱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有些可憐的看了他一眼。
她這一眼可憐巴巴的,像一只求人順毛摸的小獸,顧玄棠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怕什麽,吃不了你。”
左菱舟的腦袋就一下栽了下去,倒是惹得顧玄棠笑了起來。
兩人趕着申時到了杏花村,日頭正曬,顧玄棠不想動,就讓左菱舟掀開簾子探出頭問路上的行人,“紀連幽家怎麽走?”
那人說了方向,顧一記下了,左菱舟道了謝,放下簾子坐好。
“紀連幽就是這個玉佩的主人嗎?”
顧玄棠颔首。
“你怎麽知道的?”
顧玄棠把玉佩拿了起來,問她,“你知道我怎麽找到的這塊玉佩嗎?”
左菱舟想了想,他們倆一直在一起,她并沒有見顧玄棠去找過,那麽就只能是顧一了,“你把畫給了顧一,讓他去找。”
“然後呢?”
左菱舟想了想,“莫不是在當鋪?”她這話說的有些不肯定,只是聯系到顧玄棠當時典當了自己的玉,故才有此猜想。
顧玄棠卻是笑了,“你倒也不笨。”他道:“杏花村和九彎山一樣,村內沒有當鋪,如果需要典當,那麽必須到七寶去當。同樣,它也和九彎山一樣貧窮,貧窮人家面對這種玉,要麽就是留作傳家之寶,要麽就是在困難時期把它當了。這種玉,如若要當,自然不會随便找個小的當鋪去當,必然得去七寶最好的當鋪,所以我讓顧一走了一趟,果不其然,找到了。”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只道你要找的人在杏花村?”
顧玄棠收起了玉,但笑不語,若非在杏花村受傷,他可不能順着晉江而下,漂流到九彎山。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杏花村,極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杏花村,不然,顧玄棠不覺得自己會閑到來如此偏僻之地。只是不知這紀連幽姑娘願不願意和他走,以及,那個托付他前來尋人的人又是誰呢?
顧玄棠隐隐感覺有些模糊印象,卻是想不起來,遂收起了思緒,只道先見了紀連幽再說。
他們沒過多時便到了紀連幽家門口,顧玄棠和左菱舟下了車,敲了敲門。未幾,有個婦人來開了門,這婦人三十來歲的模樣,眉鋒眼利,混沌的眼珠中透着一股精明,見了他們倆,仔細瞧了瞧,問道:“你們是誰?有什麽事嗎?”
左菱舟向她福了福身,輕聲道:“小女乃鄰村九彎山之人,此行是前來拜會紀連幽紀姑娘,她可在?”
那婦人聞言,眼神有一絲慌亂,卻是很快道:“她走了。”
“走了?”左菱舟不解。
“對,”那婦人一點頭,一閃而過的慌亂瞬間被掩蓋,粗糙黝黑的臉上慢慢堆了些笑容,她看着左菱舟,語調清晰,神情也生動了起來,“她的心上人進京趕考去了,她放心不下,就追着他去了。”
左菱舟聞言,不自覺轉頭去看顧玄棠。
顧玄棠卻只是看了會兒面前的人,沒有多話,“如此,那我們便告辭了。”說完,便拉了左菱舟向馬車走去。
左菱舟被他拉着,一邊配合他的腳步一邊擡眼看他,“表哥,這下怎麽辦?”
“上車。”
“就這麽走嗎?”左菱舟有些不解,她回想着,“我覺得剛剛那人有些怪。”
顧玄棠伸手扶了她一把,讓她上了馬車,左菱舟有些不願意就這麽離開,轉頭問道,“真走啊?”
“你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我看不出來嗎?”顧玄棠無奈道,“進去”。
左菱舟這才彎腰進了馬車,思考這這下該怎麽辦。
顧玄棠一進來,就見她正托着腮歪着頭似乎在想什麽,不由問道,“想出來什麽了嗎?”
“她剛剛在說謊。”
“還有呢?”
左菱舟搖頭,“只看出了她說謊,剩下的就沒看出來了。”
顧玄棠搖了搖頭,“啧”了一聲,“表妹,你這時候可不聰明了啊。”
左菱舟聞言,一下移過去坐到了他身邊,“那我聰明的表哥不如和我說說?”
顧玄棠笑了笑,沒有說話。
車走了一會兒,停了下來,顧玄棠挑了簾子看了看外面,就見果然是有三五個婦人圍在一起,似乎是在做着針線活。
左菱舟不解,“怎麽在這兒停下了?”
顧玄棠轉頭看她,道:“下車。”
左菱舟一頭霧水,卻還是乖乖的跟了下去。
就聽顧玄棠道:“等一會兒,你向她們打聽一下紀連幽?”
“好。”她道。
他們很快就到了那群婦人面前,那些人見他們過來,也都擡起頭看着他們。
左菱舟笑了笑,柔聲道:“嬸子,我是隔壁九彎山的,和紀連幽說好了這幾日來家裏看她,可是她好像不在家,你們知道她去了哪兒嗎?”
她這話一說,那些婦人也是有些面面相觑,“說起來,好像好幾天沒看到紀家丫頭了。”
“她出門了。”坐在右手邊身材稍微豐腴的女人道:“我家虎頭平日裏總喜歡找她編螞蚱,前幾天去找,說是她出門了。”
“不應該啊,”她身邊的女人明顯對這個說辭有些疑惑:“紀丫頭怎麽突然出門了,前幾天繡娘想去七寶看花燈,她還說自己身子不太舒服,要在家裏待着,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出門了呢?”
“誰知道呢,許是突然有什麽事了。”一人道,“唉,紀丫頭也是命苦,到這個年紀了還沒出嫁,她爹又沒了,那李氏只管自己的一雙兒女,哪還管她啊。”
“不管還是好的,就怕瞎管,我前一陣聽繡娘說,李氏竟然打算讓紀丫頭去給何老大做妾,那何老大都老得能當紀丫頭的爹了,李氏倒也能幹出這樣的事兒,到底不是親生的,也不怕紀伯成從地下鑽出來,索她的命。”
“她怕什麽?”一人哂道,“她什麽也不怕。”
說罷,幾人竟都笑了起來。
顧玄棠就是在這個時候開的口,他問:“近幾日,村裏可有什麽不尋常的人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