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待順着柳河看完夜景, 天也已經黑的如墨一般,左菱舟有些困了, 打着哈欠跟着顧玄棠往回走。
紀連幽正準備睡覺, 卻聽見隔壁有動靜,開門看了看, 就見左菱舟回來了。
“你總算回來了。”她道。
左菱舟轉頭看她,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你和你表哥離開後, 我就和燕公子回來了。”
左菱舟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一時胡鬧,害得你沒游成河, 要麽明天晚上,我陪你一起游河吧, 算是補償。”
紀連幽搖頭, “不用了。”她說完, 想起什麽似的走近左菱舟,“不過, 你之前說的話可是真的?”
“什麽話?”
“就是想與燕公子結親的話。”
左菱舟懊惱的捂臉, “我是胡亂說的,只是和我表哥鬥嘴, 話趕話趕上了, 一時失了分寸, 你切莫當真。”
紀連幽“哦”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是認真的呢,可真是吓死我了, 還想着不應該啊,前一陣我們不還說讓你和顧公子親上加親,怎麽一轉眼,就換成別人了。”
左菱舟聞言,靠近她,小聲道,“我們之前說的親上加親的事,你可不能和別人說啊。”
紀連幽彎了彎眼睛,“別人是指誰啊?”
左菱舟撞了一下她的胳膊,“明知故問。”
紀連幽微微笑着,“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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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嘆了口氣,“你多好啊,一路上,顧公子都在你身邊,哪像我,和李郎兩地相隔。”
左菱舟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一片癡心,說什麽都能轉到你家李郎身上。快了快了,等從柳州離開,我們就直接進京,到時候,就離你的李郎不遠了。”
紀連幽被她說的有些害羞,偏偏又十分向往她口中說的他們一起進京,見到她心上人的時刻,故此軟聲問道,“我們在柳州待多久啊?什麽時候離開?”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總歸不會很久吧,我表哥應該是有事找燕公子,事情辦完了,應該就會離開吧。”她猜測道。
紀連幽點頭,“但願吧,希望我們能快點進京。”
“嗯。”左菱舟附和道。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顧玄棠甫一踏進晨曦園,就看到自己屋子裏燭火正亮着。
他走上前,推開門,看着屋內的某人,“你怎麽在這裏?”他道,“這難道不是我的房間?”
燕七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我見天色已晚,想着你可能怕打擾我,不去找我,就直接把錦囊給你拿過來了。”
他說完,揚手把身邊的錦囊扔了出去,“就是這個。”
顧玄棠接住,看了兩眼,将錦囊放在了桌上,自己在桌邊坐下。
“你不看看裏面寫的什麽?”
顧玄棠倒了杯水給自己,呷了一口,才緩聲道,“在說正事之前,先說說今晚的事。”
他看着燕七,“我這個表妹,性子活潑,有時候說話也不正經,她晚上說的話,只不過是随口之言,你莫要往心裏去。”
燕七本是沒把那話當真,也沒當回事,這會兒被他特意一強調,倒是心裏多了些心思,故意道:“你這表妹也未免太過頑劣,未出嫁的姑娘哪能随口說這種話,豈不是白白招惹別人。”
顧玄棠聞言,不禁仔細看了他幾眼,“怎麽,你是那麽好被人招惹的嗎?”
“那可是你的妹妹,自是與衆不同。”
“你也知道是我的妹妹,就該知道,她的大事小事我說了算,我的态度當時不就很明确了嗎?”
“啧啧啧,不說這個也就罷了,說了我就更要問問你,我有哪裏不好,配不上你這個妹妹,你竟然還不同意?怎麽,這天下還有比我更好的人選嗎?難不成,你還打算讓她嫁給皇帝,進宮當娘娘?”
顧玄棠冷哼一聲,眼帶不屑,看他的眼神就差沒明目張膽的寫着“你瘋了嗎”四個大字,“三宮六院,勾心鬥角。呵,我顧玄棠的妹妹,還需要和別人争寵,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新帝聽到你這麽說一定很傷心。”
“便是他在我面前,我也是這個态度。”他冷聲道,“我幫他打天下,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妹妹進宮給他當妃子,和別的女人争風吃醋?”
“那他若是願意立她為後,後宮僅此一人呢?”
顧玄棠這會兒眼裏不是“你瘋了嗎”四個大字,而變成了“你莫不是傻了”。
燕七被他看得忍不住咳了一聲,連聲道,“我說的是假若,假若。”
“是你不認識現今聖上,還是我不夠了解,就是明日太陽從西邊升起,你說的這個假若都不會發生。三宮六院,不僅是為了保障皇室血統的延綿,更是為了平衡一方勢力,大楚剛剛建朝,根基還不穩,這個時候獨寵一個女人,你是覺得我顧家還不夠紮眼,想要群臣群起而攻之嗎?”
燕七忍不住搖了搖頭,索性放棄這個話題,“好了,我們不讨論三宮六院了。我且問你,你是什麽時候,從哪裏認了這麽一個表妹?”
“我今日不是與你說過,我之前受了傷。那次形勢頗為嚴峻,是她救了我,當時我記憶盡失,被她看了出來,所以便謊稱是我的表妹,一直叫着我哥哥。”
“這是為何?為何要謊稱是你的表妹?”燕七不解。
“她那時父親剛去,一個人在村子裏孤零零的,又被人觊觎,想離開卻一沒有錢財,二無法保護自己,故此才趁機一搏,希望我在離開前,能保護她,在離開時,能帶上她。”
“她就不怕你也不是什麽好人?”
“要不怎麽說是趁機一搏,畢竟,那個時候,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其他方法。”
燕七颔首,“那她倒是運氣十分不錯,竟因此直接搭上了你這艘大船。”
“她也很不容易,這一路一直不太平,她也是心驚膽戰,受着驚吓還受了傷。”
“那又如何?這世上想為你受傷的姑娘多的是,可是,你記住了哪個?”
他眯了眯眼,“而她,就不同了”
顧玄棠沒有說話,只是極其清淡的笑了一下。
“不說她了,說說正事吧。”
“別啊,”燕七不滿道,“我還沒說到重點呢?”
“那你剛剛這一堆說的是什麽?廢話?”
“虧你還是讀書人,不知道重點前面需要鋪墊嗎?我說的這是鋪墊!”
顧玄棠無語,“好吧,我且聽聽你所謂的重點,說吧。”
“我想問問你,你日後打算給她說個什麽樣的人家?我看你對她的親事似乎要求頗為嚴苛,我這樣的你看不上,皇帝那樣的你也看不上,怎麽,你是打算給她找個像你一樣的文人?”
“當然不是,”顧玄棠道,“十個書生五個迂腐,還有兩個精于算計,她性子活潑,有時候說話做事不在乎常理,那些迂腐的,哪能容忍她放肆胡鬧。至于精于算計的,我顧玄棠的妹妹,是允許別人算計的嗎?”
“那還有三個呢?”
“還有三個就是一般的普通人,還不如你。”
“所以也是不行了,那,像司馬行松那樣的武将,如何?”
顧玄棠不解的看他,“你怎麽這麽關心她的親事,莫不是真喜歡她?”
“我就是好奇?”
“往日裏也沒見你對哪個姑娘的親事如此好奇?”
“那是因為往日裏,我也沒發現你還有這麽遲鈍的時候。”
“你說什麽?”顧玄棠簡直不敢相信,“你,燕七,說我遲鈍?”
燕七哈哈大笑,“可不就是?”
他看着顧玄棠臉上的愠色,心情頗為愉悅,“枉你聰明一世,竟然在這會兒如此糊塗。”
“燕七,半年不見,你膽子見長啊。”
燕七伸出食指,搖了搖,“不是我膽子見長,而是你實在令我驚訝,我現在信了,自小到大,你大概是真的沒有喜歡過任何姑娘,所以才能遲鈍成這樣。”
顧玄棠皺眉,“你說清楚。”
“唉,”燕七嘆了口氣,“你難道沒有發現,你自己,對你那個所謂的表妹,有些太好了嗎?”
“她是我妹妹,我對她好一些不是應該的嗎?”
“可她并不是你真正的妹妹。”
“她既然叫我一聲表哥,我便理應盡到表哥的責任。”
“我看啊,你就是被這句表哥所誤。”燕七打蛇打七寸,“你被這個身份束縛住了,以致于明明心有所感,卻是看不清楚。”
“什麽意思?”
“你身為兄長,照顧她一些,自是沒有問題,可是哪家的兄長會對妹妹的親事要求如此嚴苛呢?我也是有妹妹的,如果我妹妹今日告訴我,她喜歡你,要與你定親,我自是十分高興,因為你們一個是我的妹妹,一個是我的朋友,你們倆在一起,與我而言,是親上加親,自是更好。可是你呢?你覺得我們不合适,因為我不是你認為的合适她的人選。”
“那麽,誰才是你認為的最合适她的人選呢?”燕七問道。
“我、皇帝、司馬行松,也算是人中龍鳳,同時也為你肯定和欣賞,可你仍是不滿意,覺得不合适。那麽,其他人,你必然更不滿意。所以,海棠,你私心裏覺得誰才是合适她的人呢?”
顧玄棠被他問的有些煩亂,“等到時候遇到了,我自然會知曉。”
“憑空遇到嗎?遇到一個比我和新帝更好的人?你覺得可能嗎?”
“所以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你難道沒有猜到?”
燕七看着他,目不轉睛,“你不喜歡別人算計她,也不希望別人待她不夠真心,你要求娶她之人必須一心一意,不能納妾,更不能與其他女子藕斷絲連。她性子活潑,有時候還喜歡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你希望對方可以接受并且縱容,同時,你肯定也見不得她受苦,那麽這個人還需要有一定的地位與財富,并且有保護她的能力。顧玄棠,你難道真的沒有發現,你這一條一條的篩選下去,合适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胡言亂語!”
顧玄棠“啪”的一聲,狠狠拍向桌子,他瞪着燕七,似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更似是因為被擊中了心事而刻意的掩藏。他的心飛快的跳着,“噗通噗通”響徹他的胸腔,讓他忍不住問向自己,是這樣嗎?真的是燕七說的這樣嗎?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燕七:“哈哈哈哈哈,你也有這麽蠢的時候,簡直小學生,哈哈哈哈。”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