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件事就是一只叫半決的金烏和後羿打了一架。
當年後羿射日，解了人間危難，卻也讓金烏一族徹底凋敝。這次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打的激烈異常難舍難分。據前方百嘴仙人傳來線報，最終兩人打了個平手，金烏被一箭射穿肩膀，後羿則被太陽真火燒光了頭發。
這一切楓雪都不知道，自從她下降凡間，創立清平司，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
“仙子，城東有戶人家說自家的雞被偷了！”
“狐貍還是黃鼠狼？”楓雪有氣無力，“長生，畫道驅邪符送給他們，別忘記收錢！”
立在一旁的年輕人應了一聲，掏出紙筆，在符紙上畫出驅邪敕字，又摸摸腦袋問道：“一張符收多少錢合适？”
“你自己看着辦！”
長生想了想，将驅邪符分發給那人，在對方可憐巴巴的眼神下，他只好道：“五文錢怎麽樣？”
那人如獲至寶，幹脆利落的掏出錢幣，捧了驅邪符回去了。
他将銅錢放到楓雪的桌上，楓雪卻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這錢你自己收着，清平司可沒有薪水，你別把自己餓死了。”
長生乖巧的應了一聲，把錢拿回去。
楓雪靠在椅子上，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肩膀。長生極有眼力，站在身後為她揉肩。他手力不輕不重，又深谙穴位，沒一會兒楓雪便感覺全身血脈通暢。
只是一閑下來，就又控制不住的想起洛千寒成親那日。
她心裏輕嘆一聲，真是作孽。
“你去幹手上的事吧，我再看看有沒有別的。”她只好繼續投入工作。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楓雪頭也沒擡：“清平司不管凡人間的争執鬥毆，除此之外，請先到旁邊登記。”
那人道：“阿彌陀佛，小僧專程來找伏波仙子，也需要登記麽？”
楓雪有些驚訝，眼前這個穿着白色袈裟，戴着念珠的和尚，不是知空是誰？
知空雙手合十，微微一笑：“小僧聽說仙子下凡，在人間建立清平司，就拜別了主持專程趕來。不知仙子這裏有沒有屬于小僧的位子？”
“當然有，我們這就缺你這種降妖除魔的好手。”楓雪笑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十分擅長封印咒術，這下巧了，最近剛捉了幾只逃逸到人間的魔，被我暫時關在乾坤袋中。只是這樣終究不是個辦法，還得你來解決一下。”
知空想了一會兒，道：“小僧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如果需要封印的魔數量太多，一只一只封印費時費力。不如把它們聚在一起，小僧再啓動鎖妖大陣，将它們一起封印。”
楓雪道：“不錯，就按你說的做。”
知空正準備去研究鎖妖大陣，楓雪連忙叫住他，笑道：“大師，再給你介紹一個人。出來吧長生！”
話落，一個穿着道袍的年輕人便從室內走出。他對着知空恭敬一禮：“大師好，我叫長生。”
楓雪一下他的頭：“這孩子心眼實，是我飛升前在流雲山上好友的後代，擅長畫符。可以說是個行走江湖的道士，以後就在清平司和我們一起工作了。”
知空回禮：“道長好。”
長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其實我也不算什麽正經道長，就在清微觀學過幾天道法罷了。你以後就叫我長生吧，叫道長總覺得怪怪的。”
知空從善如流的應了：“小僧法號知空，我叫你長生，你叫我知空便好。”
“既如此，我也來加入一下。”楓雪道，“以後別叫我仙子了，伏波仙子已經是過去的名號，大家還是叫我飛升前的名字就行。”
門外突然插入一句：“還有我。”
楓雪回頭，看見半決站在那裏，左肩上插着一把箭。
“這位兄弟，你造型挺別致的。”長生目瞪口呆。
半決居然笑了一下，嘴唇發白，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對楓雪道：“你說要帶我一起走的。”
話音未落，他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楓雪連忙撲上去，見他額頭上都是汗，箭尖穿透他的肩膀從後背而出，離心髒只有幾寸。後背傷口處早已被血染紅，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堅持着走到這的。
這麽長時間不見，半決個頭猛蹿，早已不是她一個人能拖得動的。長生早就在旁邊躍躍欲試，知空反應慢了半步，兩人一個擡頭一個擡腳将他送回房中。
楓雪拿了熱毛巾，把他滿頭的汗擦去，這才仔細觀察起肩膀上的箭。這只箭上附着巨大的靈力，絕非凡品，天上地下也只有那人才有。她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握着長箭的另一端，咬牙用力拔出。
溫熱的血濺在臉上，半決在半睡半醒間悶哼一聲。
她小心翼翼的用靈力修補着傷口，有些不忍：“何必去招惹後羿，我聽師父說過，他的箭又快又準。要不是這次手下留情，你又要成為第十只死于此箭的金烏了。”
半決突然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技不如人罷了，他也沒在太陽真火下讨到便宜。這筆賬我會記下的，不死不休——啊！”
他猛地慘叫一聲，擡頭怒視楓雪：“你幹嘛啊！”
楓雪上藥的手一頓，冷冷的道：“你的哥哥姐姐如果知道你為了報仇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他們會好受麽？”
半決冷笑一聲：“他們早就不在了。”
“他們是不在了，那我呢？”她認真地看着他，“我看到你這樣，我會難受。”
半決呼吸一窒，胸中的怒火突然消散的無影無蹤。
看到他的神情，楓雪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她向下握住他的手：“半決，就算其他人都離你而去，唯獨我不會。我會留在原地，不管你飛多高、飛多遠，都能一眼看到我。留在清平司，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半決看着她，眼眸中那似乎永不熄滅的火焰溫柔下來。他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相扣：“那就說好了，無論什麽原因都不準離開彼此。”
有了半決和知空的加入，清平司一下子井然有序起來。
楓雪終于能從雞零狗碎的事物中喘口氣，一日正在椅子上打瞌睡，忽然見長生領着幾個人走進來，态度畢恭畢敬。相處的久了，楓雪自然了解他的脾氣，這小子向來只尊敬自己服氣的人，比如楓雪，比如知空，比如在比試中差點把他衣服燒沒的半決。
這下見他态度如此恭敬，楓雪不禁有些疑惑，想看看來的是什麽大人物。
長生将那人引入，便腳底抹油溜了。楓雪一看，哦豁，不僅是大人物，還是個熟人。
一年前剛剛新婚的洛千寒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夫人石青青。
“好久不見，師妹別來無恙？”洛千寒溫聲道，模樣和之前并無區別，就是眼神溫和很多，一看就知道過得很幸福。
楓雪收起架在桌子上的長腿：“我早已離開師門，洛公子還是叫我楓雪就好。”
她停頓了一下，問道：“不知洛公子和洛夫人來我清平司何事？我就再啰嗦一遍，清平司不管凡人争鬥，只管和妖魔鬼怪有關的事物。”
洛千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石青青走上來，笑道：“何必這樣呢，你雖離開了師門，但畢竟和千寒一起長大，念在往日情分上，他叫你一聲師妹也不過分。”
楓雪道：“洛夫人，您是來跟我講往日情分的麽？那就不是我清平司該受理的事情了。長生，送客！”
長生本來就沒走遠，這下楓雪一喊，他連忙探頭探腦的跑出來，一下子就感受到現場怪異的氣氛。
這三人的關系，早就成了三界衆人所知的八卦，衆仙飯後的談資，一共流傳了四五個版本。一會兒說是白龍洛千寒為了凡間美人甘願放棄修成應龍，一會兒說這一切其實是伏波仙子的一廂情願，一會兒又說伏波仙子為了師兄殺骸骨取水鏡反遭抛棄，一怒下叛出鳳息谷......
長生也聽過幾次，不過再離奇的傳言也比不上現在的修羅場。
他還是溜走算了。
這一片寂靜中，洛千寒開口了：“這次來，是有一事想請仙子幫忙。”
“哦？這世間還有洛公子搞不定的事？”楓雪挑眉，“那我可要仔細聽聽了。”
洛千寒深吸一口氣，緩緩将道出事情原委。
這件事，其實還是和當日州南郡太守府中的兩具血屍有關。
洛千寒和石青青成親後，就踏上了尋找南疆密林同族之路。他們一路追蹤下來，這群蠱師的行蹤缥缈不定，非常難以捉摸，就在線索将要完全消失的時候，第三具血屍出現了。
收到消息後，兩人馬不停蹄趕到現場，只是慢了一步，血屍将同住的親戚朋友屠戮一空。整個家族幾乎團滅，到處都是被撕爛的屍體，而血屍卻憑空消失。
接下來血屍出現的更加頻繁，它們似乎能提前接收到指令，殺死家人之後便逃之夭夭，不留下任何蹤跡。
這已經不是天命蠱能做到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