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掌櫃的，這可怎麽辦，那位客人從下午喝到現在，就點了一盤花生米。”
“還能怎麽辦？打發她走。”
小二得了命令，走到那位客人面前，面露難色：“姑娘，我們就要打烊了，您看您都已經醉了，就不要再喝了。”
客人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有從懷中摸出一枚金錠：“嫌本仙子沒錢是吧，拿去！拿去！再給我上壇酒，我還能喝！”
小二将金錠拿給掌櫃，掌櫃用牙一咬，果然是真金子，不由喜上眉梢：“快去，再給這位姑娘上酒，客人想喝多少喝多少。”
一壇紅塵女兒釀擺在桌上，楓雪嫌碗不夠大，幹脆揭下塞子，脖子一揚，就着酒壇喝。酒水落在喉嚨裏，早已沒了滋味，但卻有種神秘的魔力，能讓她空落落的心好受些。
手上忽然一空，有人在頭頂說道：“堂堂伏波仙子，居然在酒館中買醉？”
她茫然的看了一會兒，伸手在空中一抓：“好久不見啊半決，我眼前怎麽有三個你，何時學會的□□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半·□□術·訣冷冷的看着她：“你醉了。”
“我沒醉！”她斬釘截鐵道，“你剛才說什麽伏波仙子，她是誰？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仙女，才不是什麽伏波仙子呢。”
半決無言，半拖半抱将她從座位上拉起：“小仙女，我們回家。”
楓雪一路非常不安分，忽然撐起雙手，大喊道：“我不做小仙女了，我要回流雲山！”
“為什麽要去流雲山？不回鳳息谷了？”
“因為這裏一點都不好玩，師父天天關我小黑屋！流雲山上的奇珍異獸可多了，我還在那裏有好幾個朋友呢，回去找他們喝酒！”
“那你也不要我了麽？”
楓雪一把捧住他的臉，醉醺醺地道：“不會不要你的！到時候我也把你帶上，不管怎麽說，你也是我養大的嘛！”
半決心裏突然有點甜。
楓雪猛地一撐身子：“洛千寒你個王八蛋！”
說罷，蓄了很久的眼淚争先恐後的流出來，她把頭埋在他的背上，悶着聲音：“洛千寒你個王八蛋，你不要老子，老子也不要你了！”
半決心頭那絲甜味瞬間飄的無隐無蹤，他第一次見她哭的這麽狠，淚水就像決堤似的。他怕她繼續哭下去會把眼睛哭瞎，只好将她放下來，遞上一方手帕。
楓雪毫不猶豫接過來，撸了一個大大的鼻涕。
他心裏酸酸的：“那個小白臉有這麽好麽，值得你為他哭？”
楓雪頂着紅腫的眼睛：“以前是的。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擡手捂着胸口，“我也不知道，這裏為什麽這麽痛，好像有一把刀在裏面絞。”
她唰地抽出淬寒。
半決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麽！”
楓雪舉着劍，就着天邊月色仔細地看：“我第一次發現，淬寒居然流動着冷光，在月光下尤其好看。”她就像完全清醒了似的，對半決說：“你看看火漓是不是也是這樣？”
半決半信半疑，一面防着她做出格的事，一面抽出火漓。
月光下的火漓果然也籠罩着一層光。
楓雪看他警惕的神色，笑了：“你不會以為我要自殺吧？犯不上，真的犯不上。”
半決：“......你知道就好。”
“有點困，睡了。”她收起劍，居然頭一歪，說睡就睡。
半決扶着她歪倒的身子，輕輕嘆口氣。
楓雪在客棧中足足睡了兩日。
醒來的時候，後腦勺仿佛有根緊繃的弦，輕輕一動，就是劇痛。
她渾身難受的摸下床，一眼看到床頭的銅鏡，被鏡子中的女人吓了一跳。
哪裏來的女鬼！
“女鬼”頭發散亂，無神的眼眸下挂着兩個黑眼圈，再披一層麻袋就可以直接去投靠黃泉海了。
真是宿醉一時爽，醒來火葬場啊！
她嗓子幹到冒煙，只好摸到桌子邊，杯子裏早被人倒上了茶，她拿過來一飲而盡。
半決推開門，看到她這幅樣子心中不忍，卻什麽話都沒說，在她旁邊坐下，拿過杯子給她倒茶。
兩人默默無言，只有茶杯在他們之間交換。
楓雪終于不渴了，一開口嗓子嘶啞：“多謝你昨晚把我弄回來，我這人酒品很差吧？”
半決道：“還好，就是喝醉了喜歡大吼大叫，還要拉人比劍。”
楓雪将臉埋在手中，一副無臉見人的樣子：“看來本仙子的英名全毀了。”
半決道：“你有英名這種東西麽？”
楓雪一拍桌子想發怒，看見他又蔫下去：“......你說的對，我還是回流雲山吧。”
半決将懷裏的東西放在桌面上：“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出面回絕。”
她一擡眼，看見兩張大紅的喜帖躺在那裏，金色的燙金字體把她的心燒了一個大洞。
她的一舉一動半決都看在眼裏，擡手抽走喜帖：“你不想去，我燒了它。”
“等等。”楓雪抓住他的手臂，露出一個淺笑，“他給我的，我當然要去。”
籬笆小院挂起紅綢，牆壁上、窗戶上都貼上了大大小小的喜字。
婚禮在這個暫時的住處進行，除了新人，客人并不多。
石青青輕抿紅紙，雙唇覆蓋上一層明豔的朱紅色，如今頭戴紅紗身披嫁衣，喜氣的紅色沖淡了她原本有些清冷的氣質，令她看起來更加姿容絕世。
從小族裏的阿姆便說，新娘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她原本不懂，但現在懂了，能嫁給自己所愛之人，和對方厮守到老，是一種多麽幸福選擇。
戴上珠翳，她被人牽引到大堂裏，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裏的男子。
紅色的燭光中，洛千寒身穿新郎服飾，俊美無鑄，隔着四五米遠的距離和她相視一笑。
過了今日，他們就要結為夫妻，此後餘生的漫長道路，他們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一拜天地！”
兩人牽着紅綢，對皇天和後土恭敬下拜。
“二拜高堂！”
蒼泓仙君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接過兩人敬上的茶，淺淺酌了一口。
“夫妻對拜！”
兩人重新相對，眼中只有彼此，洛千寒看着他的新娘子，石青青則羞紅了臉頰。
“等等！”一個聲音闖入，打斷了儀式。
洛千寒回頭，看見楓雪帶着半決跨門而入，有些驚喜：“師妹，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楓雪的眼神有些冷，在滿屋大紅色的喜慶中一晃而過，嘴角上揚勾起一個笑容：“師兄大婚，我這個當師妹的怎麽能不來慶賀？就是賀禮忘記帶了，我相信師兄不會怪我吧？”
她一口一個“師兄”、“師妹”，仿佛那天的失态已經不存在似的。石青青終于放心，笑道：“你能來祝福我們，我和你師兄就很開心了，師妹請入席吧。”
楓雪垂下眼眸，沒有出言反對，在席位上坐下。
婚禮繼續進行，到了最後一個環節“送入洞房”，由始至終，楓雪都非常平靜，什麽酒都沒碰。只有半決看到她指尖發白，他什麽都沒說，他知道，她在辛苦維持僅剩的自尊。
婚禮結束，新娘進入房間等待，只留下洛千寒在席間穿梭，他本來不善酒量，但是今天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轉到楓雪這一桌的時候，卻發現她并不在席上。
蒼泓仙君端着酒杯走來，嘆口氣：“阿雪剛告訴我，她今天就出師了。”
“出師？”洛千寒以為自己幻聽，“師妹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蒼泓仙君看他一眼：“阿雪向來随心所欲，她做任何事，為師都不會驚訝。倒是千寒你可是一直想修成應龍的，如今臨門一腳，就這樣放棄，真的值得嗎？”
“弟子反倒認為，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用值得二字衡量。”洛千寒道，“只要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就好，如果修成應龍的代價是辜負青青，那弟子萬萬不能接受。”
蒼泓仙君點頭：“你既然這麽想，為師也不多說什麽。只是當日阿雪千辛萬苦為你求得合氣丹，今日她失望而去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你們師兄妹一場，不要放在心上，日後為師多開導開導她罷了。”
洛千寒一怔：“師父，合氣丹是師妹給的？”
蒼泓仙君道：“她斬殺黃泉海魔王的事，六界都快傳遍了，你竟不知？”
洛千寒還真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合氣丹是師父給的。
這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連忙追出門去。楓雪早就離開了，外面空空蕩蕩，連月亮都不曾露面。
之後，天界發生了幾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伏波仙子離開鳳息谷，和蒼泓仙君了卻師徒情分。緊接着，她就自回淩霄殿請罪，承認自己私下動用水鏡，并甘願接受懲罰。
衆仙議論紛紛，私自動用水鏡這事，确實觸犯了天規。但又有人進言，希望帝君能看在伏波仙子斬殺黃泉海魔王骸骨，為六界除害的份上，能功過相抵免去責罰。
兩派争執不下，伏波仙子自請降罪，以劍仙身份下降人界。
下凡之後，伏波仙子在凡間創立清平司，廣招能人異士，護佑人間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