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舒瑤将袖子彎起來，林醫生為她測量血壓，十幾秒後結束，将數據記錄在檔案上。
室內只有林醫生，舒瑤、姜知屹，以及一名護士。
姜知屹在舒瑤身側坐下，兩人挨得不算近，但也不遠，林醫生面容溫和，态度專業，對面的舒瑤與姜知屹當真像是一對來産檢的夫妻。
林醫生雖然年過四十，但也是常年和家人去電影院支持國産電影的，對姜知屹不算陌生，甚至對他觀感很好。
林醫生看了姜知屹兩眼，然後溫和道：“舒小姐最近身體感覺如何？有沒有異常的情況？”
舒瑤想了一下，道：“還好。”
林醫生：“腸胃舒服嗎？有沒有反胃、惡心？”
舒瑤想起前兩天參加品牌活動時身體的不适，她餘光看了姜知屹一眼，平靜道：“有……偶爾有過幾次，并不是很經常。”
林醫生聲音溫和：“什麽情況下會腸胃不舒服？飯前還是飯後？或者清晨，晚上？”
舒瑤頓了兩秒，道：“就是……就是工作忙時，沒吃早飯，或吃得少，會胃裏不舒服，反酸。”
姜知屹神色平靜，沒有說話。
林醫生點了下頭，道：“經常不吃早飯嗎？”
舒瑤立刻道：“沒有！只是……特殊情況。”
林醫生低頭記錄，繼續道：“飲食方面呢？胃口如何？”
舒瑤聲音有些小，道：“胃口還好。”
林醫生：“三餐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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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大部分正常。”
林醫生道：“有沒有腹痛，或者少量見紅？”
産檢竟然還會問這些問題？舒瑤臉色微紅，道：“沒有。”
林醫生：“腹部有其他異樣嗎？”
舒瑤：“偶爾會感覺肚子發脹，摸上去有些硬。”
林醫生道：“這是正常的情況，不用擔心。”
舒瑤與姜知屹皆是一臉平靜淡定，只是誰是真淡定，誰是假淡定，就只有兩人心裏知道了。
林醫生又詢問了一些關于身體上的問題，舒瑤一一回答，總覺得有些尴尬。
了解完身體近期的基本情況，林醫生笑着說：“可以聽一下寶寶心跳了。”
舒瑤微怔，姜知屹也是面上露出一瞬的訝異。
兩人雖都提前了解過産檢的具體流程，但畢竟都是第一次當爸爸/媽媽，總有遺漏的地方。
比如，舒瑤就沒想過現在胎兒還這麽小，就能聽心跳了。
舒瑤在診斷臺上躺下，姜知屹在外面房間坐着。
舒瑤心跳突然加快，她平穩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将毛衣往上推，露出變化不明顯的腹部。舒瑤常年健身，腰腹也一直維持着小基數，發現懷孕後也沒暴飲暴食，所以腹部的變化還不明顯。
醫生了解舒瑤的職業情況，所以明白很正常。
護士将耦合劑塗在裸露的肌膚上，輕柔塗抹，林醫生将儀器的探頭貼近舒瑤的小腹，在上面輕柔移動。
突然，儀器中響起一陣如馬蹄般的聲音，舒瑤瞬間被吓了一跳。
林醫生溫和道：“舒小姐，聽到了嗎？這是小寶寶的心跳聲。”
舒瑤怔住，耳邊是讓她陌生而又感覺怪異的聲音。
胎心儀的探頭還在她腹部緩慢地移動，尋找與胎心最接近的位置。那馬蹄一般的心跳聲偶爾清晰，偶爾模糊。
砰砰砰得撞在舒瑤的心間，讓她在一瞬間産生了極為強烈的情感，她眼眶突然發澀，心髒裏流過一種想哭的感覺。
舒瑤躺在那裏，從進入醫院後，第一次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情。她怔怔地聽着那有力而沉重的心跳聲，已經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
林醫生監測時間，看儀器上的數字，笑着說：“寶寶的心跳是142/每分鐘，很健康。”
舒瑤眨了眨眼，聲音有些啞，道：“嗯。”
林醫生經驗豐富，雖然接待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有錢人，或者舒瑤這類的大明星，但是即使是有錢人、大明星，懷孕後也和尋常人沒有太大不同，都是未出生寶寶的父母，對孩子的喜愛和關切是一樣的。
舒瑤這樣的反應，在她看來也是正常。尤其是第一胎，很多孕媽媽聽到胎心時，都會激動落淚。而舒瑤，林醫生甚至認為相比較起來，她已經很冷靜的。
不過，或許因為對方所處的生活和工作環境不同吧，林醫生也沒有多想。
整個房間內，只有林醫生溫和講解的聲音，以及胎兒的心跳聲。姜知屹坐在外間，面色平靜，眼神卻有細微的變化。
他靠在那裏，同樣可以聽到裏面醫生與胎心儀發出的聲音。
他聽到林醫生溫聲地說：這是寶寶的心跳。也聽到對方說寶寶的心跳是每分鐘142下。
姜知屹一動不動坐在那裏，這個數字來到嘴邊，他卻沒有念出來。最終放進了心裏，記了下來。
舒瑤一直沒有聲音，姜知屹不知道她怎麽樣了。他的耳邊是一下又一下的胎兒心跳聲。這種感覺他從未體檢過，這種場合他也從未經歷過。
姜知屹的心裏甚至有一瞬間的茫然，隐藏在他平靜外表下的是并不平靜的內心。
他的手掌微微收緊，耳邊卻不自覺去追随那陌生的胎心聲。
很陌生，很奇異……又讓他喜悅。如果說他之前對舒瑤的所有行為都僅僅是負責，對于舒瑤和孩子，他只有一個表面的身份：緋聞男友與孩子血緣上的父親。
而這一刻，姜知屹第一次聽到胎兒的心跳聲，他茫然無措的心裏緩緩地想到：這是他的孩子，他親生的孩子。
一個還沒出生，甚至剛剛成型的小胎兒。小小的手，小小的腳，等長成糯米團子一般大，便能軟軟地叫他爸爸，要他抱抱，他們會長得很像，他會教他知識，帶他出去玩……
姜知屹的腦中突然浮現前二十年從未想過的畫面：夫妻恩愛，兒女繞膝。
姜知屹唇角微抿，擡手揉了揉眉心。
—
護士将舒瑤腹部的藥劑擦幹淨，舒瑤坐起身，臉上很難得的露出呆呆的表情。
林醫生見她和姜知屹進醫院後便是冷靜自持的模樣，從聽到胎心後，整個人才鮮活起來。
林醫生笑着說：“是不是感覺很神奇？”
舒瑤點頭，笑着說：“聲音很奇怪……”
她回憶了一下，道：“有點像火車開過……又有點像馬蹄聲。”
林醫生溫和道：“嗯，是這樣的，每個小寶寶的胎心會有細微的不同。現在這個階段，大部分是類似馬蹄聲的。”
舒瑤禮貌地笑了笑，方才聽胎心時的激動和感動已經散去，或者這種感情已經被她壓在了心裏，不外露出來。
—
舒瑤穿好衣服，下床，護士拿過她的大衣，舒瑤接過來，道：“謝謝。”
護士微笑：“不客氣。”
舒瑤表明平靜，內心卻如同也裝了一輛小火車，轟隆轟隆地在她心裏開。
舒瑤腳步輕快，來到外面。姜知屹正坐在那裏，面色和往常無異，卻反應有些慢。
直到舒瑤走到他面前，男人才看到她。姜知屹的眼中有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他起身，個子高，眼眸微微下垂，看向眼中帶笑的女人。
“聽完了？”姜知屹問。
舒瑤重重點頭，仰着頭看他，嘴唇動了動，欣喜仿佛要從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溢出來。
她輕輕地說：“姜老師，你聽到了嗎？……寶寶的心跳聲。”
姜知屹喉間滾了一下，視線落在她的眼睛，道：“聽到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瞬間彎成月牙，她開心地說：“是不是很新奇，很有趣？”
姜知屹配合地說：“是。”
過了兩秒，男人補充：“很有趣……很新奇。”
舒瑤抿着唇笑，眼睛裏像有星星在閃。
——很迷人。
姜知屹心裏同時出現這個詞。
—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護士領着他們去檢查其他項目。
舒瑤與姜知屹走在護士身後，本來是距離不遠，舒瑤和姜知屹的步伐卻漸漸慢了下來，導致護士走了一段路才發現兩個大明星沒有跟上來，她強制壓抑心裏的八卦之魂和好奇心，只能也慢慢放緩腳步，與身後二人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舒瑤擡手，做了一個火車開動的樣子，笑着說：“像不像開火車的聲音？”
姜知屹腳步輕緩，回憶了一下，道：“的确。”
舒瑤臉上笑容更大，道：“轟隆隆的，吓我一跳。姜老師，你有沒有被吓到？”
姜知屹道：“沒有。”
他撒謊了，在那如小火車一般的心跳聲從裏面房間傳出來時，姜知屹的心裏的震撼或許不比舒瑤小。
但他不打算說實話，以及解釋。
舒瑤臉上笑眯眯，心裏想：姜老師果然是姜老師，內心強大。
舒瑤心中的興奮和喜悅無法分享，卻想知道姜知屹是怎樣的感受。
舒瑤彎着眼睛，道：“還像馬蹄聲，一陣一陣的，很有力呢。”
姜知屹配合舒瑤的腳步，道：“嗯，很有力。”
舒瑤回過頭，看着前方帶路的護士，聲音突然低下去，道：“希望它是一個健康的孩子。”
她的聲音很小，幾近呓語，沒人聽到。
兩人繼續跟在護士身後，來到檢查下一個項目的房間。姜知屹停下腳步，轉身看他，目光平靜無波，卻像是蘊含着其他的情緒。
“它會很健康，”男人淡淡道，“會平安健康地将臨到這個世上。”
舒瑤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麽。
舒瑤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她低低嗯了一聲，随着護士進了房間。
姜知屹站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兒，才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