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檢查的房間裏，舒瑤一手背在身後，來到姜知屹面前，鎮定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姜知屹眉心微蹙，正要說話，舒瑤已經飛快越過他，小跑進洗手間。在錯過他身影的瞬間，身後的那只手飛快拿到前面。
姜知屹面色未變，眼裏略帶擔心。
姜知屹站在洗手間不遠的位置，雙手抱肩，等着她。
幾分鐘後，舒瑤拉開門，見到姜知屹站在那裏，吓了一跳。
舒瑤手中的容器頓時感到燙手，臉色以秒文計算紅了起來。
姜知屹目光在她臉上掃了掃，道：“好了？”
舒瑤低着頭，道：“好了。”
姜知屹點頭，沒有多問，确認她沒有事，便放心了。
護士及時感到，打破兩人“尴尬”的氣氛，将舒瑤手中的容器取走，笑着說：“舒小姐，姜先生，等一下抽血，檢查血型、血紅蛋白、肝腎功能等。”
舒瑤點頭，道：“嗯。”
姜知屹也點頭，嗯了一聲。
—
舒瑤在椅子上坐下，姜知屹站在她身側。
将袖子挽起，護士查看她的血管，一邊溫聲道：“第一次産檢，因為要查的項目很多，所以抽血量有點高。”
舒瑤看着擺在桌面上的八九個小瓶子，嘴唇動了動，沒說話，手心冒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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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屹目光看向那些試管，眉心皺了皺。
舒瑤手心冒汗，面上沒有異常。
護士擡手在舒瑤手臂內側拍了兩下，又按了按。舒瑤身上的血管細，每次紮針、打吊瓶或者抽血都要費好一番功夫，好在她也不算太怕疼，就是怕血，怕針頭，每次這種情況都不敢看。
護士找好了血管，用酒精面在舒瑤手臂上擦，然後綁上壓脈帶。
舒瑤輕輕吐了一口氣，轉過頭，眼前突然出現熟悉的衣服。
舒瑤視線上移，看到姜知屹的臉。
姜知屹眼睛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游移，道：“害怕麽？”
舒瑤扯了扯嘴角，聲音是自己都沒注意的沙啞，她說：“不、不怕。”
姜知屹皺眉，看着她。
只是普通的抽血，啊不，好像要抽很多。護士剛剛把酒精棉球拿開，舒瑤的心跳就加速了。
按照流程，下面該紮針了。
舒瑤閉嘴，面上維持一片鎮定。
護士将針頭插進血管，說實話，疼痛并不是很明顯，但是舒瑤只要一想到那尖尖的針頭正在她的手臂裏，她就不受控制地恐懼。以前也抽過血，舒瑤同樣害怕，但沒有這次恐懼這麽強烈，或許是因為護士剛才那番話，今天檢查抽血量有點多。
護士有條不紊地換着采血管，舒瑤呼吸緩慢，似是在憋着一口氣。
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唇角緊抿。眼睛上突然被覆上一只手，舒瑤的視線在一瞬間陷入黑暗。
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如同小刷子一般在姜知屹手心搔弄着。
姜知屹眼神有一瞬間的變化，随即不動聲色地恢複原樣。
視線被遮住，腦中不斷想象的畫面也仿佛被按了停止鍵，只有手臂上輕微的疼痛。
護士專心采血，沒有注意到對面兩人忽然變化的氣氛。
采完血，拔針，壓上止血棉球，舒瑤睫毛又是閃了閃，護士擡頭：卧槽！又是狗糧！
舒瑤沒有動作，護士正要開口，姜知屹便松開覆在舒眼上的手，俯身按住她手臂上的棉球。
男人的身體瞬間靠近舒瑤，身上的氣息仿佛在一瞬間撲到了舒瑤的臉上。
舒瑤怔住，護士也怔住，然後道：“姜、姜先生您幫舒小姐壓好棉球。”
天啊！她剛才和姜知屹的距離有多近？多近！猛然一張俊臉放大在她眼前，她差點失神。
姜知屹淡淡點頭，道：“嗯。”
護士端着托盤離開，去放試管，姜知屹身體與舒瑤靠得極近，低頭她的針口，控制手上的力道，不要按疼她。方才他遮着對方的眼，自己卻是清楚地看着紅色的血從她身體裏抽到試管中，一瓶又一瓶，數量多得吓人。
姜知屹知道第一次産檢要抽血，但不知道會抽這麽多。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只是看着那一瓶瓶裝着舒瑤血液的試管，心裏并不是波瀾不驚的。
那種感覺他形容不上來，一閃而過，他也捕捉不到。
姜知屹心裏靜靜地思索着，眼睛看着止血棉，卻發現身側的舒瑤沒有動靜。
姜知屹心間極快的閃過一絲異樣，他轉頭，看向舒瑤。
舒瑤的臉色微微蒼白，和抽血前差不多，沒有太大的異樣。唇色卻也白了起來，額間冒了汗。
姜知屹聲音冷靜：“舒瑤？”
沒有叫她舒老師，而是叫她的名字。
舒瑤眼睛看了好幾秒，視線才落在他臉上。腦海中停留着方才那句很好聽的名字——舒瑤。
舒瑤嘴唇張了張，眼裏露出一絲不明顯的無助和茫然，道：“姜老師……我有些頭暈。”
姜知屹臉色微變，正欲說話，舒瑤已經手撐着桌面站了起來，姜知屹起身避開，以免撞到她。
舒瑤站直身體，擡手揉了揉眉心。然而剛走了兩步，身邊便晃了一下。姜知屹身體動作快過反應，他快速上前，一把扶住舒瑤的肩。
舒瑤靠近他懷裏，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舒瑤喃喃道：“頭好暈……”
姜知屹面色冷靜，眼中情緒卻不是平靜的，他攬着她的肩膀，女人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三個月前那一晚的記憶突然湧了進來。
姜知屹唇角緊抿，眼神冰冷，他幾乎是半抱的姿勢摟住對方。
“舒瑤？”姜知屹低聲叫她。
舒瑤閉着眼，睫毛顫了顫，頭靠在他胸口，聲音低不可聞：“嗯……”
還能聽到他說話，不算危險。姜知屹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方才那一瞬間的心跳加速是怎麽回事。
護士回來，見到兩人兩人“摟抱”的姿勢，再一見舒瑤半閉着眼靠在姜知屹懷中，便明白怎麽回事。
護士忙道：“舒小姐大概是低血糖了，沒吃早飯，方才又抽了那麽多血。因為是初次産檢，所以有一部分孕婦會發生這種情況。”
她的聲音略含歉意，其實跟她沒有關系。
姜知屹并沒有遷怒，他明白。他點了下頭，嗯了一聲，便扶着舒瑤來到另一邊的沙發上。
舒瑤是這間醫院的vip客戶，今日産檢的所有項目都是有專門的醫護人員照顧，檢查室自然也是vip用戶專用。
舒瑤在沙發上坐下，姜知屹坐到她旁邊。
姜知屹要觀察她的情況，再決定是停止産檢，還是繼續。
舒瑤頭靠在沙發上，眼睛閉了眼，神色有些不适。
姜知屹微微靠近，看她的眼睛，聲音低沉，道：“舒瑤？聽得到我說話麽？”
舒瑤一手按在額頭，緩慢睜開了眼，眼睛在他臉上游離了一會兒，然後道：“姜老師……”
姜知屹嗯了一聲，道：“現在還頭暈麽？”
舒瑤點頭，輕輕吐了一口氣，道：“還有一點。”
她的臉色很蒼白，鼻間上都冒了汗。
姜知屹的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擰了一下，說不上來的感覺。
男人的手搭上她的額頭，聲音罕見帶了一絲溫度，道：“還有哪裏不舒服？”
他的手掌幹燥，和他的人不一樣，不是冰冷的。
舒瑤閉着眼，感覺那只手摸在自己額頭，很舒服。
舒瑤擡手按住胸口，聲音沙啞：“還有點惡心，不舒服……”
姜知屹眉心擰起來，護士在旁忙道：“這也是正常的情況，胎兒現在已經13周，大部分人會在前12周有妊娠反應，因為懷孕後會血壓偏低，頭部缺血，以及進食過少，缺少孕期該補充的營養，會出現頭暈惡心的反應，這都是孕早起正常的妊娠反應，也有一部分人的妊娠反應來得遲，或者伴随整個孕期……”
護士頓了一下，繼續道：“精神壓力大也會導致腸胃不舒服。舒小姐方才抽血或許有些緊張，引起腸胃不适。”
姜知屹平靜地聽着，等護士解釋完，他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道：“我知道了，謝謝。”
護士松了一口氣，道：“不客氣。等檢查項目的結果出來了，醫生會根據結檢查結果來調整舒小姐的身體。”
姜知屹神色為緩，道：“嗯。”
還有三個項目沒檢查完，暫時仍舊不能喝水進食物，姜知屹明白這些，然而他看到舒瑤靠在沙發上，一向漂亮、閃着碎光的眸子輕輕閉着，光芒消失，暗淡而帶了一絲無助，姜知屹便想帶她離開，緩解他的不适。
在和舒瑤協議好做假夫妻後，他便簡單地了解過女人懷孕期間的注意事項，以及一些必要了解的事。但他畢竟是男人，也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終究只是紙上談兵，了解的那些知識，在真正發生不好的情況時，他卻沒有辦法。
舒瑤休息了一會兒，感覺腦中的暈眩好了一些，她慢慢地睜開眼，視線清明許多，不再扭曲。
舒瑤輕輕緩了一口氣，轉頭，猝不及然撞進一雙隐含擔憂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仍是冰冷漠然的模樣，眼中卻像是染上了溫度，看着她。
姜知屹沒有避開她的視線，見舒瑤睜開了眼，眼中的擔憂漸漸隐藏。
姜知屹看着她，道：“還難受麽？胸口？”
舒瑤愣了一下，按了按胸口，那裏仍舊有些不适，憋悶、惡心，但尚在她能承受的範圍，比剛才好多了。
舒瑤誠實道：“已經好多了。”
姜知屹道：“不要撒謊。”
舒瑤怔住，感覺姜知屹似乎哪裏不一樣，但他的神色又是冷靜無比的。
舒瑤緩慢道：“胸口還有些不舒服，有點喘不上氣……可能的确是方才抽血時太緊張了，刺激了腸胃。現在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姜知屹：“什麽感覺？”
舒瑤：“有點反胃，胸口泛酸。”
姜知屹沉沉看了她一會兒，似是吐了口氣，道：“可以忍受嗎？”
可以忍受嗎？
舒瑤微微不解，他怎麽會這麽問？懷孕的是她，據她了解，其實自己的反應也算是正常的懷孕後症狀。
可是……在男人那雙清亮的眸子盯着他，聲音淡淡地詢問她時，舒瑤心裏竟生出了一點溫暖。
“嗯，可以。”舒瑤輕聲說。
然後又補充：“其實真是只是心理緊張，我之前都沒有過這些反應的。”
補充的這句話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安撫男人。
至于為什麽要安撫對方，舒瑤卻是沒多想的。
姜知屹移開視線，眼睛不再看她，道：“嗯，那再休息一下。”
舒瑤正要說自己已經好多了，不用休息了。但看到男人冷峻的側臉，這句話便咽了下去，她乖巧地道：“好。”
在事業上，她其實一直很聽話。但是在人際交往中，她卻也不是那麽傻白甜。
姜知屹……是她除了陳冰外，唯一給予她強大安全感的人。短短幾次的相處中，她竟漸漸開始信任他，聽他的話。
而這種信任又和對陳冰不一樣，舒瑤靠在那裏，護士給姜知屹上了杯熱水，便暫時離開。
桌上的那杯水姜知屹沒有動，他和她一樣，從進醫院開始便滴水未沾，她檢查，他也陪同。
舒瑤其實有些渴了，她将視線從水杯上，緩慢移動到姜知屹臉上，男人雙手抱肩，微微阖着眼，臉上沒有表情。
他一點都不冷……舒瑤在心裏默默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