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一晚泡了腳後，舒瑤發現腿腳水腫好多了，酸脹的感覺也減輕不少。每晚臨睡前，姜知屹總是在她推拒前，便準備好了溫度适宜的熱水，然後輕輕地為她按摩。淡淡的熱氣萦繞在他面前，讓舒瑤看不清姜知屹的臉，卻讓她的心也仿佛被溫水流過，帶着讓人安心的熨帖和溫暖。
孕期進入第九個月，舒瑤臉上較之以前略顯豐腴，但也僅僅只是臉上多了一點肉，腿和手臂等部位變化不大。
懷孕九個月，她的懷裏活像揣了一個成熟的大西瓜。臨産在即，她的精神和心理情況都緊繃到了極點，每晚的加餐也取消了，因為胃口又不好了。懷孕最後一個月，胎兒會慢慢往下走，給母體帶來不适和負擔。顯然，舒瑤對此是十分緊張的。
這個月是每周都要去醫院産檢一次，即使舒瑤心理緊張，但她的身體以及胎兒狀況在整個孕期都都維持的不錯，甚至超過其他普通的孕婦。林醫生不免對姜知屹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十分欣賞。
……
舒瑤的預産期是七月二十八，但也不排除早産的可能，所以這一個月要格外小心。
陳冰按照和以前舒瑤商議的那般，在最後一個月挑了兩名經驗豐富的保姆，以及曉曉住到她家貼身照顧。
這是半年前舒瑤決定留下孩子時，陳冰和她談的條件。和舒瑤合作了這麽多年，陳冰自然知道對方表面看起來溫柔和善，但一旦做了決定，輕易不會改變，當然，他對舒瑤同樣還是很放心的。舒瑤雖然年齡不大，但早早進入社會，在娛樂圈裏打拼，性情相比同齡人甚至大部分的女星要沉穩許多。對于舒瑤在懷孕期間不需要人貼身照顧這件事上，他沒有多争執，但是在最後一個月快生的時候，她家裏肯定要安排人，這點舒瑤當初也是同意的。她再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照顧好孩子，也不會在這個階段冒險。
陳冰選了幾名保姆，依次給舒瑤發過去讓她選，曉曉也收拾好了行李，等陳冰和舒瑤溝通完，就準備搬進去。
然而舒瑤在看到那些保姆資料時，才想起來這回事。她最近十分容易疲倦，整個腰往下都感覺不是自己的了。
半躺在床上，腰下墊着孕婦願用U型枕，感覺連呼吸都有些沉緩。
舒瑤微微擡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感覺胸腔裏舒服一些。
陳冰的電話打過來，詢問她選哪兩位。
舒瑤的聲音有些啞，帶了一絲恹恹的氣息，道：“陳哥，對不起，麻煩你了，我這邊不需要保姆。”
陳冰愣了一下，皺眉道：“你說什麽？”
他以為舒瑤要任性拒絕溝通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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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擡手按了按太陽穴，聲音很輕，道：“姜老師在這邊……”
陳冰眉心微蹙，道：“姜知屹？”
他想起什麽，問道：“姜知屹晚上住你那裏？”
舒瑤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聽不出異樣。
陳冰心裏有種怪異感，但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舒瑤和姜知屹的來往僅僅源于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而之前姜知屹提議結婚時，他們兩個人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證明兩人之間并不存在其他多餘的感情……
陳冰心裏思索，道：“最後一個月很關鍵，真的不需要讓曉曉或者保姆搬過去麽？”
舒瑤沒有停頓，道：“不用。”
她回答得這麽快，讓陳冰心裏疑慮又多一分。但他太信任舒瑤，以及姜知屹的人品性情。
無論怎麽看，這兩個人都不太像可能會産生感情的樣子。或者說，姜知屹歷來在娛樂圈給人留下的印象，就不像是會對誰動心的樣子。
陳冰沒有說話，舒瑤身體不舒服，思維也有些混沌，勉強解釋道：“姜老師一個人就好，家裏人多了我不适應。”
這個理由倒是和她過去所說的一樣，陳冰稍微打消疑慮，道：“嗯，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多注意，不要壓力太大。預産期前一周會安排住院。”
舒瑤蔫蔫點頭，道：“好。”
陳冰聽得出她狀态不好，前兩天他去看過，不過并不知道姜知屹住在那裏。
女人懷孕辛苦，這點陳冰也是知道的。再好的身體，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身體上的負擔肯定也大。
在事業如日中天的階段，放棄寶貴的七八個月時間來懷孕生子，心理和身體的壓力同樣不小。
陳冰還想多說點什麽，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溫和道：“我很期待孩子出生後叫我叔叔的場景。”
舒瑤怔了一下，明白陳冰是在鼓勵她堅持好最後一個月。
舒瑤道：“嗯，我也期待。”
挂了電話，一個姿勢躺久了，還是會累，她扶着靠枕，輕輕翻過身，長長吐了一口氣，閉上眼休息。
—
鐘琴近日一直在聯系姜知屹，要他帶舒瑤回家待産，姜知屹用事先想好的理由拒絕了。鐘琴無奈，轉而說要來探望舒瑤，她知道舒瑤或許工作很忙，所以這段時間裏很少主動聯系他們，希望不會給兩個孩子造成負擔。然而，還有一個月就生了，鐘琴實在放心不下。
姜知屹沒有立刻拒絕，于情于理，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他執意拒絕父母的探望，反而會引起懷疑，不太合理。
姜知屹有些猶豫，剛走到卧室門口，舒瑤就睜開了眼，她并沒有睡着，自然也知道方才姜知屹在打電話。
她看了看對方的表情，緩緩坐起身，聲音沙啞關切道：“有什麽事嗎？”
姜知屹看了她一眼，視線在她略不和諧的肚子上停留幾秒，回到臉上，道：“……是我父母。”
舒瑤一愣，這才想起來好長時間沒有見過姜知屹的父母了，似乎……也沒聽姜知屹提過。她不知道姜知屹是怎麽和姜家父母解釋的，但随着肚子越來越大，她的思維緩慢，記性也不是那麽好了。
“伯父伯母……”舒瑤猶豫兩秒，道：“找你什麽事？”
雖然她現在狀态不好，但對鐘琴夫婦卻一直是尊敬和喜歡的。
姜知屹沉默兩秒，道：“他們想來看你。”
舒瑤緩慢地接收這個信息，然後扯出一個笑容，說：“我也很久沒見伯父伯母了，也很想他們……”
她輕輕地說着，思索幾秒，道：“家裏要收拾一間客房嗎？北面那間采光好，不過會不會小了些？”
她在考慮姜家父母過來前需要做的準備。
姜知屹沒說話，舒瑤又道：“我記得伯母很喜歡吃蝦，剛好我之前在網上學了一道新做法，唔……還有伯父喜歡吃什麽啊？”
她看着姜知屹，面露疑惑：“姜老師？”
姜知屹擡手按了一下眉心，道：“我回絕他們吧，不用過來了。”
舒瑤怔了一下，說：“這……這怎麽行？”
姜知屹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平靜道：“我來和他們解釋，你不用操心。”
“啊？”舒瑤有些懵，感覺姜知屹似乎心情不太好。
回到樓下，姜知屹給家裏打了電話，拒絕父母過來探望，将所有理由和責任都引到了自己身上，鐘琴有些生氣，這麽多年，她幾乎很少對孩子發火，但這次确是有點不滿了，當然，是沖着姜知屹的。
姜知屹找了理由和借口，但還是無法讓鐘琴滿意。
最終鐘琴還是選擇尊重他，畢竟在他們家的教育中，尊重是首要的，無論姜知屹的理由多不合理，她也無法反駁。
只能作罷。
舒瑤自然也不知道姜知屹是怎麽和鐘琴夫婦說的，她提心吊膽地等了好幾天，拖着沉重的身體起來在北面最大的那間客房收拾了一下，有時間就在網上搜索哪些菜适合接待長輩等……
姜知屹最開始不知道她在私下準備這些，後來撞到了她在客房裏換新床單，靜了幾秒，上前将床單鋪好，又将同系列的枕頭和被褥套好，這才轉身道：“我的父母不會過來的。”
舒瑤遲鈍地眨了眨眼，道：“不來了？”
姜知屹聲音裏夾了一絲無奈和其他說不清的情緒，道：“嗯，不來了。”
“不要擔心這些了。”男人最後道。
舒瑤才明白……原來她的任何小心思都逃不過男人的眼睛啊。
心情有些奇異，又有點喜悅。
她扶着腰靠在衣櫃前，輕輕笑着說：“好。”
—
預産期前一周，舒瑤住了來醫院。時間和病房都提前安排好了，醫院最頂層的vip套房。
因為舒瑤、姜知屹戀情在娛樂圈內的影響到現在都沒消失，舒瑤懷孕的具體月份以及預産期都沒有透露給媒體。住院那天，陳冰沒有通知任何人，和曉曉陪舒瑤進了醫院。
舒瑤的狀态符合正常孕婦情況，一路上，姜知屹與舒瑤交流不多，偶有說話，也是很正常的關于孩子的交談。陳冰自從上回和舒瑤通電話得知姜知屹住在她那裏後，心裏便時不時想起這件事。
去醫院的路上，幾人坐的不是一輛車。
陳冰早在半年前就和醫院方面溝通好，也簽訂了保密協議，所以舒瑤與姜知屹的真實關系其實是有人知道的，不過這家醫院就是因為保密性高才會被陳冰選中，費用昂貴，醫院方面也從不打探病人的隐私。
進了醫院後，陳冰便若有若無地觀察舒瑤與姜知屹的互動，當然，最後結果同樣很正常。
住進病房，舒瑤臉色不好地靠在床上，護士在給她測胎心。
測完後，護士離開。舒瑤躺在床上，道：“陳哥，你和曉曉回去吧，不用守在這裏。”
陳冰一愣，道：“這怎麽行？”
舒瑤側躺在床上，看起來的确很累的樣子，聲音都沒太有力氣，道：“姜老師……在這裏。沒關系的，你們回去吧。”
陳冰神色不明，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出現，但根據他對兩人的觀察，卻又沒什麽異常之處。
但姜知屹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他願意照顧舒瑤，自然是要比他們這些所謂的“外人”上心。
陳冰對姜知屹是很放心的，他知道舒瑤這幾天的身體肯定不舒服，一切以她的意願為主，便也沒多說了，道：“嗯，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舒瑤閉了一下眼，道：“……好。”
陳冰有些為難地揉了揉眉心，和曉曉出去了。
出了醫院，兩人上車，陳冰先送曉曉回住處。
坐在車上，卻沒有立刻發動車輛。陳冰手扶着方向盤，皺了皺眉，對曉曉說：“你有沒有覺得……舒瑤對姜知屹過分依賴了？”
曉曉啊了一聲，說：“有嗎？”
陳冰仔細回想這幾個月來他所知道的有關舒瑤的信息，沉思幾秒，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曉曉說：“姜老師人很好，這幾個月一直照顧舒瑤姐，舒瑤姐可能也習慣他在身邊了。”
這樣說也合理，畢竟舒瑤現在的狀況不能用理智來推測行為，姜知屹對舒瑤的孩子負責，懷孕期間一直照顧舒瑤，這些陳冰是知道的。現在這個階段，舒瑤依賴姜知屹……也算正常。
陳冰臉色變了變，沒再多想。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然孩子剛出生，舒瑤的複出計劃還沒完全調整好，這倆要是假戲真做了……又要出現好多麻煩事兒，可和過去那些麻煩不同。
陳冰按了按眉心，發動車子……雖然已經告訴自己是多想了，但腦子裏仍舊盤算這事兒發生的可能性。
然後思維又不由自主地往如果舒瑤姜知屹假戲真做的後續上想……剛好一個紅燈亮，他停下車子，最後想到——如果舒瑤和姜知屹發展成了真正的戀人……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啊？
陳冰嘆了口氣，在曉曉疑惑的目光中，繼續開車。
—
姜知屹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回到病房，舒瑤正蹙着眉躺在床上，身側是監測胎心的儀器。
醫院制定的是無痛分娩手術，雖然如此，但舒瑤仍舊緊張。她了解過無痛分娩會減輕很大一部分順産、剖腹産時的疼痛，但初次生産，她的疑慮和不安始終無法消散。
她聽得出姜知屹的腳步聲，在對方進門時，她便醒了。
“姜老師……”她叫了他一聲，聲音裏夾雜着虛弱和無力，以及啥一絲不安。
姜知屹的表情在進門前就已經調整好了，他在床邊坐下，神色和往常看起來沒什麽不同，靜靜地詢問，道：“怎麽了？”
舒瑤側躺在床上，看着他道：“……你去哪裏了？”
姜知屹聲音溫和，道：“去醫生辦公室了，問了一點你和孩子的狀況。”
舒瑤道：“醫生怎麽說？”
姜知屹道：“情況很好，手術會很順利。”
舒瑤慢慢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臉上卻還是沒大有血色的樣子，虛弱又無力。
姜知屹知道舒瑤此刻的心理狀态一定是最糟糕的，但他卻不能露出冷靜以外的任何情緒。
他需要冷靜、鎮定，讓舒瑤安心。
肚子難受，腰很疼，腿也不舒服。舒瑤微微蹙着眉，呼吸略顯沉重。
姜知屹沒有離開，一直坐在床邊。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卻漸漸安寧下來。
這半年來，舒瑤不止聽得出姜知屹的腳步聲，同樣聞得到獨屬于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她給他浴室準備的沐浴露與洗衣液。
聞着這個味道，她躁動不安的心跳逐漸平息。其實她不困，但是很累，很難受，除了每日堅持散步和做瑜伽，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很想躺在床上。
她偶爾會正眼看，姜知屹仍舊坐在床邊，沒有離開。
不知第多少次，兩人視線對上，姜知屹的聲音似乎極為溫和，帶着淡淡的、讓她安心的力量：
“不要擔心……我一直在。”
舒瑤愣了一下，然後點頭。
“手術很快的，要相信醫生和護士……不會有事。”
“你和孩子都會很平安。”姜知屹最後說。
舒瑤呼吸略急，然後幾秒後平緩下來，她摸了摸肚子，道：“嗯。”
我相信你——她在心裏默默補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