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親戚?” 壯小夥顯然不信,上下将樂連舟打量個遍,卻也沒追問,只是有些暧昧地朝船尾方向使眼色,“小兄弟小心人財兩失啊。”

人財兩失?這沒頭沒尾的話結合那奇怪的眼神和陰陽怪氣的語調,加之在紫煙閣的一段經歷,樂連舟心裏轟的一聲炸開,難道那陳爽老大不小了還趕時髦好男風?他一點沒看出來啊?對他有不軌之圖還能丢他在那個雜物間?這小子亂說的吧!不過看起來陳爽的在他手下人眼中形象似乎不那麽好就是了。

見壯小夥轉身要走,樂連舟趕緊叫住,總算有人搭理了,這麽好的套消息的機會可不能白白錯過。

“這位大哥!” 樂連舟笑得更加真誠,“感謝大哥出言提醒!小弟姓樂名連舟,不知大哥怎麽稱呼?”

“樂連舟?好名字。” 壯小夥停下腳步,轉回來倚着桅杆,“張良,船上都叫我良子。”

“良子哥!” 樂連舟心想,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謀聖留侯,這名字真心霸氣,嘴上卻立即親熱的叫開了。“不瞞你說,小弟一時沖動拿了家裏的銀子想自己出來闖蕩一番,聽說這船要下南洋,便将家當大半都孝敬了陳管事。” 既然對方已經看穿,正好說出來顯誠意咯。

朝自己的三角屋努嘴,“這不,換來這麽個住處,唉,結果上了船陳管事才說最遠只能捎我到越國,良子哥你們這船不是要去佤國的麽……”

張良聽到這兒瞳孔微微緊縮,雖然只是一瞬,還是被樂連舟捕捉到。

“是要去佤國,怎麽,是不是銀子沒使夠?” 但張良回答時語氣不像是有鬼的樣子。

“良子哥不知道,小弟我都說船資不會少,但陳管事立即就黑臉,說不行就不行,還甩袖子走了。” 嘆口氣,一臉無可奈何。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們這種賣力氣的,又不是那些大人物肚子裏的蛔蟲,還不是任人差使。”

“唉,原本還想去佤國看看,都不知道越國有什麽,良子哥知道越國那邊有去西洋的船麽?”

“西洋?!你小子還想得真遠!” 張良忍不住一拍樂連舟腦袋,“別,現在沒人敢跑那邊。”

樂連舟歪歪腦袋,“怎麽說?”

“西洋那塊兒海盜太厲害,去年青州商會的船連塊木頭都沒有漂回來。之後錦禹就沒船過去了。”

原來還有這茬,樂連舟趕緊打消要去西洋兜風的念頭,“那如果想從越國再回錦禹來,就只有等咱們這船從佤國返航?”

“這倒不用,除了徐江商會,其他商會也有船在這條線上跑,你下船之後在碼頭問清楚就好,實在不行越國還能走陸路,就是繞着點,路上不安全。”

樂連舟點頭,打定主意先在越國下船轉轉看。

“多謝良子哥!小弟我這回總算弄明白了。對了,小弟一直好奇,咱船上就這麽點人?” 說着瞧一眼船頭船尾。

張良哈哈一笑,“怎麽可能,那頭都是管事的,咱們這頭是跟船的水手,” 腳杵杵地板,“下面還住着上百號呢,都是商會的人。”

“這麽多人!” 樂連舟是真的吃驚了,“我還以為之前搬貨的都是碼頭工人呢,幹嘛帶着這麽多人出海?有那空地多裝貨不好麽?”

“你以為什麽貨都能給碼頭那幫人搬?雖然也确實多了點,不過,誰知道呢?” 張良說得神秘兮兮,突然伸了個懶腰,留下一句話就走了,“有事可以來找我。”

樂連舟的海上生活正式開始,吃喝都跟着水手,一天兩頓,雖然整日都是菜泡飯,沒點肉沫沒點油水,但好歹能吃飽,樂連舟雖愛好美食,沒條件的時候也特別能安之若素。

但是拉撒二字就有些尴尬,雖說船上都有恭桶便盆,但水手們特別不拘小節,尿意來了都是站在船舷上迎風遛鳥,樂連舟每次遇到都會趕緊避開,站在下風口總覺得吹過來的風都潮汽十足。

期間陳管事來船頭看過樂連舟幾次,有一次手裏還捧着兩身幹淨布袍,說是見他也沒行李,從箱底翻出來以前的舊衣服給他也不收他錢。樂連舟“受寵若驚”之餘想起來張良那暧昧暗示,心想,沒準這小胡子還真有那心思,這樣想着之前大咧咧的說話方式也跟着變得有些拘謹,老是覺得姓陳的眼神不對。

不過還沒等樂連舟進一步了解姓陳的哪裏不對,在海上航行了幾天的大船就漸漸緩了速度,水手們竄上爬下調□□帆。樂連舟趴在船舷上張望,就見遠處的陸地被黃昏夕陽暈染成金黃一片,越來越近,趕忙直起身子朝攀在桅杆上像猴子一樣的張良喊到,“良子哥,咱們要靠岸了?”

“啊,前面是闵國邛岬鎮,今晚靠岸~”

樂連舟再回身望向陸地,居然在晚上靠岸,有些出人意料。

這時陳管事走過來,“大侄子确定要在越國下船吧,若是要提前下船可別耽誤了,咱們在闵國只停這麽一晚,寅時起錨。” 說完不再理他,朝船尾走去,似乎很是匆忙。

寅時?怎麽這麽着急,商船每到一站不都是要卸貨上貨,各種交易?這晚上天黑才靠岸,第二天天沒亮就要起錨,怎麽做生意?

原本還想着若是停靠時間長一點,還能下船去看看闵國海上貿易城鎮長什麽樣呢,心裏只覺得十分不對勁。但船是人家的,人家想怎麽來怎麽來,他也不敢多問。瞟一眼忙碌的水手們,也沒機會拉住張良問個究竟。

不過很快樂連舟就發現,也許張良也什麽都不知道。

船果然在暮色盡沒的時候進了深水港,在一處沒有其他船只的碼頭靠岸,碼頭只有一隊工人在協助拉船,與江州城碼頭熱鬧的場面截然相反。一切收拾停當之後,舵樓那邊突然響起一聲呼哨,水手們紛紛從甲板上各處回到前艙,竟是不聲不響自覺的鑽進船艙裏關上門。

張良走在最後面,看見樂連舟還支楞着腦袋張望,狠瞪了他一眼,“快回你屋子去,把門關好,哨聲沒響千萬別出來。” 說完瞄一眼對面,垂下頭進了艙。

樂連舟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就見陳管事又朝他走來,而舵樓那邊黑衣男子正站三層的位置,夜色裏一雙眼睛竟似在發亮,盯得樂連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陳叔!” 努力擠出個笑臉。

“大侄子如果改變主意要下船就是現在咯。”

“不下不下!”

“那就快進屋睡覺,工人馬上要卸貨,別出來擋着添亂。” 語氣嚴肅得很。樂連舟想到張良方才的話,莫名一抖,立馬矮身進了屋子,将門關好。

這是怎麽回事?不是靠岸了麽?為什麽要清場?水手們這熟練的樣子,顯然不是第一次了,難道是這個時代商船的規矩?陳爽專門過來兩次問他要不要下船,方才表情也奇怪得很……不待他繼續發散,思維就被外面響起的聲音吸引過去。

先是咔噠咔噠木板掀起的聲音,接着是有人從甲板下面船艙上來的腳步聲。是住在下面船艙的商會工人出來搬運卸貨了?

聲音逐漸開始嘈雜,樂連舟湊到門板上,試圖從門縫裏偷看外面情形,但是門縫太細,外面天色又黑,完全看不清,只感覺外面一直有人來來回回,整艘船體都在微微震動。

樂連舟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自從餐刀穿越事件之後他對自己可能遇到的事情下限已經失去信心。這回有沒有可能不小心上了一艘黑船?不禁有些後悔,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想要在闵國下船已經不可能,只有期盼能在越國安全下船。

靠在門邊聽着外面動靜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再睜眼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安靜下來,忽然又響起一聲呼哨,跟之前那聲一模一樣。片刻後感覺隔壁房門打開,水手們出來了,這是要起錨!

這一覺睡得還真踏實,樂連舟挺佩服自己,居然在這種環境下還能酣睡,自嘲地甩甩頭。寅時起錨,想想離天亮還早着呢,繼續睡吧。

這時一匹棕紅駿馬從北邊飛馳進入邛岬鎮,一路橫沖直闖,幸好是在夜裏,不然街上少不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聞丞钺勒馬停在碼頭,環視一眼,到處都泊着船,早起搬貨的工人幹得熱火朝天,但從江州來的是哪艘?

數日奔波,幾乎不吃不喝,中間只在錦闵邊境換了一次馬,若不是他身上有禦賜令牌,過境的時候還得耽擱不少時間,終于趕在船靠岸的日子到了這裏。

翻身下馬,逮着人就問,問了一圈竟然沒人知道徐江商會的船到底來了沒有。聞丞钺眉心緊蹙,繼續朝碼頭管事的木屋走,終于在抖落一身暴虐情緒之後從管事的那裏得知,徐江商會的船租用了最南邊那塊深水港,只在那邊卸貨并不會進到這塊碼頭來。

聞丞钺丢開管事的領子,轉身上馬就在碼頭上疾馳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連舟:人家一個人好怕怕!

丞钺:媳婦兒你等着,老攻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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