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顆星

湯圓聽見聲音轉過身來，才發現沈曜已經來過又走了。

對上他們熠哥的死亡凝視，湯圓讪笑，“熠哥，你醒啦！肩膀還酸嗎，我給你捏捏！”

那邊尤許還沒挂，聽見湯圓這話就問道，“他肩膀又怎麽了？拍個感情戲還能傷到肩膀？”

“不是，”湯圓撓頭，“就是熠哥昨天晚上沒睡...”

最後一個“好”字還只出來個“h”的音，那邊尤許就利落挂了電話。

湯圓後知後覺，肩膀痛加沒睡好這兩個關鍵詞組在一起，确實容易引人誤會。

話說回來...

湯圓顫巍巍擡頭看向花熠，“熠哥，你...你跟沈老師，真的什麽都沒發生嗎？”

花熠斜他一眼，混不吝地扔出一句，“這話我說過嗎？”

湯圓捂臉。

對，他們熠哥什麽也沒說過，就說了沒睡好和肩膀痛，剩餘的都是他自己腦補出來的，他們熠哥沒承認也沒否認，浪得幹幹淨淨。

花熠靠回座椅上，打開食盒，發現每個小籠裏都有剩餘，而叉燒酥剩得最多。

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入口酥香，花熠擡頭往外看，見站在車邊上的湯圓還在獨自消化巨大信息量，他唇角扯出個自嘲弧度。

那就讓他們都誤會好了。

誤會他和沈曜确實做了，也好過，承認自己親了那一下之後，就一整晚維持側躺的姿勢，連根手指都沒再敢動過。

花熠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只要沈曜靠近他身邊，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骨骼，就都在瘋狂叫嚣着占有。

午飯時間結束，準備開始下午的拍攝。

沈曜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外面的陽光也不錯，韓楊便決定拍室外戲。

“這場戲是在安常和吳畢有過舞蹈教室的那次暧昧之後，”韓楊給兩個人說戲，“不久，安常在外邊送快遞，路上突然迎面跑出來個小孩，安常猛打車把，避免了撞到小孩，但自己的車卻因為方向變動太大，車上快遞盒灑了一地，之後吳畢路過，幫他一起撿快遞。這場戲比起之前的暧昧，要清新很多，自己把握好這個度。”

“韓導，”花熠第一時間提出疑問，“這次吳畢真的是碰巧路過嗎？”

“這次真是，”韓楊笑，“總不能為了泡對象，故意把小孩推出去，那也太不符合核心價值觀了。”

花熠“啧”一聲，“也是，雖然吳畢是個殺人犯，可他是個有仇報仇不濫殺無辜的，好殺人犯。”

很好，真不愧是學渣你花爺，好殺人犯，真會用詞啊！

“我們安全第一，”韓楊把話題引回重點上，“小孩跑出來，和小沈猛打車把這兩個鏡頭分鏡拍，後期再剪輯到一起。”

沈曜點頭，“沒問題。”

韓楊起身往外走，一邊又回過頭來看向沈曜，“我再和你确認最後一次，真的會騎這種電動三輪車，不需要替身，是嗎？”

電動三輪在行駛途中驟變方向，即便周圍沒什麽障礙物，也不算是很簡單的操作。

出于各方面考慮，也一定要在拍之前确認演員有這個能力。

“确定，”沈曜語氣沉穩，“我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他認真講話的時候自帶一股氣場，輕易就能讓人信服。

韓楊沒再多說，先一步走在前邊。

外邊，是青潼縣很普通的一條街道，道路不寬，兩旁都是居民區，很老舊的那種，灰蒙蒙的外牆，陽臺上支出一個又一個長長的晾衣杆，挂滿了花花綠綠的衣服，風一吹，就好像一只只彩色的麻雀，有些人家還種着各種各樣的植物。

正午才過，樓裏有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大多也還在午休，路上更是人少車也少，街邊還偶爾窩着條大黃狗。

是很有生活氣又很靜谧的午後。

室外的片場已經用戒線圍好，攝像機等各種機器也已就位。

韓楊拍拍喇叭，“先來遍走位，小沈注意猛打車把時候的位置和卡點，攝像組注意跟拍車把和車輪的特寫，另外一個俯視機位注意布局。”

聽韓楊都交代完，沈曜騎上片場一側停着的電動三輪車，給韓楊比了個ok的手勢。

按照要求，這場戲并不算長。

就是沈曜騎大約五十米的距離，從遠景一直拉到近景，到了固定的機位下，他把握好時機突然向右猛打車把。

右側沒什麽障礙物，就是路墩，車子的前輪會卡在路墩上，之後後面的快遞盒掉下來，花熠飾演的吳畢出現，兩人一起蹲在地上撿快遞，鏡頭定格在他們同時去撿同一個快遞盒，手指無意間相觸，暖融融的陽光照耀下來，一時間兩人都愣在原地忘了收手。

這也是為什麽韓楊會講，這場戲比起之前的暧昧戲份來要清新得多。

而這一場裏最大的難點，是沈曜猛打方向盤時候的表情，他要表現出看到小孩突然沖出來時候的驚險與慌張。

沈曜深吸口氣進入角色，騎着電動三輪車慢慢向前。

他上大學時候常騎電動車，那時候樂隊四個人一人一輛，經常騎出去喝酒唱歌。

那時也總是不乏無聊的人猜他的後座會被誰“占領”。

不過直到畢業，沈曜的後座上也從沒坐過人。

畢業之後，沈曜就基本沒再騎過電動車了。

不過這技能還在，剛開始還有些難以掌握平衡，很快沈曜就騎得順溜起來。

等快到固定好的機位時，沈曜已經完全沉浸角色了。

只見他瞳孔驟然緊縮，像是看見了什麽極其危險的畫面，嘴唇微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接着，他握着車把的手猛地向右打，很用力，甚至能看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車頭扭轉，前輪卡上路墩，輪胎過度摩擦發出刺耳聲響。

快遞盒噼裏啪啦散落了一地。

呆坐了兩秒，安常猛地回頭去看剛剛沖出來的“小孩”。

“小孩”還笑呵呵一搖三晃地往前走着，安然無恙。

安常仰頭，長長吐出口氣。

緊握着車把的雙手慢慢松開，安常終于從剛那一瞬間的心悸中回神，像是才發現落了一地的快遞盒，他跨下車座，蹲下去，開始撿。

每動一下都像是刻意拉緩的慢動作，足見他現在的內心有多不平靜。

吳畢入鏡，先出現的是他鑲着鉚釘的馬丁靴，再是那雙被黑色長褲包裹着的肌肉勻稱線條漂亮的長腿，之後鏡頭繼續上移，掠過寬大的襯衫修長的脖頸，最後出現的是那張即便仰角也依然讓人驚豔的臉。

他像是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安常情緒不穩，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很沉默地蹲下來，幫安常一起撿起了快遞。

這一整個過程，無論是沈曜情緒上的拿捏，還是動作上的卡點，包括鏡頭都非常到位。

韓楊拍了拍手，等沈曜和花熠回到最初站位了，沒說廢話，直接朝場記打板示意開拍。

“《陷阱》第一百五十六場一鏡一次！”

沈曜騎着電動三輪車，慢慢向前。

花熠站在鏡頭暫時拍不到的地方看着他。

湯圓突然跑過來，舉着手機，語氣有些焦急，“熠哥，尤老板找你，說有急事。”

尤許知道他在拍戲，不是很重要的事不會白天打過來還非要他接。

花熠心頭莫名咯噔一下。

他拿過手機，“喂”了一聲。

“長話短說，”尤許萬年不變的淡漠語氣第一次染上了些許急躁情緒，“之前你讓我查的背後要搞沈曜的人，查到了，不...”

“是誰？”沒等尤許說完，花熠就急忙問道。

“現在這個不是重點，”尤許加快語速，“重點是這人可能馬上就要搞事，我截到了記錄，說是讓人站在居民樓上從窗口往下扔花盆...”

他話沒說完，花熠已經向着沈曜的方向跑去，邊跑還邊擡頭往臨近的居民樓上看。

這一看，正正好好看見有個花盆從九樓樓頂的某個敞開的窗戶邊，飛出來。

而沈曜，馬上就要騎到那裏。

“沈曜！”

花熠從喉嚨口逼出一聲喊叫，腿上更是加了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前沖去。

周圍的人也漸漸發現了異樣，都在喊着“停下，小心！”

可人的反應再快，也是需要時間的。

等沈曜察覺到不對擡頭看的時候，那個花盆已經距離他不足兩米了。

人在真正危急的時刻，其實是很難做出什麽應對來的。

沈曜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渾身血液都在倒流，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可意料之中的巨大疼痛并沒有襲來，他感覺到從另一側撲來一股巨大的沖力。

那股沖力緊緊環抱住了他，帶着他向路邊的石墩倒去。

同一時間，沈曜聽見一聲陶瓷墜落破碎的巨響，在他腳邊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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