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燈光秀是A市每周三晚上的固定節目,晚上八點半開始,全程四十分鐘。褚江兩岸的大廈建築用LED屏串成一幅幅巨幕,美輪美奂。
觀光船從褚口碼頭出發,一路從褚江向西,穿過跨江二橋後回到起點。
路上找停車位花了點時間,唐喻他們到碼頭的時候正好要結束檢票。因為是冬天,船上人并不多。
游輪一共有三層,第一層是大堂跟廚房,二層是大餐廳,不過這個點已經過了用餐時間,只有游客聚在桌子旁邊聊天。
他們直接上了三樓的觀光甲板。
腦袋剛探出樓梯,強勁的江風迎面撲來跟唐喻撞了個滿懷。
許蔚雙手插着大衣口袋,幸災樂禍:“今天溫度高?”
唐喻默默拉上羽絨服拉鏈,又把帽子罩上了。
汽笛鳴響,游輪緩緩離岸,船身破開江面,江水開始翻湧。船體四周裝飾着變幻的彩燈,映照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泛起粼粼的光。
唐喻大學時候已經跟同學來過許多次,沒有了新鮮感,這時只覺得冷。她從船頭繞到船尾,縮在包廂的窗戶後頭避風。
天還沒有黑透,一半夜空是深黛色,銜接着遠處隐隐泛白的半片天光。雲朵壓得很低,濃郁的一團黑影随着游輪緩慢移動。
耳側水聲嘩嘩,眼前江面開闊。唐喻拿出手機拍了段視頻。
沒多久,已經可以看到江邊次第亮起的建築了。
周暢趴在欄杆上興奮地大叫,拽着沈毅各種找角度自拍。
唐喻半轉了身子去看他們,忽然身邊長椅沉了沉,許蔚坐了下來。
唐喻:“你怎麽也躲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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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蔚一臉興致缺缺:“又不是第一次來,興奮什麽?”
唐喻一想也是。
她說:“我第一次來太興奮了,拍照的時候把手機掉江裏去了,吃了一個月泡面。”
許蔚搜尋到這段回憶:“記得。後來求着我借了兩千塊錢,你是不是沒還?”
“……”
許蔚笑了聲,背脊後仰靠在包廂外壁上,下巴擡了擡,示意她欄杆邊自拍的女生:“要不要拍照?”
游輪已經開進觀賞點,短暫地停下。兩側巨幕上是絢爛盛開的桃花,飽滿的花瓣随風飄逝落滿江頭。
“你拍麽?好啊!”
跟他不用客氣,唐喻站起來,輕輕跺兩下腳,劃開手機屏幕交給他:“照好看一點。”
左右看看,她挑了個瓶型建築的背景,擺了幾個pose,最後側過身抓着欄杆,臉朝着鏡頭笑。
閃光燈咔嚓一亮,晃得人眼前發黑。
唐喻用力閉了下眼睛,跑回來看他的作業。
“……這頭發真的好醜。”
半邊軟趴趴,半邊被江風吹得張牙舞爪翻了起來。
許蔚卻覺得這個抓拍醜得很有藝術感,不給她删,反而拉着她換了個方向合照。
這回沒開閃光燈。許蔚比她高将近一個頭,唐喻正好躲在他肩膀後頭遮住半張臉。夜色朦胧,借着包廂散射出來的光亮,出來的效果還不錯。
許蔚低頭翻開五連拍的照片,挑了一張出來:“傳我手機上了。”
“哦,你自己弄啊。”
唐喻趴在欄杆上聽沉沉拍打的浪。
旁邊跑過兩個打鬧的小男孩兒,後邊那個沒看路,撞在她小腿上。
唐喻伸手扶住他,看見小孩兒腦袋蹭了底層護欄的灰,在兜裏摸了一圈,沒找着紙巾,扭頭拍了下許蔚的手臂:“有紙巾麽?”
許蔚沒應。
唐喻回頭,就見他拿着自己的手機專心致志地劃着屏幕,瑩瑩的光照着他冷淡的眼。
她站起來:“還沒傳好麽?你是不是偷看我相冊......”
聲音卡在喉嚨裏。
屏幕上是一張模糊不清的側面照,唐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徐以安,他跟一個高挑的女生站在一起,挨得很近,在分吃一根甜筒。
發照片的人在群裏解釋,是兩人的共同好友偶然拍到的。
大家起哄,艾特正主出來官宣。
□□點鐘,正是吃飽喝足躺在床上刷手機的黃金時期,群裏異常活躍。
飛速更新的頭像裏,徐以安一直沒有出現。
許蔚跟她一起從頭刷下來:“也不一定是女朋友。”
唐喻放大照片,指着女生腰上的手:“我沒瞎呢。”
這要不是女朋友,徐以安就是鹹豬手實錘了。
許蔚退出聊天界面,摁着她腦袋往後仰:“要哭了?”
“才沒有。”
唐喻推開他,踩着甲板挂在欄杆上,江風在耳邊呼呼獵獵。
唏噓是有,但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難過,至少不會再哭成那天那個鬼樣子。
冷靜下來,甚至覺得松了一口氣,有一種類似于“啊,終于結束了”——這樣的心情。
懸在頭上這麽多年的魚鈎終于甩完了魚餌,只剩下明晃晃的尖利倒鈎。
唐喻望着夜空明亮的弦月,笑了下:“至少,我永遠記得最初因為喜歡他而想要變得更好的心情。”
她高中的時候成績并不好,中等偏下,是卡在一本線危險邊緣的那一批。
後來班裏做了一棵志願樹。
她偷偷看了徐以安的便利貼,A大,全國榜上有名的大學,她從來不敢想。
徐以安的志願紙在她筆記本裏躺了兩年,陪她考上A大,也陪她去機場送徐以安出國。
偷偷塞進送行禮物中的便利貼,就是她全部的少女心事。
唐喻嘆了一口氣:“我暗戀的人也暗戀着我——不愧是世界十大錯覺之首。”
許蔚站在她身邊,聞言,說:“也未必是錯覺。”
“什麽?”唐喻沒聽清。
許蔚沒打算再說一遍,推開她的猴頭菇腦袋:“真把我當你愛情顧問了?付錢了嗎?”
唐喻不可置信:“當初是你主動要做我垃圾桶的!聽完故事就翻臉不認人了?”
“不然呢?你纏纏綿綿六年的愛情故事都結束了,難道我還要包售後?”
“......”好像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