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四·骊宮高處仙樂飄

【骊宮】

為什麽會叫骊歌這個似乎不吉的名字呢?

實際上只是因為一首詩。雖然後來爺爺他啊和江骊歌說了一堆貌似很有道理的對于他的名字的解釋的話語,但自幼聰慧的江骊歌自然記得爺爺為他取名時的事情。

骊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既然這孩子出生吾家群鳥來賀,鳥鳴如仙樂,便叫骊歌吧。

其實,真實情況是爺爺這個老不羞又去偷拿了江家專門供給珍惜鳥兒的食物喂給外面那些普普通通的麻雀,才會招來群鳥憤怒的質問。只可惜江骊歌出生前只有老人能聽懂鳥兒的話,他出生後就只有他們二人明白鳥兒的意思,所以當時鳥兒聯袂來質問的情景便被老人扭曲成了群鳥來賀的模樣。

所以江家嫡子,有了骊歌這個看似悲傷的名字。

江家是傳承至今的古老家族,其族內有人可明鳥語,禦禽鳥。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有人養犬,時日愈久,犬的一舉一動所表明之意,其主皆知。至于江家有人能生來與鳥兒溝通,也許是先輩與鳥兒相伴的記憶留在了子孫的血脈裏,而子孫亦以鳥兒為伴,将那些記憶也留了下來。代代相傳,到了後世,某個後人得了血脈裏遺留的記憶,于是明白了伴于身邊的鳥兒的語言。

一句話說來,就是江家人以古老悠久的傳承歷史學會了一門外語。

一門不太好學的小語種。

因為不好學,一旦學會了,就會掌握常人難以掌握的技能。

也會為人排斥。

也許不是為人排斥,而是排斥他人的接近。

在末世到來前,江骊歌除了與掌握同種技能的爺爺親近外,活的獨立而高傲。

掌握了一種別人不懂的技能,确實值得驕傲。但末世的到來,打碎了這種脆弱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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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末世裏,江骊歌終于明白,他是人,不是鳥兒。是人,就有着和常人相同的情感,和常人相同的束縛。

他不是鳥兒,沒有那雙可以掙脫牽絆的羽翼。

可惜,當他明白這個再不過簡單的道理時,他再沒有了彌補的機會。

他只能任憑自己墜入深淵,割斷所有過往的聯系。

【飄】

鐘黎第一次見到江骊歌的時候,他覺得這個小孩子太傲氣了。

那時候江骊歌低頭在別墅裏翻找東西,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接近。

也許是一時興起的興趣,也許是對危險的敏銳直覺,鐘黎并沒有出手,而是看着江骊歌翻找着什麽,看着青年的臉上逐漸顯露出懊惱的神情。

然後鐘黎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你在找什麽?需要幫忙嗎?”

不出意外的,青年的臉上露出了驚訝以及警惕的神情。

後來,兩個人聯手,在紫外線輻射強烈照射後失去了一切可以維持平衡力量的末世裏生存,組建自己的班底,然後就是背叛與逃亡。

一切的一切,追根溯底,只是因為當初那間別墅裏,他向他遞出了援助的手。

從懸崖邊上回到暫時據點的時候,鐘黎殺了所有參與了圍追江骊歌的人。

包括他自己。

當後來撿回的沾了江骊歌血的刀的冰涼的刃劃過溫熱的皮膚,當感受着自己的血液迫不及待地順着傷口流出身體的時候,鐘黎只覺得所有的傷痛都離自己遠去,而自己的身體變得輕快無比,稍稍的風就能讓他飄起來,穿過天花板。

他看見妹妹小燕罵罵咧咧地收拾了他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軀體,将一切安排妥當後就站在他那張不知道什麽時候拍的相片面前發呆。照片上的人咧着嘴笑的沒心沒肺,相片外的人失去了往日的冷靜,一邊哭一邊罵,聲音哽咽,讓他一度懷疑這不是自己的親妹子。

他無聲地嘆氣,飄到妹子身後伸手虛虛環着她,仿佛是一個安慰的擁抱。

只是往日最為親近的人,再也感受不到了罷了。

……

曾有過科學研究,說人死後大腦會輕上幾克,這就是人類靈魂存在的證據。

以往的鐘黎雖談不上嗤之以鼻,但也從不會相信。但現在的他飄在小燕的身邊,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存在,是真實的靈魂還是死前一瞬間虛幻的夢。

和小說裏的靈魂一樣,他不能觸碰到任何物體,也沒有人能夠看到他;和小說裏的靈魂不一樣,他不畏懼陽光,甚至喜愛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覺。

那種感覺,好像他還活着一樣。

在這種真實與虛幻的交界間,鐘黎存在了許久,許久。久到他看着自己往日護持的親妹妹成長為冷酷的女王,在混亂的末世裏艱難地建立起一座書裏的桃花源,在這個桃花源根基未穩時遺憾地病重離開,卻沒有和他一樣,在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麽。

鐘黎看着小燕躺在床上,秀美如花的容顏早早凋謝在時光裏,黯淡無光的眼神帶着些許對未來的擔憂,以及終于可以放手的釋然。

就這樣離去了,沒有遺憾。

鐘黎忽然覺得自己很混蛋,讓原本柔弱的妹子撿起他們丢掉的夢想,用堅強冷硬的外殼包住柔弱的本來,在一片混亂中真的建立起了一個書中的桃花源。

但他現在又有什麽辦法呢?他試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能夠成功地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他試圖附身到別人身上,卻只能一次次地穿越而過;他試圖寫出紙條聯系忠貞的部下,卻只能看着那枝往日常用的筆在角落裏寂寞地落塵。

他現在就是一個被虛幻遺忘在現實的影子,在無盡的飄蕩裏迷茫着自己的未來。

然後,鐘黎迷失了。

他迷失在真實裏,忘記了自身的虛幻。他開始将自己當做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而不是一個虛無的影子。他開始每日對江骊歌這個早就離去的友人的祭拜和忏悔,将自己的意志傳達給即将混亂的桃花源裏的主幹。

奇異的是,曾經清醒的他怎麽也做不到的事情,迷失的他完成的非常好。

桃花源在鐘黎的手段下穩定下來,只是關于領導者一直是一個謎。有人說他是自地獄歸來的魂,見慣了地獄的苦不想讓人間變成那樣;有人說他是贖罪的人,因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所以容貌盡毀,一直躲在那簾帷幕後給真實的掌權者出謀劃策。

只是一直沒有人想過掀起那簾不厚的黑色帷幕,去看一看後面究竟是什麽。

鐘黎就這樣存在着,直到某一天他如往常一般把香爐和照片拿出來祭拜,看着煙氣在眼前袅袅時,感受到了窗前窺探的視線。

只是這種窺探沒有讓他覺得厭惡與憤怒,反而是滿心的不安愧疚。

早就迷失在真實與虛幻的鐘黎似乎感受到了因為他的錯誤早就離世的人回來時望向他的目光裏的感慨與平靜,早就不再在香爐前喃喃自語的他這一次的祭拜說了很多,說到那道窺探的目光在他的感受裏早就消失也停不下來,說到了自己失聲痛哭。

然後,他感受到了死亡的莊嚴與平靜。

鐘黎終于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不甘,是期盼,是悔恨,是曾經的自己所有不願就如此逃避的執念的留存。

現在,故人回望,桃源已在,他,也不需要再存在了。

那簾因為久久不曾有人來過而積滿了灰塵的黑色簾幕順着風向微微動了下,空氣中飄散的點點灰色裏是某個人終于釋然的念。

【仙樂】

江骊歌做了一個夢。

他許久不曾做夢了,不過這一次的夢,也與往常不同。

這次的夢裏,不再是前世裏單調的逃亡與追殺,而是剛剛來到谷底與顧老他們生活的最初那些日子。

那時候他剛剛開始學習醫術,做出了第一瓶傷藥。

那一天他很開心,久違的輕松心情讓他決定出去走走,不再宅在谷裏。

在他識別采摘着顧老教給他的醫藥知識裏記載的藥草時,他看見跟着自己的白鳥忽然折返了方向,飛向了另一邊。

當江骊歌追着白鳥的蹤跡,撥開擋在面前的草木,看見了半邊身子浸在水中的黑衣少年。

大約是谷裏輕松的氣氛改變了江骊歌一部分的性格,這個時候的他忽然記起自己已經是一位醫者,所以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視而不見,而是将少年拖上了岸,救活了只剩一口氣的少年。

撥開黑衣少年臉上的黑發看見那張禍水一樣的臉時,江骊歌被震撼了一下。

他想,原來沒有整容原生态的容貌是有“紅顏禍水”一稱的。

不過這也只是在他心裏留了一點感慨,不過片刻就消散了。

後來少年醒了,在聽到他的聲音時看來的目光中滿是警惕。

不過江骊歌完全沒有在意,在末世裏這種目光每一個活着的人都有,只是分清楚與隐晦罷了。

也許是少年的眼眸太過清澈,透徹到仿佛能夠看透人心,所以原本應該隐藏在黑色眼睛深處的警惕神情,毫不保留地顯露出來。

江骊歌在夢裏,看着少年的自己放下了傷藥和桂花糕離開。夢境就在這一刻定格,破碎。

因為他的記憶只到這裏。

睜開眼,朦胧的視線裏是那人摘了面具的俊美容顏。

窗外的月光落在那個向來冰冷的人身上,柔和了冷厲的線條。因為某種不可說的原因而極為疲憊的江骊歌剛剛睡醒的視線裏一切都是模糊的,所有的一切累積起來加上剛剛那個夢,讓他早就遺忘的記憶清晰起來。

原來……早就認識……

由于過度的疲憊,江骊歌又睡了過去。所以他自然沒有發現,身邊人早已清醒的目光,以及其中的追憶和柔和。

忘記了沒關系,早晚會記起來。

更何況,我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青丘回來了!

【坑了這麽久你好意思麽麽麽麽麽!!!!!!】

嘿嘿,文文肯定是不會坑掉或者太監的,只是分早還是晚完結罷了……

【嚴肅臉】咳咳,還在關注的小夥伴看出來沒有,骊歌和塵生很早就認識哦~

只不過骊歌他忘了,塵生一開始也忘了,後來才記起來……

好了,讓青丘算算,還有兩篇番外,本文就徹底完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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