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千鴉殺（二十二）

坂田銀時, 二十六歲, 目前他遭遇了人生中的又一個艱難的時刻。

他該怎麽告訴桂小太郎這個愚蠢的哦多桑，他女兒自己把自己賣到吉原做苦工去了？

“怎麽了？銀時。”拉面店裏, 跟伊麗莎白并排坐着的桂小太郎擔憂地看着他, “從剛才開始, 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伊麗莎白舉起木板附和：你想說什麽？

銀時撓撓頭，很難開口：“那個……假發啊……”

“不是假發是桂。”桂一本正經地打斷他，忽然靈光一現, “該不會, 銀時你……終于想明白了要加入我們攘夷浪士……”

“不你就放棄吧，這是不可能的。”

銀時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他。

“那究竟是什麽事？”

銀時看着桂小太郎——雖然多半是他腦補的——單純好騙的神色, 想到了多年前他牽着光希到處找高杉的場景, 還有在攘夷軍中，差點拔刀剁了給光希灌輸肮髒的、成人世界知識的那些人的場景。

很不妙啊，桂要是知道的話。

但光希現在就在江戶，指不定哪一次她自己就跑到桂面前去了, 與其那個時候看到桂氣得心肌梗塞被送到醫院，不如現在就跟他說了算了。

“假發啊……遠坂光希那個丫頭啊……最近來江戶了……”

聽到光希的名字, 桂小太郎的眼神忽然一亮，聽到她來江戶了, 桂更是直接跳了起來：

“光希！她——”

旁邊的伊麗莎白舉了個“？”的木板。

桂小太郎拉面也不吃了，在店裏來回踱步，嘴裏還碎碎念：“……不是跟皆川待得好好的嗎怎麽突然來江戶……啊難道是在長州藩混不下去了……不可能啊高杉那家夥的哥哥不是一直暗地裏有在幫忙嗎……”

念完才終于想起了重點，伸手抓住銀時的肩膀：“她現在在那裏？”

銀時嘴角抽搐, 表情僵硬：“……假發啊……我告訴你可以……你要冷靜啊……”

桂小太郎冷靜地看着他。

“……那個丫頭……自己把自己賣到吉原去了……喂——假發你醒醒啊！！給我撐住！！！！”

萬事屋。

躺在地鋪上的桂小太郎臉色蒼白。

“對不起啦桂姬，讓你擔心了。”光希跪坐在他身邊，撇撇嘴，“……但是吉原真的很好哦，大家都很關心我，就是有些客人太過熱情……但是沒關系，我都跟他們進行了友好的切磋，客人們也都乖巧很多了呢。”

同樣跪坐着的新八跟神樂竊竊私語：“神樂啊，這個人剛剛好像不經意說了什麽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神樂面不改色：“新八，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對我的小弟而言，這難道不是常規操作嗎？”

“人家什麽時候是你小弟了啊神樂，你清醒一點吧。”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桂小太郎望着光希，氣若游絲：“……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銀時捂着臉無力吐槽：

這麽多年了你還對這個設定念念不忘啊！孩子他爸都瘋了，你怎麽還倔強的當媽啊！

光希握住桂小太郎的手，眼含熱淚：“……媽媽……”

“……女兒……”

“你們倆還要演多久啊。”忍無可忍的銀時打斷了兩個人久違的瞎扯，“丫頭，你以後怎麽打算的，真要在吉原當花魁了？”

桂小太郎吓得從床上猛的坐起：

“媽媽我不準！我絕不允許！就算現在只是陪聊天的振袖新造也不可以，光希啊，男人可是一種很肮髒又下流的生物啊，就算是沒有碰到你，他們心裏肯定也會在想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oo還ooo甚至還ooooo哦！！！！”

銀時一個枕頭就扔過去捂上他的嘴：

“誰在想那種事情啊！！這樣想的明明就是你吧！！！”

光希一頭霧水，她撓撓頭看向神樂：“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嗎？”

神樂坦然又信心滿滿地道：“當然知道啦，呵，我歌舞伎町女王對男人了如指掌，他們講的大概就跟我看到雞蛋就想到蛋澆飯之類的差不多吧。”

“原來如此！”看上去恍然大悟其實什麽都沒明白的光希一臉崇拜地看着神樂，“神樂真厲害啊，什麽都知道。”

神樂雙手插腰，得意得拿鼻孔哼哼。

新八面無表情地聽完了她們的對話。

兩個笨蛋，鑒定完畢。

光希笑着看銀時和桂拌嘴，看了一會兒才忽然發現有一點不對勁：

“銀時，桂姬……晉助呢？”

房間，頓時安靜下來了。

銀時和桂迅速交換了一個視線。

銀時你來說。

不，為什麽又是我？阿銀我才不要當這個惡人呢！

那個你不是那家夥的摯友嗎，你來說更合适。

誰……誰跟那種笨蛋是摯友啊！你才跟那家夥當了更久的同窗吧！你自己去！

我們攘夷浪士怎麽能屈服于這一點小小的恐懼？去吧白夜叉，戰勝你內心的恐懼，直面強大的敵人吧！

喂——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你要扯多遠啊！況且你現在才是攘夷浪士吧通緝犯狂亂的貴公子！

光希看着這兩個人擠眉弄眼地竊竊私語，心中更加茫然。

“遠坂桑認識高杉晉助？”在場唯一一個可能會正經回答她的志村新八這樣說道。

光希點點頭：“認識哦，晉助他出什麽事了嗎？”

鑒于眼前這個少女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新八試探着問光希：“高杉先生……以前是個怎樣的人呢？”

提到高杉，光希神采飛揚地給他安利：“我們晉助非常厲害哦，不僅劍術跟銀時不相上下，而且學習也就比桂姬差一點點，他還會彈三味線還會作詩，攘夷的時候，鬼兵隊的大家都很崇拜他呢，別看銀時和桂這個樣子，其實跟晉助的關系特別好……”

聽完了光希的敘述，新八忽然覺得自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的。

他要怎麽跟眼前這個滿臉天真傻氣的少女說，她口中那個能彈琴能作詩、跟銀時和桂關系特好的高杉晉助，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差點把那兩個都捅個對穿？

并且他現在也不是什麽與天人作戰保護國家的志士，而是比桂小太郎還惡劣百倍的通緝犯啊！！

結果到最後，光希也沒能得知高杉的近況。

回到吉原的時候已經夜幕四合，臨走時桂小太郎抱着她的腿大哭着說什麽“陪聊都是假的，他們肯定是想把你騙過去然後#%￥#￥%”……

後面的話光希沒機會聽到了，在他說出來之前銀時已經搶先捂住了他的嘴：“快閉嘴吧假發，不要用一張老實人的臉肆無忌憚的開車啊！”

因為日輪卸任的緣故，所以在吉原還沒有花魁誕生的階段，像光希這樣的好苗子都是被重點培養的，說是會被拉去陪聊，但是大部分時間光希都是跟着日輪閑聊，學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不過今日回來的時候，站在日輪店裏的龜吉一見光希就撲通一聲以土下座姿勢跪下了：

“請遠坂小姐，務必在今晚出場——”

日輪聞言擰緊眉頭：“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她監護人拜托過我了，她在這裏不會長期待下去的，出場更不可能……”

龜吉依然俯身不肯起來：“這一次來的是春雨那邊的高層，那邊已經來吩咐過了，如果招待不周的話，我們這些人……”

雖然光希也挺同情龜吉的，但是日輪不讓她去的話，一定是有原因的。日輪向她擺了擺手示意她進去，這邊的事情她會處理，光希乖巧地沒有反駁，正要往樓上走，便聽到他說：

“……不只是天人，似乎來的還有什麽鬼兵隊的……”

光希的腳步，停下了。

“我去！今晚我一定會到場的！”

“這樣……好看嗎？”

盛裝打扮的光希頗有些害羞的從內室走出，待日輪和月詠看清之後，兩人都驚豔得屏住了呼吸。

她們倆一直都知道光希非常美，這種美是藏不住的，哪怕遮住半張臉，也會從那雙如寶石一般璀璨的雙眼裏洩露出一絲豔色。

而現在，她仿佛是被精心打磨後鑲嵌而成的寶石首飾一般，在燈光下映射出咄咄逼人的、明豔奪目的驚世美貌，紅緋色的華麗和服與她雪白的肌膚相互輝映。

她不笑時有幾分端莊清雅，笑起來時，哪怕意志再堅定的男人也會為之晃神，那雙清澈的眼裏有着攝魂奪魄的力量，清秀又妩媚，恰到好處的撩人心神。

但太過招搖的美貌有時并非是件好事，日輪輕蹙眉頭。

“真的沒問題嗎，光希？”日輪為她鬓間插上花簾，她望向光希時，眼裏的擔憂不加掩飾，“非去不可？”

光希認真地點頭：“非去不可。”

看銀時和桂支支吾吾推三阻四的樣子，光希心裏隐隐約約有些猜測，能找到高杉的機會不會，碰上了她就一定要去試一試。

靠着牆的月詠緩緩吐出煙圈：“放心吧，我會暗中保護她的。”

聞言光希笑眯眯地道：“謝謝月詠姐。”

月詠一愣，別過臉。

光希：？？？

“準備得差不多了就跟我走吧。”

月詠決定今晚不要随随便便跟她對視。

可惡這丫頭打扮起來真是可愛得過分了！

夜風吹過的時候，檐上的燈籠随風輕晃，深秋的涼意襲來，讓光希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踏着每一級臺階向上而去的時候，每走一步，心中就雀躍一分。

他在那裏。

與他相遇之時，他會露出怎樣的神色呢？

僅僅是這樣漫無邊際地想象，光希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只差最後一陣風，就會掙脫一切束縛向上飛去。

隔着一扇紙門，光希平複了一下呼吸，侍女為她拉開紙門後，映入她眼中的是明亮的燈光和陌生的臉龐，和室內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原本喧鬧的人聲在她進來的那一刻都消弭了。

只餘下雅致的三味線的樂聲。

高杉不在這裏面。

光希頗有些失望地在和室中落座，兩旁奏樂的游女遞給她三味線，光希興致缺缺地接過，撥弄出的樂聲并不驚豔，仔細聽還有一絲敷衍。

屋檐上趴着的三人竊竊私語。

“那丫頭看上去好像還挺失望的啊。”

“因為高杉沒來嘛。”

“哼，高杉那家夥有哪裏好的……”

“哦？你聽起來好像很嫉妒的樣子啊銀時……”

“我沒有！話說我跟假發就算了，月詠你來湊什麽熱鬧？”

月詠冷哼一聲：“我跟日輪把光希打扮得這麽漂亮，要是被你們這些肮髒的男人盯上了，總要有人負責清掃垃圾的。”

桂小太郎點頭附和：“就比如銀時這樣的，月詠小姐可要提高警惕。”

銀時不敢置信地指着他：“什麽叫阿銀我這樣的！為什麽把自己從‘肮髒的男人’之中摘出去了啊假發！你才是我們當中腦袋裏最肮髒的家夥吧色情貴公子！”

“不是色情貴公子是桂。”

別說保護光希了，這幾個人在屋頂都快打起來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驚豔中回過神來的天人們如蒼蠅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粘在了光希身上。

“沒想到這種落後的星球，還會有這樣的美人……”

對面那個長得跟被門擠過似的天人伸手過來的時候，光希在周圍游女的尖叫聲中慢吞吞地想，是該用三味線敲他腦袋，還是直接一拳打爆他的豬頭？

正當她準備動手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聲微不可查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哦？看來是我打擾各位的雅興了？”

站在門口的男子穿着一身紫底描金蝶的浴衣，領口微微敞開，唇邊的笑容戲谑又有些厭世的冷漠。當他垂眸望向這邊時，那只僅存的完好右眼在光希的臉上停留了幾秒。

他的瞳孔忽然緊縮。

作者有話要說： 好感度：

高杉晉助：95

桂小太郎：67

坂田銀時：63

先說這章我不是故意要卡在這裏的哦，原本在前面就可以斷章了，我這都是為了放矮杉出來溜溜！

不許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