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原來是來套她的話的,“我……”
君長情不容拒絕的目光盯着她,“說吧,怎麽回事。”
相思咽了咽口水,“我只是懷疑,并沒有別的意思。”
“懷疑?”君長情冷笑道,“沒有絲毫根據,你拿什麽懷疑?你是還不肯說實話嗎?”
感覺到君長情身上傳來的冷冽的氣息,相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心裏更加肯定,她原來猜測的,多半是真的了。
君長情,并不是東秦的人。
“說吧,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相思靜靜的說道,“你真的不是東秦的人是不是?”
“為何這麽說?”
“不然,你為什麽這麽生氣,被揭穿了真實身份,所以氣急敗壞了嗎?”
“說的好,你若是懷疑可以直接來問我,派人去調查,看來你對我說的話,也不完全是真的。”
他表情扭曲,雙目中除了幽深的神色,還能看到隐藏在下面的怒意。
他握着相思的雙臂,厲聲說道,“你口口聲聲說信任我,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信任。你明明心裏最依賴最信任的那個人,是英祁慎。”
若不是他們是兄妹,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會對英祁慎下狠手。這種被人奪走心愛之物的感覺,痛徹心扉。
“我沒有,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來說這件事。”相思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覺得被他握着的手臂要斷了一般,“我只是那天聽到了你和雪瑩的對話,你讓我怎麽敢找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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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君長情松開握着她的手,他對她已經夠好了,給了他想要的,甚至已經策劃好了,為她母親報仇的事情。
但是,她卻依然在一次又一次的懷疑他。
君長情冷靜了一會,才冷聲說道,“你好好想想,我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麽發火。”
“我知道,我懷疑你讓你很難受,可是,你總得讓我自己找到安全感。”
“你要的安全感,真費勁。”
已經證明了這麽多,卻始終不能完全信任,他突然覺得有些累。
正說着,頌義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感覺到兩人間詭異的氣氛,覺得頭皮發麻,“公子,宮裏派人來,皇上召您入宮。”
“什麽事?”
“來的人沒說,只是說皇上召見得很急。”
君長情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相思,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變化,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頌義還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段後就聽到他說,“雪瑩去哪裏了?”
“公子您忘了,那日在涿州,你就讓她回北晉了啊。”
“若不是她故意,英相思能聽到我們的對話?派人去告訴她,若是這件事情不給我個交代,她別想見到她父親。”
頌義點點頭,“是,我會轉告她的。”
就在君長情離開了皇宮後不久,林飄飄的婢女絲竹突然過來,邀請她去林府做客。相思原本沒有心情來應付,想要拒絕,絲竹卻悄悄塞了個東西給她。
她才點點頭,帶着浮生和婢女一起離開了寧王府。
原來,慎哥早就看出來,她在王府多有不便了啊。就連找她,都知道要借用別人的名義。
皇宮中,皇上坐在禦書房,一臉冷漠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君長情,“你答應的事情,什麽時候開始實行。”
君長情起身,眼神篤定的看着皇上,“微臣既然已經答應了,自然是有了計劃了。左右時限未到,皇上何必如此着急。”
“不是朕不信任你,你到底有什麽本事,朕也只見識過一次。”
“皇上教育的是,微臣會盡快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案。”
皇上輕嗯了一聲,吩咐人給君長情送上熱茶,有了這個宮人打岔,僵硬的氣氛才稍微好轉一些。
剛剛的氣氛一度十分緊張,就連站在一旁伺候的人,都不敢擡頭看兩人。
“那日涿州城,你們赈災有功,涿州城的百姓聯名上書,誇獎你親自以身試藥。”
“百姓們謬贊了。”君長情謙虛道。
實際上他也真不是為了百姓,若不是相思染上了瘟疫,那些百姓如何,與他又有何關系。
皇上自然不知道君長情心裏的想法,點點頭,帶着幾分贊賞,“你倒是謙虛。”
“事實如此。”
出了皇宮,頌義察覺到君長情臉色不好,識相的沒有打擾他。安靜的跟在他身後,就怕觸了黴頭。
君長情坐在馬車上,路過熱鬧的集市,微風一動,将他旁邊的車簾吹起來,他通過車窗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來,他掀開車簾,就看到不遠處,英相思和林飄飄站在一家首飾店前,有說有笑的,笑容明媚,在她臉上竟然看不出半點難受的樣子。
“怎麽了公子?”
頌義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但是英相思和林飄飄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他奇怪的看着君長情。
見他表情凝重,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吧。”
和林飄飄一起進了一家酒樓,兩人在二樓包廂坐下,她便吩咐身邊的婢女下去點菜,相思便讓浮生也跟着下去。等包廂裏只剩下她們兩人之後,林飄飄才拿出一封信交給她。
“慎王爺說他不便與你見面,所以将他想告訴你的,都寫到信裏面了,你趕緊看看吧。”
相思點點頭,将信展開來,上面寫的是英祁慎這段時間在各國的查詢結果。南韓和西齊在位的君主,一個皇後娘娘已故,另一個則還尚未封後,所以如果君長情真的是別國的,那可能就是北晉的。
但是,他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只不過,最近秦晉三省不安分,聽說皇上準備派君長情和寧王去奪這秦晉三省,若是此事失敗,那就更進一步的确認了。
相思皺了皺眉,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她連忙回過神,将信封收好。
做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林飄飄身邊的婢女就和浮生一起回來了,推開門,站到各自主子身後去了。
“你與陳公子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我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見到他的機會少之又少。我娘親最近天天給我物色夫君人選,我更不能出門了。”
林飄飄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其實偷偷跑出去玩過,但是每次都能好巧不巧的看到陳羽弦摟着哪家的花魁,笑得格外開心。後來,她就索性不想出門了。
“你這幾天去涿州,吃了不少苦吧,我聽說你還染上了瘟疫。”
“讓你擔憂了。”
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林飄飄就不再多問,看着相思神色間帶着憂思,感覺到她很苦惱。
“相思,我想問你,你和君長情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相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啊,我只是看着他對你好像不止是兄長的關心。”
“是嗎?”她微微松了口氣。
沒有察覺到相思的情緒變化,她端着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自顧自的說道,“是啊,那次生辰,我先離開之後,他神色匆匆的找過來,拉着我問你在哪,當時那個眼神,我覺得很眼熟。後來才想起來,那不是簡單的關心。”
“其實很多事情都能看出來的,我聽我爹說的,原本陳相是想讓你去當兒媳的不然也不會替寧王說話,還讓陳羽弦親自帶隊去找你們,但是後來君長情警告了陳相,才讓陳相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原本也看出了陳羽弦目的不純,但是過去這麽久了,卻一直沒有見他有下一步動作,他還以為是陳羽弦放棄了,原來是君長情在背後處理了。
林飄飄的話還在繼續,“還有很多呢,不是說在涿州的時候,他為了你親自試藥嗎,我覺得他對你的關心遠遠不止表面兄妹這麽簡單,其實你們若是真的在一起也沒什麽的,就算你們是兄妹,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是寧王親生的。”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相思猶豫道,他做過的事情她都知道,但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而已。
“我聽說過你小時候在別莊上生活很苦,所以對別人都無法輕易相信,但是至少我知道的,君長情所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沒有傷害過你。也許,你可以試着信任他。若是陳羽弦能稍微對我好一點,我也不會這麽難受了。”
說完後一陣沉默,相思心裏放着事情,腦海中回憶了與君長情相遇後發生的許多事情,她突然覺得有些難受起來。不怪她不信任他,每次他對她的好,之後總會讓她發現,他并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他自己的另外目的。
就這樣幹坐着過了許久,兩人各自想着心裏的事情,竟然也未覺得包廂裏的氣氛不對,眼看着天色漸漸晚了,浮生輕聲說道,“公主,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絲竹也扶着林飄飄起身,走到相思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勸道,“其實我覺得,你若是和他有什麽誤會,你們可以好好聊聊。”
浮生對林飄飄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謝林小姐。”
“我也是看她心情不佳,并不是為了幫你。”
林飄飄看了眼浮生,又看了眼相思,擡腳帶着絲竹離開了包廂。走到酒樓門口,她看到門口停留的馬車上坐着一個人,她也只是詫異了一瞬,停下腳步,對着他福了福身。
“看來,最可憐的人,還是我。”
“小姐,您別難受了,陳公子總會明白的。”
主仆兩越走越遠,馬車上的人盯着出口的方向,卻依然沒有看到人。
他便下了馬車,走到酒樓中,剛走到大堂,就看到娉娉婷婷的少女款款走來。她眼底帶着幾分郁色,心事重重。
相思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了從外面進來的君長情。
“你怎麽來了?”
“怕你玩的太晚,忘了回去的路。”許是想到了什麽,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覺得我是為了監視你才特意過來,別把我想的這麽閑。”
“……我沒有這麽想。”
“你看你說的這麽猶豫。”
感覺到心裏的想法被拆穿,相思深吸一口氣,調整了心情看着他,固執道,“我沒有。”
君長情失笑,“回家吧。”
上了馬車,浮生和頌義坐在一起趕馬車,馬車內只有君長情和相思兩人。
馬車內很靜,只能聽到馬車轱辘轉動的聲音。
“相思,我來寧王府七八年了,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寧王府早就沒了。”
相思擡頭,他的話似乎是承認了他不是東秦的人,但是卻又沒有明說,她不明白他說這些的目的,便看着他,等他繼續。
“你知道蘇越霖失蹤後必然會擔心,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君長情有些挫敗,他一向喜歡将事情盡在掌握,但是唯一只要她,讓他每次措手不及。
“你看,每件事情,你換個角度一想,是不是覺得事情其實很美好。”
相思低下頭,她在思考,君長情說這些話的目的。再擡頭時,她察覺到,他的神情極為認真,幽深的眸子似乎帶着某種吸引力,相思看着他的目光,感覺他的話能夠影響她心裏每一根弦。
她心中微動,話已經說出來,“對不起。”
“我和你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讓你道歉。”君長情長嘆一聲,“我做了這麽多,你卻始終心有防備,或許是我做的不夠好。”
“沒有,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這麽多年以來,君長情是她所遇到的人當中,除了當初在別莊的那戶人家外,他算是對她最好的“外人”了。
相思在說給君長情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你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讓我可以肆無忌憚,随心所欲,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很好。”君長情滿意的點點頭,将她擁入懷中,恨不得将她揉進身體裏。低下頭,準确的找到她的唇,吻着她微涼的唇,肆無忌憚的和她交織在一起。
手覆在她雙眼上,将她瞪大的雙眼給覆蓋住,全身心的投入進來,與他緊緊的癡纏在一起。突然,馬車一個震動,君長情眼疾手快,松開她将她護在懷中,防止馬車颠簸間撞到她的頭。
馬車內颠簸不已,随後不知道碾壓到了什麽,馬車側到一邊,君長情護着相思的手臂狠狠的撞到了馬車上,他皺了皺眉,馬車終于停穩了。
頌義的聲音在後面傳來,“公子,是宋旭钰。”
他将相思放到馬車上坐好,她意亂情迷間,突然來了這一串變故,她眼底只剩迷茫。她這副樣子格外迷人,他可舍不得讓其他人看到。
出了馬車,宋旭钰騎着一匹棕色的馬,一臉漠然的在他面前,身後還帶着一隊穿着铠甲騎着馬的人。
見他出來,宋旭钰旁邊的人連忙翻身下馬,到君長情面前單膝跪地,“見過小侯爺,路過街道,沖撞了小侯爺的馬車,敬請見諒。”
君長情挑眉,看着一臉鐵青的宋旭钰,“你們宋副将都未開口,你倒是機敏。”
半跪在地上的人一臉愧色,君長情修長的影子打下來,在他身上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他頓時冷汗涔涔。
一直未說話的宋旭钰終于開口,“聽說你要出征了。”
跪在地上的人才感覺到身上的壓力消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回到宋旭钰身邊去了。
君長情幽深的眸子微眯,“有勞宋副将關心。”
“小侯爺言重了,關心上司,是下屬的本職所在。”嘴角微勾,宋旭钰揚鞭拍了拍馬屁股,“失陪了。”
宋旭钰的隊伍漸行漸遠,頌義才到走到他身邊來,“公子,他什麽時候成您的下屬了?”
他眸色深沉如夜,眸中帶着冰冷的光芒。頌義咽了咽口水,見他動作,連忙掀開車簾,等到君長情上了馬車,他重新和浮生一起坐到馬車前,牽起馬鞭,将馬車往寧王府趕。
浮生輕聲問道,“公子要出征?什麽時候?”
頌義想了想,不确定的說道,“已經定下來了,差不多就在這幾天了。”具體的時間,頌義也不知道。
浮生問頌義的問題,相思也同樣在馬車裏面問君長情。
君長情身為當事人,情況自然是比頌義更了解,他輕輕攬着相思的腰,在她唇上淺啄一口,輕笑道,“怎麽?怕我出事?”
相思臉色沉了沉,推開他,與他隔開一段距離。
等她杏目微瞪,粉嫩的臉上滿是怒意時,君長情無不惋惜的說道,“你果然還是太小了,看着你這幅樣子,我完全下不去手。”
“……”
到了寧王府,寧王不在前院,聽下人說他此刻正在宋氏的琴院陪她。君長情聞言,臉色微變,眼底帶着幾分于心不忍。
這抹情緒被相思捕捉到,她看向他,目光帶着審視。
“你蒙混過關的隐瞞了什麽?”
君長情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誡道,“相思啊,大人的事情太複雜,你一個小孩子,就不要瞎摻和了。”
相思目光更冷,他果然有事隐瞞了,“要是被我自己查出來,你知道會怎麽樣的。”
“我怕你心疼,乖,別多問了。”
君長情寵溺的看着她的目光,不想她被這些事情煩惱。宋氏自己要做,為何要讓相思為她煩惱。
她又問,“我父親不會有事吧?”但臉色稍微緩和了許多。
他擰眉思考了一會兒,“你爹絕對會難受,會為當年對你娘做過的事情後悔,但是會不會有事,就看你怎麽安慰他了。”
如果是因為這個難受,相思很樂意見到。她娘為他苦苦守了這麽多年,他也該為了蘇月偲難受難受。終于接受了君長情的答複,她聽話的點點頭,不再多問。
“耐心等幾個月吧,等到宋氏的孩子出來,你娘親的冤屈也差不多可以洗刷了。”
看着人聲鼎沸的琴院,宋氏為了彰顯尊貴,幾乎将府裏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了琴院去了。反而前面的主院只有零星的幾個婢女在伺候,顯得清冷了許多。
和君長情分開,她往畫院去,路過小花園,突然聽到似有若無的抽泣聲。
她停下腳步,示意浮生過去看看。浮生點點頭,尋着聲音過去,很快就回來了,對相思輕聲說道,“是想容郡主。”
“你怎麽了?”
她走過去,果然看見衣衫單薄的想容,都已經入秋了,她身上卻只穿了一件絲裙。此事她正蹲在地上,頭埋在雙膝間,急急地啜泣。聽到她的聲音,想容停止了哭泣,擡起頭,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
很快她的委屈被掩蓋,戒備道,“我不要你關心我,我娘那麽對你,你肯定恨透了我,來看我笑話的。”
相思與她一起蹲下來,輕聲說道,“我都不知道你怎麽了,又怎麽會笑話你。”
想容看着她,似乎在考慮她話裏的真實性。
由着她審視了一會,想容雖然收了眼淚,卻緊抿着唇。
她雖然讨厭宋氏,但是對想容她從來沒有過害她的想法,即便想容十分驕縱,她也只當她小孩子心性,甚至想過将她當成親妹妹對待。
奈何宋氏對她的态度也影響到了想容,她不想和她說話也是應該的。
嘆了口氣,她揉了揉想容的腦袋,柔聲說道,“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回去了,天氣漸漸涼了,你讓下人給你多穿些衣服,不然會感染風寒的。”
聽到她的話,想容的眼淚突然便又忍不住了,十分委屈,“我娘都好久沒有關心過我了。”
“你娘懷了小弟弟很辛苦的,只是無暇照顧你而已,怎麽會不關心你呢。”
想容扒開她的手,氣憤的站起來,“你知道什麽,她關不關心,我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我會看不出來嗎?”
她癟嘴,眼底的淚水蓄勢待發,“她每天在廚房要這要那,要是稍稍不滿意,就全部倒掉。她以前還會問我愛不愛吃,現在連看都不看我,我都已經餓了好幾天了,衣衫也只有薄的,又冷又餓。現在就這樣了,要是弟弟出生,她肯定就不會要我了。”
相思皺了皺眉,宋氏以往對想容如此寵溺,何時餓過她。
“好了,別哭了,和我一起去畫院,我讓人給你準備吃的。”說着,她牽着想容的手,見她還擰着眉,安慰道,“傻丫頭,別想這麽多了,你也是你娘親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怎麽會說不要就不要。”
“不,她就是不要我了,我那天還聽到她和姨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