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寧王眼底閃過一絲暗光,看着頌義,沒有說話。

皇上被人控制的事情,宣妃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皇後是義一宮之主,現在有孕在身後,基本上在後宮掌管了所有的事情。

宣妃根本沒有機會見到皇上,就連英祁慎也是被拒之門外。

但是所有朝政上面的事情,皇後又全部分給了英祁慎去做,讓他全權做主。

朝堂上的那點風吹草動,君長情從來不避諱相思。

她聽到後疑惑道,“皇後他們到底打的什麽主意,為什麽一邊控制皇上,一邊又讓英祁慎在百官面前立威。”

“慎王和她們聯手而已。”

“不會吧……”

君長情沒說話。

相思見她沉默不語,頓時更加确信了。

君長情看着身上的傷養的差不多了,就回了寧王府。那日雖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掉下懸崖,又裝模作樣的搜尋了許多天,宋麟那邊久不行動,早就看出了他沒事。

他索性不裝了,寫了封信,用飛鴿傳了出去。

頌義親眼看着他寫下的手書,疑惑道,“公子,宋公子那邊……”

“就算有號令符,沒有我的手書,也一樣不能調動那些人。”

“那您……”

君長情突然嘴角勾了勾,輕笑一聲,“看他在那邊挺着急的,幫他一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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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是要推動這一場叛亂了。

過了片刻後,君長情沒再說話,頌義以為他沒事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君長情突然又說,“皇上那邊情況如何了?”

“您要幫皇上?”

“呵呵。”

“……”這個冷笑是什麽意思?頌義看着君長情,他卻直接轉身走了。

相思正在和想容一起彈琴,想容記得那日在宮中,她彈的那曲蘇月偲的成名曲。

想容回去也自己彈過,但是卻怎麽也彈不出她當時那種感覺出來。

君長情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相思指節下發出來的流暢的樂曲。

他突然記起,那時候有個眼神倔強的小姑娘,在客棧的大堂中,賣琴音掙錢。

那是很久之前了,他還沒有到寧王府的時候。每日都會有個小姑娘抱着琴到客棧的大堂裏彈曲,有時候會有闊綽的人給她打賞。

當然也免不了會得到別人的嘲笑,謾罵的聲音越大,她彈琴的手越堅定。

那時候,他還不認識她,只是見她年紀雖小,彈出來的琴音卻包含情感。當時有個人直接上去,對她說,“小丫頭,要不然你別彈琴了,和老子回去,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女孩許是被人搭讪得多了,她并不在意,“我一個人吃什麽都無所謂,我只是想讓我能娘吃得好一點。”

“嘿呀,看不出來還是個有孝心的,帶着你娘和我一起怎麽樣?”

“我娘說,要靠自己。”

說完,她看了看被人打賞的錢,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

“小娘子別走啊。”那人喝了酒,自然不會輕易讓她走,帶着人将她攔了下來。

她收好了琴,就再沒有禮貌客氣,直接拿着琴掄人。

他親眼看着她在一群人的圍毆下,倔強不屈的臉,和一雙被憤怒染得猩紅的眼睛。

就連他走過去幫她擺平了那些人後,她說的第一句話都是,“滾!”

後來在那家客棧,再也沒見過她。

……

“你怎麽來了?”

注意到門口的他,相思停下手中的動作,想容看着君長情,目光閃了閃,抱着自己的琴離開了相思的房間。

“我想你了,來看看你。”

“……你少肉麻,一天到晚見面,能有多想。”

君長情笑而不語,只是将她攬入懷中,一覽芳澤。

相思抵抗了一會兒,也就默默接受了。與他溫存的時候,他一直極力的克制,但是相思還是察覺到了異樣,感覺他有什麽話想和她說,卻一直瞞着。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明天,去江南游玩幾天吧,宮裏的宴會推掉不要去了。”

“宴會?”相思疑惑道,“什麽宴會?”

君長情不語,松開她,站着距離她有些遠的地方,“明天是皇上的生辰,宮中每年都會開宴會的。”

“對啊,我都忘了,可是,這麽重要的宴會不去,肯定是不行的吧。”

君長情沉默片刻,“那就去吧,我讓頌義跟着你。”

她愣了愣,問道,“明天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所以你才會這麽緊張。”

“不會有事的。”君長情笑道。

但是眼眸中的暗色更加深沉,隐瞞的許多情緒在裏面。相思皺了皺眉,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自從松山寺那事之後,氣氛都變得十分緊張,總覺得似乎天大的事情要壓下來一樣,不管是君長情還是寧王,臉上的神色都十分嚴肅。

“真的嗎?”

“相信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相思點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

到了第二日,寧王還是如往常一般去上朝。

但是等寧王下了早朝回來後,她卻發現寧王聚集了他手上所有的兵馬,想要幹什麽,不言而喻。

“他們……”

君長情看了眼身邊的人,“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先下去吧。”

等到只剩他們兩人之後,君長情才對她說,“等下去了宮中,千萬不要和皇後單獨接觸,明白嗎?”

“為什麽呀?”

“聽我的就好。”

相思點點頭,和想容一起坐上了馬車。宋氏如今肚子越發大了,懷着身孕出入不便,所以沒有去宮中。

她們兩人坐在馬車裏,想容也感覺到有些奇怪,“我怎麽感覺,現在寧王府的氣憤變得十分緊張,是不是有事要發生啊?”

相思身有同感,點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

但是她也說不上哪裏奇怪,她知道寧王忠君愛國,但是也知道他是絕不會去謀反的。

若是他真的要謀反,早在自己根基穩固,而皇上在朝堂中還沒有什麽說話權的時候,就已經行動了。

現在皇上地位已經穩下來,還有個兒子在,怎麽謀反也輪不到他這個哥哥才對。

到了宮中,宣妃帶着相思到梓林宮喝茶,看到想容也在,她愣了一下,随後笑道。

“沒想到,你還有到我這裏來喝茶的一天。”

想容笑了笑,回道,“早就聽說宣妃娘娘端莊大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你嘴倒是甜,不過你不去皇後娘娘那裏,你不怕皇後怪罪嗎?”

“皇後娘娘要照顧肚子的寶寶,而且,父親都說了和宋氏恩斷義絕,想容謹遵父親教誨,不敢去找皇後娘娘。”

宣妃目光帶着神醫,打量了想容許久,最後沒有在說什麽。

三個人看着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喝茶。

“今晚,皇宮注定會動蕩不安啊。”

宣妃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宮人,不由得感嘆道。

相思皺了皺眉,她也覺得今日這場宴會如同鴻門宴,只是不知道是為了誰而設的。

難道真的是寧王?

到了晚上,宴會開始,這幾日沒有上朝的皇上,終于出現在大衆的視野中。只是幾日未見,皇上一張臉已經瘦得凹陷下去。

整個人看着仿佛皮包骨一樣,明黃的衣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沒有半分帝王氣質。

看的百官們直皺眉,但是卻又不好說什麽。

“皇上最近病了,今日精神才好了許多,能夠出來見各位大臣了。”

皇上沒說話,是由身旁的皇後轉達的。

“請各位大臣們都入座吧。”

皇後說完,下面的宴會便正式開始。宮中的宴會自古都是千篇一律的,臺上有人唱歌跳舞,宴會桌上,百官們相互敬酒,吃飯的吃飯。

今日的宴會比較隆重,宴席是分了男女桌的。本來來的女眷也并不是很多,因為相思是寧王之女,與皇上是有血緣關系的,所以她非來不可。

寧王和君長情坐在一起,在不遠處看着瘦骨如柴的皇上直皺眉。

而這邊,相思注意聽了一下,她們談的最多的,都是關于皇上如今怎麽瘦成這副模樣了。

有些在宮中內部當差的,更是低聲說,“聽說皇上本來沒什麽問題的,那天突然病了一場,太醫院的一個老大夫給皇上開了一味藥,後來皇上就停不下來了,每日都要吃那味藥才行。”

“什麽藥,這皇上都瘦成這副模樣了,那藥指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說的對,那藥啊,我聽說叫五石散。”

“我聽過這個藥,我的天,這可是不能沾染的啊。”

“啧啧啧。這太醫膽子也真是夠大的。”

“區區一個太醫,哪有這麽大膽子給皇上開錯藥,還不是有人授意的。”

相思就見說話的兩人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然後看着主位上坐着的兩個身影,直搖頭。她順着兩個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坐在皇上身邊,笑的十分得體的皇後。

原來是她。

她順着目光往下看,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真巧,宋氏懷孕後,她也接連着懷孕了。不虧是好姐妹。

相思記得,當年宋氏其實也是想要進宮當皇妃的,但是皇後死活不同意和自己的妹妹共侍一夫。最後,才想了辦法将宋氏送給了寧王。

當年蘇月偲已經嫁給了寧王為妃,蘇月偲和寧王自小就是青梅竹馬,兩個人的感情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深厚。

後來宋氏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找了個罪名,将蘇府的人都入了獄,寧王到處找關系要将他們救出來,但是由于證據确鑿,寧王毫無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宋氏進了寧王府的們,成了側妃。

蘇府也被無罪釋放,只是,蘇月偲的父母年邁,在牢中沒有熬住,直接就去了。只留下了蘇越霖和蘇月偲兩個人。

相思看着和宋氏差不多的那張臉,臉色沉了沉。

當年的事情,其實蘇月偲是很介意的,就算後來在別莊日子過得舒心了一點後,她還是會記恨寧王。

為什麽他們這麽多年來的感情,還是這麽輕易的遭到了背叛。

但是如果沒有這個背叛,她似乎又要失去父母家人了,雖然結果也确實如此。

這也是為什麽,蘇月偲這麽多年,雖然會偷偷帶着她去見寧王,卻從來不肯出現在他面前的原因,她心理還是膈應的。

……

從思緒中回過神,相思發現,原本好好的宴席,突然之間變了樣。

皇後娘娘坐在主位上,婢女前來給她添加茶水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手一抖,摔了一個茶杯。

仿佛一個信號一般,随着破裂的聲音傳來,突然圍上了許多人,将宴會裏面的人團團圍住。

相思起身,頌義立馬攔着她,擋在她前面。

皇後站在高臺上,“寧王,你這是什麽意思?”

“皇後娘娘,請您叫皇上交給我,皇上如今病成這副模樣,再不好好醫治,你是想讓皇上……”

皇後冷笑,“若你真是要救治皇上,派大夫過來就是,拍這麽多士兵圍着宴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謀反呢。”

寧王笑道,“皇後娘娘說笑了,微臣怎麽敢。只不過是因為多次求見皇上,都被您給攔了下來,所以才只好初次下策。”

“這是怎麽回事?”

相思問道,頌義帶着她往後靠了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些人,不都全是寧王的人。”

她左右看了看,也能察覺到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皇後還在和寧王對峙,過了片刻,皇後似乎敗下陣來,“皇上交給你就是,你将你的人都撤了。”

這就完了?相思驚疑道,若事情真的這麽快解決就好了。

剛想完,皇後将皇上扶起來,派了個下人将皇上扶下高臺,慢慢的走向寧王。

卻在這時,不知為何原先圍着宴會場地的人,突然開始厮打起來。

兩撥人開始刀劍相向。

而最接近皇上的那個人,突然拿出一把短刀,向皇上刺去。

寧王臉色一變,“你們是誰?為何僞裝成我的人?”

見到這一幕,皇後臉色大變,“來人,寧王謀反,将寧王拿下。”

扶着皇上的人一個側身,将那把刀擋了下來,然後捉住他,将他鉗制住,反手在他後頸上用力,他身子一軟,便昏死了過去。

衆人松了口氣,但皇上背後突然沖來一個人,長劍自背後刺入他的胸口。皇上瘦骨如柴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随後人就倒在了地上。

“啊……殺人啦~”

随着這一聲尖叫聲落音,宴會的地方已經完全亂了,吵鬧聲,呼救聲纏在一起,格外吵鬧。

頌義護着相思,幫她擋掉了許多前來的人。

“現在什麽情況?”

“我怎麽知道。”

頌義也是無奈,他都不知道今天會發生這些事情,只知道君長情讓他護着英相思,說是今天可能有事要發生。

但是具體什麽事情,他又不肯細說。

皇宮中的禦林軍人很多,很快寧王帶來的那些人,就被制服住了。

包括寧王和君長情,兩人被押解到了皇後面前。

“寧王,現在皇上屍體都還在你面前,你有何話說?”

寧王道,“皇後娘娘,若是我真的要謀反,也不至于只帶這麽點人不是嗎?”

“你倒是想帶人來,君長情手上的三十萬大軍,都已經沒了,你哪裏還有人?”

百官們頓時看明白了,知情的和不知情的,看的是兩出戲。

知情一點的,就能看出來,這是為寧王設的鴻門宴。僞裝成他謀反的模樣。

但是不知情的,卻知道,現在皇上死了,在剛剛的雜亂之中,被寧王的人殺了。

“來人,先叫太醫。”倒是宣妃先喊了一聲。

她跑到皇上身邊,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微微愣了一下。陪伴了皇上這麽多年,即便他變成什麽樣子,宣妃都能第一時間認出來,所以,她只是近距離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個人……

“還叫什麽,剛剛那一劍刺穿了胸口,早就沒氣了。寧王,你可知罪?”

皇後十分篤定的說道,随後将矛頭指向了寧王那邊。

寧王被壓着跪在地上,“剛剛殺皇上的人不是我的人。”

“場面混亂成這副模樣,你還能知道不是你的人?就算不是你吩咐的人,但若不是你強制要将皇上帶走,他會進入到危險的地方,讓人有機可趁嗎?”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抱着看戲的心裏,林相出言道,“下官倒是不這麽覺得。”

皇後臉色變了變,就聽到他繼續說,“寧王是皇上的親兄弟,關心皇上是理所應當的。這幾日皇上未上朝,去求見也被您擋在外面,寧王自然是只能将皇上搶過來,才能知道皇上到底什麽情況了。”

“況且,剛剛皇上被人刺入那一劍的時候,您竟然沒有絲毫驚訝,還是說,剛剛那個人就是您的人?”

剛剛場面混亂如斯,根本沒有人去注意皇後到底擺的什麽表情,相思擡頭看向林相,卻發現他一臉認真的審視着皇後。

皇後往後退了一步,這時候,有太醫過來,對着還躺在地上的皇上把了把脈,最後搖搖頭。

“皇上已死,來人,将罪魁禍首寧王打入天牢。”

宣妃突然跪下來,“皇上……”

百官們順着宣妃的眼神看過去,在看到那個人後,不管是站着的還是躺着的,全都跪了下來。

也就在這跪下來之後,皇後突然臉色一變。

看着從他們一群人身後,慢慢走過來的一個人。

“你……”

聽到聲音,相思悄悄擡起頭,就看到了一個身影朝着皇後走去。

“參加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是不是很好奇,朕不是死了嗎?”皇上看着皇後變得慘白的臉,“若是朕遲來一步,慎兒是不是也要被你殺了?”

皇後驚恐的說道,“你……”

他不是被喂了五石散,一直被關在他的寝殿嗎?她沒天去看的那個人,竟然不是他。

不可能,這不可能。

皇後不信,誰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将人給換走。

她的目光看向君長情,卻瞥見他嘴角還未來得及收起的笑意。

而後,有人沖進來,在皇上身邊跪下,“臣護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看到這個人,皇後的心頓時涼了一大截。

是宋旭钰,竟然是他,他跪在皇上面前,說護駕來遲!

“宋旭钰,你……”

皇上打斷皇後的話,“将該收押的人都收押了,今日愛卿們都受驚了,回去歇息吧。”

事情轉變的太快,相思有點懵了。

剛剛還處于劣勢的寧王和君長情,轉瞬之間,就變成了勝利者。皇後被關了起來,但是他如今還懷着孕,所以還是被送回了她的寝殿。

“皇後關了皇上許久,但是卻一直放出消息給王爺,說皇上的情況很不好。她就料到,寧王會在這次皇上露面的時候,将皇上截下來。”

“所以,你們将計就計?”

君長情搖搖頭,“當然不是,皇上一早就被人掉包了。”

回去的路上,君長情和她說了整個鬧劇的經過。

原來在很早之前,君長情将蘇越霖送上的賬簿交給大理寺少卿的時,就是整個事情的導火線了。

宋麟對皇上的确是很忠心,但是有時候卻也會被皇上的疑心困擾,而那本賬簿被送到皇上那裏之後,皇上表面沒有說什麽,卻對宋麟的懷疑爆發到了頂點。

他一直在給宋麟機會,但是他找不到澄清自己所作所為的證據。

最後,皇上将他們收押,宋氏懷孕救了他們出來。皇上雖然放了他們,但是卻堅決不會再讓他們的勢力增長,那時候宋麟想着,遲早是要被皇上給逼死的,索性他就破罐子破摔了。

正好,有人說要和他聯手,若是事成了,東秦就能收入囊中,若是不成,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然後,就有了現在這一出戲。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宋旭钰早在秦晉三省那時候,就已經倒戈了,他的心,早就已經不是向着宋府的了。

所以,在他們計劃的一開始,就已經将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君長情,所以他才能及時防備。

等到事情都結束之後,頌義出去處理了一晚上,第二天回來的時候,看到君長情,面色有些異樣。

他抿了抿唇,最後才對君長情說道,“公子,和宋麟聯手的那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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