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馮建宇睡得不算踏實，快要天亮的時候才真正入睡，他的夢裏滿是曾經去過的地方，周圍卻充滿了陌生的人，這讓他很是緊張，莫名的沒有安全感。

醒過來的時候覺得懷裏熱乎乎的，擡頭才發現馮想南不知道什麽時候鑽進自己被窩，嘟着小嘴兒睡得很安穩。

馮建宇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時間還早，決定起床穿衣服，順便給馮想南準備早餐。他走出房門前，忍不住又回來摸了摸馮想南的額頭。

廚房的冰箱裏面有很多食材和半成品，這些應該都是劉楚離為他們父子準備的。馮建宇打心裏感謝這位老同學，他以前就盡心盡力花費時間和金錢幫助過自己，過往的這些人情還沒來得及還，現在卻又添了新的。

他沒有準備太過複雜的早餐，簡單的做了個荷包蛋，烤了幾片面包，正要煮麥片的時候聽見卧室傳來孩子的哭聲，趕忙放下東西跑了過去。

馮想南圍着被子坐在地上，顯然是從床上掉了下來，頭發睡得亂糟糟的，因為驚吓哭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爸爸！"

看到這副情形，馮建宇笑着把兒子抱起來坐到床上，輕聲的安慰道，"怎麽睡着睡着跑到地上來了啊？你說你是不是皮猴子？"

"我夢到你不要我了……你跟一個我不認識的叔叔把我扔了……爸爸你別不要我！"馮想南摟着馮建宇的脖子放聲大哭。

"怎麽可能？爸爸不要誰也不會丢下南南！"馮建宇拍着孩子的背。

"那你跟我保證！"馮想南抽泣着，擡頭望向馮建宇。

"行！爸爸發誓将來絕對永遠都和南南在一起！"馮建宇舉起一只手，鄭重其事的說。

馮想南點了點頭，紮進馮建宇懷裏又賴了一會兒，才被抱起來換衣服。看着他一件件自己把衣服穿好，馮建宇才放心的重新回到廚房。

早餐差不多吃完之後，馮想南幫着把餐具放在水槽裏，站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和馮建宇一起清洗餐具。

"南南，你今年已經6歲了，你都是男子漢老爺們兒了，往後随随便便就哭鼻子會被別人笑話的。"馮建宇半是開玩笑半是嚴肅的說着，他發覺這個孩子在他面前會不自覺的很嬌氣，可是又沒辦法讓別人照顧，只好慢慢教育。

"可是爸爸你還哭呢！"馮想南不服氣的說。

"我？我什麽時候哭過？"馮建宇笑着問，他覺得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因為他從來不在孩子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即便是自己有幾次生病，都會硬撐着直到康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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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晚上就哭了！"馮想南大聲說，"你臉上的眼淚還是我給你擦的！"

孩子的話，帶給馮建宇的震驚不小。記得和那個人剛剛分開的那段日子裏，馮建宇整夜整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熬到困極了才能入睡，可是每每睡醒之後，枕頭都是被淚水打濕的。

這樣的生活，直到有了馮想南，才有所改變。他獨自一人承擔起父親與母親的雙重身份，既要養家又要照顧孩子，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感受，更何況落淚這種自內心深處表現而出的情緒。

馮建宇知道自己的眼淚是為何而流，他終究是逃不出對那個人感情的怪圈。他甚至絕望的想到，如果他不努力調整自己的心，他早晚會把自己拖入往事的深淵難以自拔。

"我這是……好久沒回北京了，一下子不太适應這裏。"馮建宇尋找理由說服馮想南，更想說服他自己。

"那爸爸你以後如果不開心了要和我說啊，你都不知道我看見你哭的時候有難過，可吓死我了！"馮想南抱着馮建宇的手臂說。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開心了一定跟我的寶貝兒子說。"馮建宇拍拍孩子的頭，"我們南南長大了，知道怎麽安慰別人了。"

"是你說的我已經是老爺們兒了，以後換我來照顧你！"馮想南讓馮建宇轉過去，自己爬到他背上命令道，"馮建宇機長，請準時起飛！"

"馮建宇機長收到！"馮建宇背着孩子在屋裏跑着轉了幾個圈，最後站在大門前的玄關處，"今天咱們時間緊任務重，馮想南同志，請問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馮想南響亮的回答，"GO！GO！GO！"父子二人套上外套，牽着手出了門，奔向全新的生活。

因為要先帶馮想南到新學校面試，所以在面試結束之後，馮建宇只好把兒子一起帶到了工作室。馮建宇帶着歉意對老板說明自己帶着孩子一起到來的原因，老板表示能夠理解。

"我女兒3歲的時候，我和前妻離了婚，孩子判給了我，那時候我也是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現在我女兒大二了，總感覺自己剛熬出頭，她卻又開始談戀愛了。"老板笑着搖頭，卻有說不出的幸福感。

老板姓秦，這間工作室一共有員工27人，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在業內小有名氣的配音工作室。他們涉及多個領域，從影視劇到各種游戲再到廣播劇。他們選中馮建宇的原因，正是因為他的聲音具有足夠的親和力，适合這款正在開發階段的VR游戲。

"這款游戲的受衆群是年輕的單身女性，她們是故事的主角，你需要配音的角色，是她們的虛拟男友。"老板朝他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應該知道，這項工作還是很有意思的。"

"秦先生，這款軟件的設計者還真是有創意。"馮建宇笑着回答，"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開始工作呢？"

"你才剛到北京，住處什麽的都安排好了嗎？"看到馮建宇點頭，老板繼續說，"游戲的許多程序還在調試階段，目前暫時沒有太多工作。不如你先休息兩天，順便帶着孩子到處轉轉。需要用車的話，可以用公司的。"

"這倒不用，不過還是要謝謝您。"馮建宇婉拒了老板的熱情，"秦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馮建宇拉着馮想南的手出了門，"南南，我帶你去玩一天怎麽樣？"

"好啊！爸爸，你帶我去你們學校好嗎？聯合大學！"馮想南搖着馮建宇的手，央求他。

"可以呀。"馮建宇答應。

"爸爸萬歲！"馮想南松開馮建宇的手，在便道上轉着圈的圍着馮建宇跑來跑去。

想起聯合大學，馮建宇內心充滿了期待，那裏是他夢想開始起飛的地方，曾是他青春所有回憶的溫床。那裏是他和那個人确立彼此在各自心中位置的地方，每一個角落都留下過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馮建宇正在回味過去的時光，耳邊傳來急促刺耳的剎車聲，把他拉回了現實。他下意識的去拉馮想南的手，卻發現孩子根本就不在自己身邊。徇着剛剛傳來聲音的方向望去，那裏圍了許多人，應該是出了什麽事情。

在沒有找到馮想南的身影後，馮建宇腦子裏一片空白，他聽到一聲"撞人了"，就跟着人群跑過去。艱難的越過衆人之後，馮建宇才看到躺在地上的是一個成年人，而他的兒子正站在人群的最內側看着熱鬧。

"馮想南！"馮建宇大聲喊着他的名字，他手心裏全是汗，耳朵也發出轟鳴聲，這是過度緊張之後的症狀。他走到馮想南面前，一把抱住孩子，"誰讓你到處跑的？"

"爸爸……"馮想南被馮建宇抱在懷裏，知道自己可能又闖禍了，怯生生的不敢說話。

"先生，您和孩子沒事兒吧？"一旁的人問道。

"我們沒事兒，謝謝。"馮建宇站了起來，準備拉着馮想南教訓一番，卻發現和他說話的人，不像是一般的圍觀群衆。

"您沒事兒的話，可以離開嗎？我們這兒正拍着呢！"那人手裏拿的是擴音器，四周站了許多或扛或舉着設備的人，這地方現在怎麽看，都不像是車禍現場。

被撞倒的人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一邊的躺椅上休息，其他人知道剛才的辛勞成了無用功，索性都放下了手裏的機器，等待再次開始。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們馬上離開。"馮建宇十分抱歉的說着，準備帶着孩子離開。

"大宇？"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那個聲音揪住了馮建宇的心，讓他邁不開步子。那個人從剛才發出急剎聲的車內出來，緩緩走到馮建宇面前，露出滿臉的不可置信，"真是你！"

曾經在腦海中出現過千萬次的人，此刻就站在了馮建宇面前，他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或做些什麽，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這個人，和他記憶中的樣子做着對于。

"怎麽了？傻了？"這個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拉着他來到自己的保姆車前。

直到馮想南拽了兩下馮建宇的手，他才回過神來，"好久不見。"

"這是你兒子？"那人蹲下來，對馮想南伸手，"你好，我叫王青，以前是你爸的同學。"

"南南，叫……叫叔叔。"馮建宇撫着孩子的頭發說。

"叔叔好。"馮想南乖乖的說着，握住王青的手。

"真乖！"王青讓助理拿了蛋糕給孩子，起身看着馮建宇笑，"沒想到你都有這麽大的兒子了，我可要抓緊了！"

"是啊，你才比我小半歲而已……那什麽，不耽誤你拍戲了，我們先走了。"馮建宇抱起馮想南。

"留個電話吧，方便以後聯絡。"王青朝馮建宇伸出手，示意他拿出手機。

馮建宇把手機交給王青，看着他輸入自己的號碼，又按下撥通鍵，卻無力阻止。

"既然你回來了，咱們常聯系。"王青把手機還給馮建宇，又對馮想南擺擺手，"南南再見！"

見到王青被工作人員圍住，馮建宇立即抱着孩子離開。他不顧一切的，只想逃離這個地方。此時此刻，他的心跳在加速，分明平實經常抱在懷裏的孩子，卻沉了許多。

馮建宇堅持抱着馮想南走了許久，才慢慢把他放下，之後跌坐在路邊，再沒有力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