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下平靜迷惑

坂口先生全程堅持住了死魚眼,哪怕被迫和太宰先生的堅硬腦殼對撞,也只是圓眼鏡微微顫抖。

織田作先生看向他,若有所思的道:“安吾,你究竟在哪?和MIMIC又是什麽關系?”

“……被boss算計到了什麽程度?”

坂口先生靜靜的看着他,眼神不再是死魚眼的狀态,但還是沒說什麽有效的信息,只是重複道:“不知道,我們下次還可不可以喝酒?”

既然都已經有這種疑問了,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織田作先生沒說什麽,依然很平靜,平靜的點點頭,看着老朋友,“會的。”

太宰那麽聰明,肯定早就發現安吾偷偷兼了幾份職,但在此之前也沒有說什麽。

在下君恐怕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安吾身上的光芒,也什麽都沒有說。

那他自己呢?

也不能說毫無察覺吧,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們之間雖然有聯系,但卻沒有到達足以侵入對方領域的部分。

所以很多事情,很多疑點,都是直接不追究的。

太宰先生伸出手,有黑衣人迅速從暗門中跑出來,還有幾個奇奇怪怪的、穿着灰色的雨衣一樣的人。

舞臺上的燈光發生變化,某種從圓盤開始旋轉起邊若有若無出現的悲哀音調變得激昂。

太宰先生道:“MIMIC的人出其不意的襲擊了我們的重要據點,而且打開了只有準幹部級別的人才知道密碼的保險箱。”

黑衣人們和灰色雨衣人們開始慢動作演示槍戰,黑衣人槍槍落空,灰色雨衣人槍槍命中要害,總之帥呆了。

在下老老實實站在停下旋轉的圓盤上觀察,沉思着看着他們槍戰,腦海裏不禁浮起一個小小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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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加入MIMIC,是不是無論晴天下雨都可以穿雨衣?再也不用費力去分析舞臺上的哪一種情況下的哪一種燈光代表着下雨了。

不、不行,MIMIC已經被太宰先生盯上了。

根據織田作先生平靜的羞恥轉述太宰先生的各種橫濱傳說,MIMIC的下場一定不會很好,恐怕太宰先生會把他們的雨衣都給扒了。

槍戰逐漸激烈,一個黑衣人浮誇的以慢動作形式倒在在下腳邊。

在下低頭,和他面面厮觑。

黑衣人試探性的挪了挪身體,裝死,又挪了挪身體,繼續裝死。

在下放棄掙紮,從圓臺上下去,避開這場亂鬥。

順便把織田作先生、坂口先生拽走,不然一臉深沉的看着工作人員們玩槍戰,未免也太慘了。

太宰先生自覺的拽住在下的衣角,懶懶的跟在在下身後。

他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停在舞臺的陰影處後,在下問:“太宰先生,不開心嗎?”

太宰先生攀住在下的肩膀,“棉花糖~我的棉花糖不見了!在下君好不乖哦,哇嗚嗚,現在肯定還想揍我~”

“額頭好疼~”

不,你不疼,和人相撞,有和老虎相撞疼嗎?

沒有。

不過太宰先生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讓在下和老虎相撞,應該是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得罪他了,被報複了。

在下耐心的摁住他的頭,把他往下摁一點,“不要抱脖子,在下知道了,會試試看能不能把棉花糖要回來。”

“還有,劇場內不能吃零食。”

太宰先生一推就松,沒有強行掙紮,“哪有哪有,棉花糖又不是零食!”

“那可是在下君愛的本體!”

在下:?

在下熟練的偷師太宰先生對待坂口先生的技巧,把他擺成正經站立的樣子,然後頓住。

嗯?等等?

太宰先生的衣兜裏,好像有一張照片?

是在下的照片,但不是在下現在的照片,是在下以前的照片。

精準定位一下,應該是非常非常小時候的照片。

在下:?

在下伸手去拿,被太宰先生避開,“啦啦啦,不要碰我~在下君好過分~”

皮膚接觸了一瞬間,又立刻分開,在下心想,糟糕。

周圍的舞臺劇世界迅速泛起了漣漪,但沒有等顯示現實世界,就又恢複成舞臺劇的樣子。

擴音器裏傳來織田作先生的聲音,“我還記得那一天,我買了給孩子們的禮物,一路上思考着怎麽哄好孩子們。”

“那段時間非常忙,我很久沒有去看孩子們了,有些苦惱。”

聲音的主人抱着一個紙袋走上舞臺。

織田作先生一向平靜的表情居然可以讓人輕而易舉的看出高興這兩個字來,他說着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的話,抱着給孩子們的禮物,高高興興的去找孩子們。

孩子們卻沒有登上舞臺,登上舞臺的,是太宰先生和坂口先生。

太宰先生淡淡道:“但是,我進了門後,卻發現室內亂七八糟的,西餐店老板倒在吧臺內,身上有很多的血。”

坂口先生接過話,“從他的姿勢看,他應該是試圖轉身拿起廚房的平底鍋反抗,但沒有子彈的速度快。”

“玩具掉了一地,我卻沒有感覺,焦急的沖上去,孩子們的房間內也沒有人。”

“蠟筆被人粗暴的猜到地上,床架翻倒,各種東西都散作一團。”

“我分不清當時是怎麽想的了,只記得自己腦海一片空白的沖下樓,沖出咖喱店,茫然的四處張望。”

“咖喱店旁邊停的那輛公交車的車簾在晃動,一個被打的青青紫紫的孩子的臉從車簾的縫隙裏露出來,是幸介。”

“他看到了我,猛的瞪大眼睛,然後把車簾揮開。”

“于是,我看到了所有的孩子們。”

……

所有的配樂和其他顏色的燈光都消失,背景音安靜下去,舞臺的燈光是普通的白熾色。

太宰先生和坂口先生一人接一段,口頭講述這段故事,織田作先生做出相應的動作。

他們的語速越來越快,織田作先生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語速快到好像不用呼吸和停頓,動作快到好像慢一秒就要世界末日了。

孩子們始終沒有出場,在下忍不住皺眉。

對織田作先生來說,這和世界末日,沒什麽差別吧。

之前在隐晦的眼神和信息中,讓在下做的事,是要救下孩子們嗎?

确實,之前見到太宰先生和織田作先生的時候,并沒有見到孩子們……不過這也很正常,那個時候,孩子們應該已經大了,都在學校也不奇怪。

舞臺上的氣氛一觸即發,在太宰先生和坂口先生的口中,在下得知,織田作先生一直在盡力追趕劫持了孩子們的車輛。

他終于趕上了車。

但沒有趕上其他的東西,某種,一旦凄慘失去,便會徹底壓垮他的東西。

孩子們也終于出場了,他們五個人拽着一條白色的繩圈,圍着織田作先生轉圈圈,他們用平時玩鬧時的語氣喊,“作之助~”

織田作先生想去抓住他們,卻沒有抓到,他身後、舞臺中央後方的屏幕亮起。

仿佛身體意識到了什麽,但意識還沒有意識到,織田作先生睜大眼睛。

時間都仿佛靜止在這一刻。

不,不是仿佛,而是真的,整個舞臺都停頓了那麽一兩秒。

織田先生和孩子們的身形都凝固住,他們沒有交流什麽,所有的話語都在再也對視不上的眼裏噴薄而出。

在下聽到了織田先生低至平淡的聲音,和他絕望跳動的心髒。

然後。

————炸彈、爆炸了。

紅到緋色的火焰和爆炸聲在舞臺上激烈碰撞,明明只是舞臺音效和屏幕畫面,卻使在下下意識回避,回避這極哀的一幕。

舞臺又暗了下來,只剩下一束光孤零零地照在織田先生身上,但就連那束光,也逐漸暗淡下來。

在下閉上眼。

那些在爆炸和黑暗中緘默退場的孩子如同木偶般被從前玩耍用的白色帶子裹挾着。

這塊地方并不大,起碼在在下的視野裏,只是一塊普通的舞臺,但是舞臺上用于工作人員進出的暗門實在是多,在下費力,把之前出現過的暗門幾乎都關上,只留下一間。

暗門內的,是深沉沉的黑暗,仿佛随時會凝聚成墨塊固定住,但是在其他人的視野裏應該不是這樣的吧,或者說,因為在下的異能力,它只在在下眼裏是這樣的。

允許在下在舞臺範圍內接近無敵,無限制的神化,卻不允許在下脫離舞臺,正好像是囚禁孤獨的小鳥,每天給他足夠的食物,卻不放他自由。

暗門們幾乎沒有區別,在下選擇進入這間暗門,是因為西餐店老板在裏面。

他像是被斬斷絲線的人偶,沒有任何動作。

舞臺劇之所以存在,自有它的寓意,在下只是一個被世界所擯棄的旁觀者,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旁觀者的角度。

劇情發展的每一步都有它的道理。

話雖如此,但在下既然以隐晦的方式接下了這份隐晦的委托,就自然不能放棄。

那群孩子面無表情的往在下這邊的暗門跑過來,他們每個人的距離都很大,仿佛在不舍這個舞臺和仍在舞臺上的織田作先生,但還是被白色帶子纏着往前走。

在他們剛剛跑進暗門,要繞過在下、在西餐店老板身邊停下腳步時,在下伸手拽住最前面那個孩子的衣領。

如果沒記錯,這個孩子,叫幸介。

幸介停勢不及,一下子被在下拽過來,撞在在下身上,這仿佛是一個開關,光明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捂着額頭擡頭,在下看到,在他之前還面無表情的臉上,滿是傷心難過的淚水,“……作之助……”

越過此岸與彼岸的界限,在下半蹲下來,捏住他的肩膀,以防他再次被白色的帶子攜走,“幸介。”

幸介抽抽噎噎的,“在、在下君……”

那種白色的帶子,像是他們五個孩子之間的獨特聯系,在下碰不到,“你可以把其他的孩子拉回來嗎?”

他抓住腰間的白色帶子,一邊哭泣一邊拼命拉扯,這應該是一段漫長艱難的過程,因為在下碰不到帶子,不能給他任何幫助,全憑他自己的決心和力量把孩子們從舞臺的各種陰影處拉過來。

孩子們的樣子都非常慘,身上有很多傷痕,衣服倒是完好無損,咲樂的頭發淩亂、束發的帶子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

在下伸手把之前和咲樂玩游戲時贏的粉色飾品拿出來,勉強重新幫把她淩亂的頭發紮一下。

想了想,在下又把兩邊袖子裏的定位器都拿出來,粘在粉色飾品上。

還好兩個時間線的太宰先生都在在下身上放了定位器。

弄好這一切,在下幫孩子們把眼淚擦幹,平靜的問:“舞臺的後方太亂,你們暫時不能下去。”

雖然活着很麻煩,但是還有羁絆的話,就盡力多活一會兒吧。

在舞臺前方、傳來的不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音,而像是野獸嘶吼的哀鳴中,在下把咲樂抱起來。

“所以,可以盡量在舞臺上多停留一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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