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許琮忐忑的推開包廂的門,因為賀聞點名要他去包廂裏,今日玩在一塊的高幹子弟都來了,他一進去,便感到有幾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毫不掩飾的,說不出什麽感覺,但總歸不舒服。
賀聞不喜坐在太顯眼的地方,此時姿态慵懶的靠在軟沙發的左側,許琮走過去,溫順的在賀聞身邊坐下。
賀聞伸手在他手心裏捏了下,問他,“穿得這麽少,不冷嗎?”
許琮指尖都僵硬了,慢慢搖頭,“有暖氣。”
包廂裏吵鬧,兩人得湊得很近才能聽見彼此的聲音,旁人望去親密無間,像是尋常咬耳朵的情侶。
萬尋別有意味的對着其他好友一笑,好友意會的回以笑容。
許琮卻不知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笑話,只覺得賀聞離他離得好近,說話的溫熱氣息的灑在他的臉上,帶微微的酒氣,令他也有點飄飄然。
“陳姐和我說了,”許琮的背躬着,悄然離賀聞遠了點,再擡頭看着賀聞,抿着唇微笑,“謝謝賀少。”
“不用叫得這麽生分,”賀聞察覺到許琮的遠離,并沒有急着靠近,他尺寸拿捏得極好,“叫我名字就行。”
許琮吃驚,從他第一天進來的時候陳姐就吩咐過了,不準直呼客人的名字,于是他搖搖頭說,“這不合規矩。”
“沒關系的,”賀聞說,“不會有人說你的。”
賀聞的堅持讓許琮有點動搖,他看着賀聞的眼睛,深得他看不出賀聞的想法,他猶豫的喊了聲,“賀聞……”
賀聞似乎很高興,把他的手卷進自己掌心裹着,問他,“知道為什麽我不讓你見其他客人嗎?”
許琮點點頭,陳姐的意思很明确,賀聞似乎有意思包他的場。
但賀聞接下來一句話卻讓許琮愣住,賀聞低低道,“因為你不喜歡。”
他到WAH半年了,從來沒有人會在乎他的感受,陳姐逼迫他見客,他需要對客人虛與委蛇,他變得不像自己,麻木的做着一開始讓自己作嘔的事情,但賀聞現在卻對他說,是因為他不喜歡才不讓他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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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聞在乎他的喜好和感受,這個認知讓許琮從心髒深處蔓延開一股過電般的戰栗,他張了張嘴,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麽?”
他有什麽值得賀聞這樣對待?
賀聞看着他,燈光落在他冷峻的臉上,令他更加俊美無雙,他音色在嘈雜聲裏過濾傳到許琮耳裏,“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許琮眼眶發澀,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麽動聽的話了,賀聞的聲音像一道光般照進他暗無天日的生活裏,他被強烈的感動沖擊,甚至忘記追問賀聞為什麽自己是不一樣的。
看見許琮的反應,賀聞眼底含了點笑,他活了二十五年,無論家世外貌都是極佳,即使不必甜言蜜語,大把人往他身上湊,而像許琮這樣的,只要他稍微用點小心思,自然是手到擒來。
正是溫情時刻,萬尋拿着酒過來,直直坐到了許琮身邊,“怎麽,有了賀聞就不理我這個舊客了?”
許琮指尖抖了下,難堪得不知道說點什麽好,賀聞極其敏銳的捕捉到他的變化,将他的手握得更緊,許琮眨了下眼睛,看向賀聞。
賀聞将他拉到自己懷裏,對萬尋說,“你得了吧你,該幹嘛幹嘛去,跑我這裏礙什麽眼?”
許琮被賀聞抱在懷裏,能感受到賀聞的體溫将他包裹起來,這種類似于維護的動作讓許琮感動不以。
萬尋噗嗤笑賀聞的虛僞,但不拆穿他,假裝痛心道,“見色忘友就數你賀聞。”
然後又起身離開了。
許琮有點無地自容,萬尋一句話把他又打入冰窖般,若不是萬尋,他差點都要忘記自己是什麽身份。
一個海底明上月,一個污溝暗下泥,他感動賀聞的維護和好意,但多日建立起來的自我保護機制依舊讓他清醒幾分。
他從賀聞懷裏出來,輕聲說謝謝。
賀聞本以為只經過這一次就能讓許琮全然向他臣服,但懷裏落了空讓他有一瞬的詫異,他壓下心裏的不耐,溫柔體貼至極,“萬尋他就是嘴賤,你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我并不在乎你的過去。”
許琮眼眶一熱,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謝意,想了想,忍着羞恥道,“你今晚回去嗎?”
他什麽都沒有了,能給賀聞的只有這副破敗的身體,但同時他又唾棄自己的下、賤,賀聞對他這麽好,他卻只能用這些報答賀聞。
賀聞微乎其微的皺了眉,想許琮未免實在太低檔,滿腦子只想着張開腿讨好男人,但因着與好友的賭約在,不願落面子,把心裏的鄙夷壓下去,“我待會就走。”
許琮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松口氣般點點頭。
“周末你有空嗎,我帶你出去玩?”賀聞問。
WAH倒是沒有規定不能和客人一起出去,以前也有客人邀請,但許琮都拒絕了,可這句話是賀聞說出來的,他甚至帶了點莫名的期待,只頓了兩秒就颔首,“有空的。”
他喜歡和賀聞在一起,這不僅僅因為賀聞救過他,還以為賀聞在乎他的感受,盡管那晚他和賀聞上床,賀聞所表現出來的不屑是那麽明顯,許琮都可以選擇性遺忘。
人一旦接近了溫暖,便總是忍不住再汲取更多,何況賀聞是那麽善解人意。
因着賀聞的緣故,許琮将近一個星期都不用見客,即使是難纏的客人找上門來,陳姐都會打發掉,惡人如王勤,一聽到賀聞的名字,連許琮一只手指都不敢碰。
雖然WAH因許琮被賀聞看上而嫉妒許琮的人很多,但也都不敢來找麻煩,許琮幾乎是度過了這半年來最輕松的日子。
他越發感激起賀聞來,期待周末的到來,想要看見賀聞。
說來奇怪,他和賀聞僅僅認識了不到半月,卻從未這樣篤定賀聞是個好人的念頭,從一開始他就仰視着賀聞,奠定了賀聞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此後賀聞一點一滴的好都在他眼裏變成大河汪洋。
如果許琮不那麽渴望溫暖,哪怕只要稍加思考,肯定會發現不對勁,可他就是這麽義無反顧一頭陷進去了,難以自拔。
而等醍醐灌頂時,也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