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個串兒
沈立行摸着鼻子退出屋。
魏濂撤了手,傅晚凝擡袖猛擦淚,竟是不理他,轉腳欲朝外走。
“他在門口,”魏濂淺聲道,他的嗓音包着笑意,算準了她走不出去。
傅晚凝揪住裙擺,直氣的周身顫。
魏濂踱到她身邊,放軟聲道,“我引他走,你稍後再離開。”
傅晚凝撒氣般的側過臉,就是不跟他搭話。
魏濂扯唇笑,大步離了屋。
沈立行一見他出來,讪笑着道,“廠督,卑職有事跟您禀報……”
魏濂睥睨着他,轉了腳往書房走。
沈立行跟他一道進了書房。
“廠督,出了樁事,”沈立行立在桌前躬身道。
魏濂踢了個矮凳過去,打着折扇道,“着慌的跟火燒屁股,坐下來慢慢說。”
沈立行撐着腿下坐,“禁軍都統韓項昨夜宿私窠子被抓了。”
魏濂按下折扇,問道,“誰抓的?”
沈立行撓了下頭,“督察院那邊兒帶人去的,不過……”
“不過什麽?別吞吞吐吐的,一通說清,”魏濂道。
沈立行正襟危坐,“韓項不是一個人進的私窠子,趙璋宏跟他一起去的,只是趙璋宏擺了他一道,半夜出了私窠子,把他給檢舉了。”
趙家和孫家是親家,趙璋宏論輩分該叫孫懷安一聲舅舅,這會子插出一檔子事,打的必定是禁軍的主意。
魏濂深眼,他手裏還沒捏穩五千兵孫家就忌憚了,禁軍目前是個雞肋,誰都不沾邊兒,韓項被下了職,那就是個空子,孫懷安鐵定安插人上去。
“我先進宮一趟,”魏濂支起身道。
沈立行沖他搖手,“遲了,孫大人連夜入宮求見太後娘娘,娘娘已經下旨罷了韓項,提趙璋宏做了禁軍都統。”
魏濂重坐回椅子上,打開腳邊的櫃子在裏面巡視着,倏忽便定在一本冊子上,他拿出來翻看着道,“我記得皇後娘娘自小寄養在趙家。”
“廠督記得牢,皇後娘娘在趙家待了十二年,今年及笄才回的孫家,”沈立行回道。
孫家落魄後,趙家接濟了不少,孫裳娴都是在趙家長大,可見這兩家情誼。
魏濂觀覽着冊子,良久道,“皇後娘娘跟趙璋宏算是青梅竹馬了。”
沈立行一拍大腿,“可不是!皇後娘娘沒出閣的時候,我們哥兒幾個私下都叫她是趙家婆娘,都猜是趙璋宏的未來小娘子,誰知道就進宮去了?”
魏濂皮笑肉不笑的乜着他,“窯子逛出來的算哥兒,別到時候走韓項老路,我可撈不動你。”
沈立行灰頭土臉的抹一下眼睛,“您說的是,以後卑職不跟他們吃酒去了。”
魏濂将手裏的冊子放回櫃子中,“錦衣衛閑出鳥兒了吧,我給你個差使。”
沈立行揉一下手,兩眼冒光道,“您說。”
“給我選幾個錦衣衛,盯死了趙璋宏,”魏濂遠眺着窗外,嘴角溺出笑,他看見傅晚凝跑進了蘭苑。
沈立行猶豫道,“他入宮也盯?”
魏濂轉過眼笑看着他,“出恭都給我跟着。”
沈立行當即拍胸脯,“包在卑職身上。”
魏濂挑唇笑,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滿當的信封,扔到沈立行懷裏,“請他們吃茶。”
沈立行點點信封裏的銀票數,嘿聲道,“還是您體恤他們。”
魏濂受着奉承直笑,“給他們留點。”
沈立行慚愧的紅起臉兒。
魏濂又拿起折扇打了兩下風,眼睛不再看他。
這是要趕人了。
沈立行卻擠眉弄眼的撇到他身邊道,“廠督,将才那是您夫人嗎?”
魏濂歪身瞪他,“眼兒不想要了?”
“不,不是,”沈立行遠了兩步,又憋不住心裏話道,“您娶妻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好歹讓我們随個禮。”
“她膽兒小,見不得生人,”魏濂合住折扇,朝他胸前一敲,“你要随禮?”
“……卑職明兒送過來成不?”沈立行只差要打自己嘴巴子,偏嘴賤說出這話,少不得給他刮一刮。
魏濂高高嗯一聲。
沈立行又賤兮兮的蹿過來,忸怩着道,“廠督,夫人可有姐妹?”
魏濂臉寒下來,“打的什麽主意?”
沈立行忖度着道,“……卑職想跟您結個親。”
魏濂冷笑道,“她家裏人都死絕了,你想娶死鬼?”
沈立行陡然瑟縮,拱着手朝他一拜,溜出了門。
魏濂斂住眉,暗忖着過不了幾日,邺都人人都會知曉他娶妻了,宮裏的那位也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可得好好利用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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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凝悶屋裏約有半個鐘頭,香閣進來拉她去茶廳玩。
小姑娘愛玩,聚到一處總有說不完的話,傅晚凝到廳內才發現幾個小丫鬟坐一起在打馬吊,有說有笑,瞧見她來了,其中一個丫鬟讓了位,按她坐上。
“夫人幫奴婢打吧,奴婢輸了好幾次,回不了本了,”那小丫鬟調皮的很,笑嘻嘻的求着她。
傅晚凝會點馬吊,看她們熱鬧,玩心也起來,便順話和她們拼局。
香閣扯着小丫鬟出去,須臾便端進來個小茶幾,放了些茶點便悄悄出廳。
吊牌輪了兩圈,傅晚凝呷一口茶,伸手去摸牌,竟是張好牌,她按下牌将手裏的牌都放倒,微有興奮道,“糊了,下把樁家該到我手上。”
其他幾個小丫鬟唉聲嘆氣的遞錢給她,待要再說些好聽的話,魏濂挑開門簾走進來了,她們便都悄聲站起,“老爺。”
傅晚凝瞧着他就沒了好臉色,直偏身不愈睬他。
魏濂沖那幾個丫鬟揮手,她們都自覺地跑了出去,他提着曳撒坐到杌子上,正和她面對面。
“氣性大,便因着早上那事兒要永遠不跟我說話了?”
傅晚凝頓感泛酸,“我曉得你是故意的。”
她的話有股怨氣,魏濂聽着失笑,“這又從何說起了,你總和我生分,我不過貼近了些,你卻又覺得我冒犯了你,你們女孩兒的心思雜,我當真鬧不明白自己哪裏惹到你了。”
傅晚凝眨一下眼,委屈的淚花在眼裏打轉,“不要你明白。”
魏濂眼瞅着她要哭,心裏軟的像被蜜糖浸泡過,“左不過是我的錯,你心裏氣身體跟着受累,你若是覺得我慢待了你,你鬧便是,這樣子算怎麽回事?”
傅晚凝撇着唇,拿絹帕擦着眼下,道,“你只把我當個消遣兒,我心裏清楚。”
她看事通透,不過是身份上不敢跟他頂撞,卯着這個機會,她幹脆全倒出來了,紅的白的她全要數落,叫他不再逗着自己。
魏濂起身坐近,看她想站起來躲開,就趁勢抓住她的手腕道,“你瞅着我怕,又覺得我拿你玩,原是我待人接物上輕浮了,便叫你多想,可你得知道,我是個太監,最常和女人打交道,我只當你不介意,未想你心底還是把我看低了。”
伴着他的話,那臉色也轉變成了失落,像是被她傷透了心。
傅晚凝再愛使小脾氣也熄了火,她坐立難安,一時就沒了和他鬧別扭的想頭,手被他抓着也忘了掙,只跟他辯解道,“我,我從沒有看低你,你不要多想。”
魏濂撫了撫那細膚,面容顯哀,“我爹娘過世的早,我和我哥哥倆兒人活不下去才進了宮裏,這世道但凡有點活頭,誰願意進宮給人當牛馬,我也是男人,我也想娶妻生子,可是你瞧見了,我如今是個什麽模樣,你嫌棄我是對的,誰還會待見太監呢?”
傅晚凝驚慌失措的回握着他的手,磕磕絆絆的安慰他,“我待見你的……”
魏濂唇微翹,任她抓着自己,嘴裏倒是推脫,“你嘴上說的好聽,轉頭我再越了界,指定又得跟我犯執拗。”
傅晚凝臉微苦,她再平和不過,但要她老這麽由得他挨近觸碰,她又不想,男女大防,即使他不算個正常男人,那也有別于女人,她受不住那樣的相處。
魏濂瞧的清她想什麽,佯裝難過的去掰她的手,“我也不逼着你,咱們以後便隔着罷,你見不着我,我也見不着你,總好過作假。”
傅晚凝那點矜持因這話就全丢了,她兩手拉住他,急着道,“我,我自是歡喜你跟我處一塊的,你別傷心……”
魏濂作不信狀,“你說真的?”
傅晚凝澀然點頭。
魏濂伸長手拿過茶幾上的杯子,喝一口。
傅晚凝便紅了腮,那杯子是她喝過的,她蹙眉瞪他,一時摸不清他是不是故意的。
魏濂也蹙眉,“底下丫頭耍滑,竟拿個糖炒毛尖兒來糊弄你。”
傅晚凝就被轉移了注意,“我對茶不講究……”
意思是讓他不要罰她們。
冰盆化了不少,廳裏的暑氣起來了,魏濂輕托着她的腕肘起身,道,“回屋吧,歇會兒要用午膳了。”
傅晚凝攔住他,眉間成愁,他又亂來。
魏濂手不放,反而攬住她的腰道,“出廳要走一截花蹊,我扶着免得又被絆到。”
傅晚凝眼往下看,反駁的話繞在嘴裏愣是沒說,最後忍羞随他擁着出了廳。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鞠躬。感謝在2020-05-03 17:31:08~2020-05-07 16:30: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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