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潞門關
孟春,積雪尚未消融,淮南王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京城,朝着潞門關出發。京中百姓議論紛紛:
“奇怪,淮南王出征哪次不是身披铠甲腳踏戰馬,怎麽這次改坐馬車了?難道不會耽誤行軍嗎?”
“這次不是出征,據說是體察北邊民情。不過方才我瞧見淮南王馬車裏坐了個俊俏小郎君,面生的很,看着年紀就不大。”
“都說淮南王自成婚後就收了心,難不成不是收心是換了愛好?不愛美色愛男色了?”
“不是,聽我家那口子說是玄青閣出來的醫師。怕淮南王路上遭遇不測才跟着北上,這位玄青閣醫師身子弱騎不得馬,淮南王發了善心才将許他坐進車裏。”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而此時,馬車內假扮玄青閣的醫師季绾正被姜荀抱在懷裏,說:“我身子不舒服,小郎君幫我把把脈。”
季绾拗不過他,只得把手搭在他的脈搏上,佯裝深沉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是喜脈。”
姜荀掐她的腰撓季绾癢癢肉,演戲來勁了,說:“那小郎君可得對我負責。我對小郎君一片真心天地可鑒,你莫要負我。”
季绾在他懷裏樂不可支,東倒西歪。
姜荀頭一次見季绾扮成男子的模樣,只覺得別有風味。一張小臉俏生生的,袖子下那截細白胳膊跟白玉似的,一捏就能沾上紅印子。
姜荀看着她,只覺得移不開眼。
這次随行的人中,除了趙衍和姜荀的幾個心腹,其餘人都不知道季绾身份,當真以為她是玄青閣醫師。因此途中有人受傷生病總愛來找季绾,趙衍敲着馬車門說:“王爺,又有一位大人身體不适,請季小郎君過去瞧瞧。”
姜荀忍無可忍。
出城的第五天,這已經是第幾個了?這幾日他和季绾坐在馬車裏,總有人來壞他好事。不是擦傷了腿就是染了風寒,昨天竟還有個食欲不振的。
真是出息,這些人一個二個跟在自己身邊多年也沒瞧出來有毛病,怎麽這次就嬌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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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失笑。她根本不通醫術,給他們的藥都是絲瑪提前配好的。絲瑪心細,就怕季绾假扮醫師露餡,出發前教了她好多醫學名詞,弄得季绾現在張嘴就能胡謅一通出來。
當然,給他們的藥都是真的。
随行中除了季绾還有別的醫師,那人叫于都,算是周飛雲的徒弟,知道季绾假扮醫師的事。絲瑪給季绾備了各種藥,瓶瓶罐罐裝滿了一只木箱。
季绾不敢冒然用藥,每次胡謅一通後都對于都說:“于小郎君也來瞧瞧,是不是我說的這個理。”
于都就是個看眼色的,季绾胡謅後他再走個過場,确保用藥萬無一失。幾次下來,季绾在随行軍中人氣愈發高。她穿男裝秀氣得很,讓人覺得怎麽看都不夠。
昨日那位食欲不振的大人十分惋惜的對季绾說:“季小郎君,你怎麽就不是個女人呢?你要是個女人,我定要把你娶回家。”
姜荀聽了想揍人。強壓着怒氣拖上季绾就走,那位大人在身後追問:“季小郎君,我莫不是得了相思病?一刻鐘不見你就想得緊,茶飯不思到底怎麽辦才好?”
姜荀徹底怒了,手中的馬鞭差點抽在那人身上。他咬牙切齒道:“餓死你算了。”
此刻聽聞随行軍中又有人身體不适,姜荀再也不肯放季绾出去了。他問:“說吧,這次是誰哪裏不舒服?腿斷了還是染了風寒,告訴他們不行就滾回去,少在外邊丢人現眼。”
趙衍知道姜荀憋着怒氣,小聲說:“還是昨日沒有食欲那位大人程墨,他好像得了皮膚病,上半身有大小不一的紅斑,看着怪瘆人的,程大人以為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眼下正坐在馬背上掉眼淚呢。”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姜荀皺了眉頭,季绾也說:“去瞧瞧吧,他在你手底下做事,若真的病了也不好置之不理。”
姜荀的重點卻放在趙衍那句:皮膚病,上半身有大小不一的紅斑。他說:“再走三裏地有個驿館,咱們今晚在那兒歇腳。一會我去看看,你就呆在屋裏。”
季绾還是想跟着去,姜荀說什麽也不樂意,“怎麽,你還想看別的男人光膀子嗎?”
季绾才反應過來,既然是皮膚病到時候肯定要脫衣裳的,她去了确實不好。
到了驿館衆人歇下,姜荀叫了于都來到程墨房裏。這厮一把鼻涕一把淚正哭的傷心,見姜荀于都來了,往身後瞅瞅,道:“季小郎君呢?我都要歇菜了他也不來看看我?”
姜荀壓着火氣,命人扒了程墨上衣,只見程墨身上确實有大小不一的紅斑,顏色有深有淺,離奇的很。
“怎麽樣于小郎君,還能不能治好?我家中有個老母和姐姐,今年二十沒娶妻,若沒了我們程家可就絕後了。”
姜荀嫌他聒噪,取了布巾塞到程墨嘴裏,問:“怎麽樣?”
行軍途中爆發疾病是常有的事,姜荀擔心他們運氣背,若真碰上什麽傳染病只怕到不了潞門關人員就損失慘重了。
于都跟着周飛雲學過好幾年醫術,雖不及周飛雲但比一般醫師還是要好很多的。他面無表情的從程墨嘴裏取下布巾,說:“能治。”
“怎麽治?”
于都沾濕布巾,在程墨身上擦了兩下,其中一塊紅斑就消失不見了。趙衍愕然:“奇怪了,這是什麽病,從未見過。”
于都一臉無語的看向衆人,指着程墨的大紅色裏衣道:“我說這位大人,你沒事穿這麽鮮豔幹嘛?”
“有問題嗎?”程墨說:“今年是我本命年,穿紅色的辟邪又喜慶,我娘給我做的。”
“那也挑個不會掉色的布料啊!”于都無語凝噎,“你這裏衣用的布料是織錦,材質不錯就是上色簡單沒做冷淬處理,天一熱就掉色,弄得你滿身都是。”
衆人爆笑,姜荀冷着一張臉憤然離去,沒多久又折回來吩咐:“趙衍,随行軍中誰身子不适讓他們直接去找于都。這幾日季小郎君照顧我夠辛苦了,忙不過來。”
程墨有點不大高興,“那我豈不是見不到季小郎君了?哎,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季小郎君這樣标志的人,他若是女人,我就娶了。”
所幸姜荀已經走遠沒聽到這話,不然真得打起來。
于都冷然道:“女的你也娶不了。”
“那怎麽可能。”程墨不服氣道:“除非他是王爺的女人,要不然我搶也把他搶過來。除了不敢得罪王爺,誰我都不放在眼裏。”
于都心裏想:得了吧,你觊觎王妃,早就把王爺得罪透了。
接下來幾日果真再沒有人找季绾瞧病。姜荀每晚硬是将季绾留在自己房中,美曰其名:守夜。
至于怎麽守就沒人知道了。
離京十日終于達到潞門關時,季绾又瘦了一圈。路途艱辛車馬颠簸,白天趕路已經夠累了,晚上還要伺候姜荀那位大爺,季绾苦不堪言。
潞門關靠北,春天來的晚。已是三月末路上還覆着一層厚厚的積雪,蒼茫大漠長直孤煙,這是季绾多年魂牽夢萦的景象。
出了潞門關再走幾裏地就是北狄的地界。此番他們不入北狄都城,只需沿穆拉山脈一直往西,就到烏斯部落了。
在潞門關休整幾日,季绾才見到沈兮和徐長廉。二人駐守潞門關三個多月,邊疆苦寒均瘦了不少。
沈兮在信中就知道季绾要來潞門關的事情,他言辭恭敬地行了禮,才對姜荀禀報說:“北狄內戰七日前已經結束,塔巴爾勝了重回皇室。他曾經與三皇子做的交易算不的數,且不說三皇子已被發配黔南,北狄此次元氣大傷不修整三年五年根本緩不過勁來。”
姜荀淡淡道:“塔巴爾是條漢子。隐忍二十多年只為了今日,這樣的敵人,大齊不得不忌憚。”
沈兮說:“暫時不用擔心。塔巴爾奪權成功只是第一步,他重回皇室要面對的是各大部落首領和宗親,再說了舊王餘孽還在逃竄也沒清理幹淨,塔巴爾顧不上大齊。”
姜荀點頭,說:“十日後出發我帶若幹親兵去烏斯部落,這幾日你倆将軍中事務交接下去,擇日就回京吧,潞門關有曹煥駐守,最近的城池也加了援軍,能安定幾年了。”
沈兮望了一眼徐長廉,說:“王爺,屬下有個不情之請。”
“說。”
“屬下家中一切安好,唯有胞妹放心不下。這幾月與徐兄相處,發現徐兄為人正直且家訓良好,屬下覺得與我胞妹十分相配。想求王爺給司武官再升一升官職,這樣家父家母就很難拒絕了。”
徐長廉紅着一張臉,木讷的站在一旁。姜荀明白過來,徐長廉家世清白但與沈國公府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若升了官職自然與沈國公府千金更為相配。
“這不是什麽難事。你二人駐守潞門關多月有功,本就該封賞。入京後陛下的旨意也快到了。”
沈兮和徐長廉謝過姜荀。姜荀沒頭沒腦的問一句:“沈兮,國公府一切可好?”
沈兮回答:“勞王爺挂念。前幾日家書中,父母告知我一切都好。”
姜荀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看來沈兮還不知道沈願和姜瀾的事,他離京時沈願正鬧着要随姜瀾外嫁,國公府雞飛狗跳怎麽可能安好?
罷了,別人的事情他也管不了。
議事完畢後姜荀回屋找季绾,抱着她說:“绾绾,我覺得我們這樣就挺好的,沒那麽多糟心事。”
“好在哪裏?”
姜荀回答:“就天造地設郎情妾意無比般配呗,誰也阻擋不了我們相愛。”
作者有話要說:
再有一章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