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荼毒

姜荀好些年沒進內務府了,說是學習,他只打算走個過場。

宮裏事務不分大小俱歸內務府管,其中教皇子公主敦倫之禮的地方叫宜華堂,是內務府衆多部門之一。

宮裏講究,皇子滿十四歲宜華堂就會派人上門教學。姜荀自認聰慧,對這檔子事向來無師自通。當年宜華堂宮人到他府上時,正值姜荀從軍中歸來,他黑着一張臉差點沒把小監吓個半死。

今日登門宜華堂,惹來不少注目禮。再加上前段時間淮南王雷厲風行地徹查六部,出征辭州,宜華堂衆人戰戰兢兢,生怕招惹上禍事。

姜荀坐下後立馬有大監上來詢問:“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敢問王爺此來,所謂何事?”

姜荀今日難得心情好,擺手道:“沒什麽,到處逛逛。你且下去,有事本王叫你。”

大監退下後,當值打掃的小監也不敢多作停留,一溜煙跑沒影了。姜荀頭枕在椅子上,假寐了一會忽然覺得有些無聊,随手抽過案牍上的一冊書,打算消磨會時間。

這一翻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這根本不是什麽正經書籍,是一冊活色生香的話本,專門描寫男女敦倫之禮,還附帶圖畫。文字描寫的那叫一個仔細,圖畫栩栩如生。

姜荀吓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仿佛一個燙手山芋似的立馬扔得遠遠的。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他一邊罵一邊叫了大監過來興師問罪:“宮裏花錢好好養着你們,你們就是這樣當值的?”姜荀将冊子甩在大監跟前,“不好好當值效力陛下,屍位素餐成何體統。”

大監吓得腿都軟了,跪下說話:“王爺息怒。這些都是宜華堂平日教學用的的冊子,專門請大學士編寫的。王爺若覺得哪裏不妥明說便是,老奴立馬叫人去改。”

姜荀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鬧了笑話。他望着面前厚厚一摞書籍,有點不敢相信。這些……都是?

真是……浩瀚……淵博……

他找了個理由讓大監退下,随機抽出幾本翻看,果然都是。是他先入為主了,沒想到人家宜華堂專門就是做這個的。後宮嫔妃,皇子公主,甚至陛下,宜華堂效力的地方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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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書籍重新整理好,不慎看到其中幾頁。直到出了宮,姜荀腦海裏都忘不掉那些內容。真是……被宜華堂荼毒了。

正月初一京城熱鬧非凡,火紅的鞭炮渣子滿地都是。姜荀回府途中正巧碰上姜瀾,此時黃昏逼近天色漸晚,是該歸家的時候了。

姜瀾孤零零的立在橋頭,似乎是在等人。姜荀沖他招手,姜瀾見了小跑過來,一臉憨笑地問:“六哥沒陪皇嫂嗎?怎麽會在這裏?”

“剛從宮裏回來。你這一天天跑哪去了?初一也不進宮給陛下太後請安,蘭妃娘娘那兒也沒去吧?”

姜瀾不好意思道:“六哥教訓得是。我等個人,晚些時候就回宮去。”

姜荀念着,他也有好久沒和姜瀾說過話了。姜瀾風流卻生性純良,姜荀不想讓他沾染太多朝堂污垢之事。私心裏,他希望姜瀾可以一直無憂無慮下去。

“你也不小了,別整天往秦潇館跑,出了正月我就向陛下提封你爵位的事情。封地想在哪裏?江南一帶景色好蘭妃娘娘也念了好多回,還是你有看中的地方?”

姜瀾支支吾吾半晌,才說:“先不要提了,我想成完婚再說。”

“成婚和封王不沖突。有看上哪家姑娘嗎?還是讓陛下拿主意?”

姜瀾不說話,面上難得帶了些羞澀。正說着橋上出現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姜瀾立馬道:“不說了,六哥先回吧。”

姜荀望着姜瀾小跑離去,眼神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橋上的沈願。姜荀疑惑:這兩人,什麽時候搞一塊去了?

待回了王府姜荀說起此事,季绾一點也不意外。“我早就覺得姜瀾對沈國公府大小姐不一般,他倆遲早的事。”

姜荀從背後抱着她,說:“少來,怎麽還做起事後諸葛亮了。不過姜瀾和沈願這事,還真不好辦。”

“難辦在哪兒?”季绾虛心請教。

“姜瀾雖未被封王,但陛下早有主意送他遠離京城,到南邊做個閑散王爺,蘭妃娘娘也是這個意思。但半路殺出個沈願,姜瀾怕是不願意走了。”

“沈願就不能跟去南邊嗎?”

姜荀揉她腦袋:“半日不見怎麽變傻了?沈願是國公府千金,家裏怎麽可能同意讓她外嫁?且不說國公老爺和夫人,沈願那哥哥沈兮怕是第一個不同意。”

季绾不高興咬他下巴,“你才傻呢。”

兩人又鬧了一會,氣喘籲籲地躺在榻上。季绾抱着姜荀腰問:“什麽時候去北狄?”

“等開春,大概還有一個多月吧。先去潞門關和沈兮徐長廉彙合,等北狄內戰停息,我們再出潞門關,沿穆拉山脈去烏斯部落。”

“怎麽?等不及了?”姜荀手繞到身後揉她細腰。

“能等。”季绾埋首在他胸前,發出悶悶的聲音。

姜荀白天在宜華堂無意中看的那些內容忽然又開始荼毒他的腦袋。那些栩栩如生的圖畫,還有露骨的文字描寫,姜荀只覺得渾身上下燥的慌。

他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念頭,要不和季绾試試?

他問:“明日是初二要回娘家,绾绾想回去嗎?”

季绾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想,去了也是惹人心煩。不過初二不回娘家也說不過去,前幾日出了淑妃娘娘和五公主的事,這時候廣安侯不一定想見我。”

“那就不去了。派人送金銀和藥膳過去以表情誼,就說你身子不舒服,不方便出門。”姜荀好整以暇地坐起來,抱她去暖閣沐浴。

季绾明白過來他的意圖,掙紮不從,姜荀便搬出太後娘娘的話來:“今日在慈寧宮太後娘娘問我,你的肚子怎麽還不見動靜?”

“那你怎麽回答的?有沒有告訴太後娘娘這種事情急不來,順其自然就好。再說咱兩剛剛同房哪會這麽快?”

說話間姜荀已經抱着她入了暖閣,放她站好開始扯季绾衣裳。“沒有,我告訴太後娘娘快了。”

“你說胡說八道什麽?”

“所以咱兩得抓緊啊,我不想失信于太後娘娘。”

邁進崇康二十三年,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愁。三皇子姜昭這個年十分不好過,他近日時運不濟,接二連三的遇上倒黴事。先是臘月二十八那天,被告知陳藥師逃跑了,緊接着又傳來袁流雲出師不利,被姜荀識破的消息。

他打算出了正月就到寺廟拜一拜去去晦氣,自從姜荀回歸,碰上的沒一件順心事。

正說着,陛下跟前的李公公來了:“殿下,陛下召您去文淵殿問話。”

文淵殿中,鎏金滿堂青煙袅袅,崇康皇帝側躺在榻上閉目養神。姜昭請了安,崇康皇帝只是淡淡的嗯一聲。

姜昭猜不到陛下的想法,只好跪着問:“父皇召見兒臣,不知所謂何事?”

崇康皇帝繼續晾着他,過了許久,才從身後掏出一個銀色盒子扔到地上。盒子的暗扣撞到地上自己就打開了,裏面滾出一卷紅白相間的東西。

姜昭撿起來看幾眼,是塔巴爾的那封血書。姜昭的手指瞬間涼的像死人般,這東西明明好端端的被他藏起來了,為何會在文淵殿?為何會在陛下手裏?

姜昭想不通,崇康皇帝見他神色異常,下了結論,說:“看來你認得這東西。”

姜昭俯首在地,否認:“不,兒臣不認得。這鐵定是有人想誣陷,還請陛下查明真相還兒臣清白。”

“是不是姜荀,是不是他和陛下說了什麽?說不定是他搞的陰謀詭計,陛下莫相信。兒臣身為大齊子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大齊的事情。”

崇康皇帝動怒,砸了桌上的茶盞,“這血書上有你的指印和字,朕還會認錯不成?并非是姜荀動的陰謀詭計,他只是提醒朕增兵潞門關。你以為聞春閣中就沒有朕的幾個心腹?想打聽你做的那點破事綽綽有餘。”

“你以前做的錯事只要誠心悔改,朕可以既往不咎。可是昭兒,勾結外敵是叛國罪,朕若原諒了你怎麽對得起戍守邊疆的将士,怎麽對得起太廟裏打下江山的列祖列宗?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姜昭見狀,不再隐瞞,一臉坦然道:“兒臣讓陛下失望,陛下也讓兒臣失望了。也罷,都是我做的,事已至此沒什麽不敢承認的。陛下賜死麗妃那年不曾心慈手軟,如今也不必對我客氣。”

皇帝神色微動,姜昭繼續說:“兒臣有錯陛下就沒錯嗎?你愛慕尹皇後又要娶宗親士族女子鞏固權力,什麽都想要又什麽都抓不住。兒臣走到這一步,都是拜陛下所賜。”

崇康皇帝轉身,說:“黔南正好缺個郡王,你去那自生自滅吧。不召不準入京,這是……朕,最後的寬容了。”

等姜昭走了,李公公才上前說:“黔南天氣陰冷瘴氣重,陛下将三皇子送至黔南,說的好聽是封王,但三皇子怕是兇多吉少。”

“随他去吧,京中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崇康皇帝閉着眼,不想再多言,過了一會又說:“朕上次說給荀兒挑幾個側妃的事情算了吧,宮中女人還是少點為妙,多了鬧心。”

趙衍在醉仙樓前守了兩天依舊沒見到綠蘿,有個好心的煮飯婆婆出來告訴他:“別等了,那姑娘回鄉過好日子去了。”

趙衍不解:“可她的賣身契還未贖回,怎麽出得了城門?”

“誰知道呢,她只告訴我家裏有人來接她,往後不必再寄人籬下伺候主子,想必有什麽辦法吧。”

趙衍自言自語道:“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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