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獸帝一般會在書房待到睡覺前的半小時,除了每日的政務以外,他還喜歡在書房享受獨自閱讀的時間。
這個習慣是從家裏有了兩個調皮搗蛋的兒子後養成的,小時候的安德烈和米爾頓連上房揭瓦的事兒都幹過,幾乎沒有一個消停的時候。
有這兄弟兩個在,什麽事情也別想幹,淨跟在他們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了。
所以為了躲清靜,獸帝就喜歡待在書房裏,一待就是大半天,眼不見為淨。
哪怕兒子們後來都長大了,再也不像小時候那麽無法無天,獸帝養成的習慣也已經改不掉,每天除了必要出席的場合以外,剩下的時間都雷打不動地宅在書房裏。
這會兒他看見小兒子氣喘籲籲地跑到自己的書房來,獸帝恍惚間有種時光回到十幾年前的錯覺。
只不過仔細一瞧,米爾頓旁邊站着的已經不是安德烈,而是被他牽着手的黑發雌性。
獸帝恢複一貫的嚴父表情,看着他們兩個:“這麽晚了,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父皇,那藥您倒了嗎?”米爾頓的目光在父親的桌面上看了一圈。
獸帝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藥:“還沒,在我抽屜裏。”
獸帝打開抽屜,拿出一個藥瓶,放在桌面上:“你們需要的話可以把它倒在別的試劑瓶裏,我這支白天會有人來收,得做個樣子。”
“我這裏有試管。”安祈的空間鈕中有的是裝藥劑的器皿,數量管夠,種類齊全。
這是他來到獸人世界以後養成的習慣,也可以看成是藥劑師的職業病。
安祈将藥水倒進自己帶來的試管中,再把空瓶子蓋好,動作迅速。
米爾頓見他收好藥水,就說對獸帝道:“那父皇你接着看書,我們先走了。”
剛打完招呼就迫不及待地又拉着人跑了。
獸帝氣笑了:“這個臭小子,連句晚安都不說,急什麽,又不是要回去抱媳婦!”
據他所知,米爾頓跟安祈的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雖然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很像那麽回事,可是知子莫若父,不是他對兒子偏見,要是他真的跟安祈把關系确定下來,肯定看得跟寶貝似的。
別說大晚上跑到父親的書房來了,就是別人多看一眼都要吃醋。
獸帝推測,以米爾頓這股韌勁兒,估計再過不久,能跟兒媳婦愉快交流的就日子不多了。
安祈只是那方面比較遲鈍,又不是有情感恐懼症,早晚會被兒子打動。
獸帝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還比較準。不過唯一不太準的是,米爾頓急着回去不是要抱媳婦,而是被媳婦抱。
“咪!”毛團蹲在安祈的大腿上,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手看。
安祈正拿着那支裝有藥劑的試管,皺眉研究。
毛團也跟着緊張,不敢大聲咪,也不敢亂動,生怕打擾了安祈。
毛團兩只爪子緊緊扣着安祈的褲子,毛乎乎的尾巴時不時輕輕掃一掃,目不轉睛。
安祈再三觀察,确定藥水裏面真的有名堂。
他放下試管,捏了捏眉心:“用的藥材都很好,都是益氣補血、療傷生肌的配方,藥草彼此之間的藥性也不存在沖突的地方,和詛咒也不會産生什麽反應,就是……”
“就是什麽?”毛團揚起腦袋問。
從它的角度,只能看見安祈小巧的下巴和一截雪白的脖頸,還有被衣領擋住的若隐若現的喉結。
毛團砸吧了下嘴,慶幸自己現在是只喵,要是米爾頓這麽直勾勾地盯着對方看,安祈肯定會發現異常的。
當寵物也有當寵物的好,最起碼可以時不時地吃一點豆腐,哪怕過個眼瘾也是好的。
毛團看着安祈的嘴巴一張一合,只顧着盯着那兩瓣柔軟的嘴唇了,沒注意到他具體說了什麽。
等它回過神來,就見安祈正用烏黑澄澈的眼眸看着它:“……走神了?”
“咪……”毛團将腦袋湊過去蹭蹭,以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唉,任誰被這毛茸茸的小家夥撒嬌,有天大的錯也會心軟原諒它的,安祈心想。
“我剛才發現,藥水當中有一種成分,可以解毒,而且解的毒應該就是陛下膳食中的那一點毒素。”安祈撓着毛團的背,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配方是最近才有的,并且葉芝教授也參與進去了。”
“咪咪!”毛團正被撓癢癢,撓得很舒服,忽然聽見安祈提到了葉芝,睜開眼睛道,“你是說,葉芝在悄悄為父皇解毒?”
安祈點頭:“宮廷醫師裏只有他有這個條件。”
毛團坐直身體,認真看他:“怎麽說?”
“毒素需要經過長年累月的積攢,才有機會被發現。葉芝是最新加入的宮廷醫師,前面那些醫師已經形成了‘陛下-體內的毒素是傷口帶來’的思維定式,不會想到其實有兩種毒。而葉芝在他們當中最年輕,也更容易跳出框架,發現真相。”安祈對它說,“他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要麽是不想得罪醫療部的人,要麽是不想打草驚蛇。”
毛團在原地轉了兩圈:“這麽說來,他是在幫父皇的了?他不是宰相的人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安祈攤了攤手,又聳聳肩。
毛團很少見到安祈會有這麽孩子氣的舉動,頓時一愣。
安祈分析到最後,其實是想得腦殼疼了,才會下意識地有這樣的舉動。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米爾頓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會在無意中模仿對方的動作。
人都是有從衆心理的,就像修真界裏的正道少俠喜歡穿白衣服,魔道邪尊通常穿黑衣服,也是同理。沒人規定他們的衣着和顏色,只是穿的人多了,就變成了無不成文的規定。
如果哪天正道俠士穿了件大花襖子,魔道老祖穿的是清新小粉紅,并且不止一個人這樣,而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樣很正常,正道的人就該穿花襖子,小粉紅更适合魔道的氣質……等着瞧,肯定過不了幾天滿大街都是同款。
同樣的,安祈白天和米爾頓在一起,晚上抱着毛團睡覺,必不可少地受到米爾頓的影響,心态也在逐漸變得年輕。
這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修真無歲月,一閉關就是幾十年,沒有嘗過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年紀就随着修為一路不斷攀升。到了能做別人老祖宗的年紀,其實日子過得十分單調,還不如年紀連自己零頭都沒到的小輩活得精彩又轟烈。
像邏輯推理、分析案情這種事情,安祈以前基本上就沒做過。
他不是正統門派裏出來的修士,沒經歷過宗門裏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為了一點資源使出渾身解數,機關算盡。
安祈的師父是個挺有本事的散修,他從小到大都不怎麽缺修真資源,後來師父不在了,他自己也能按部就班地升級打怪,一人一雞活得挺自在,每天除了修煉什麽都不用想。
來到這裏,安祈才發現,除了修真以外的事情,自己的大腦經常處于鏽住的狀态,對身邊的人事物缺乏感應,時間長了也會影響他的心境。
為什麽長期閉關得不到突破的人要下山修煉尋找突破的契機?因為人是社會的人,只有和人接觸,才會引發對生活和本我的感悟。
“咪!”毛團在安祈眼前揮了揮爪子,疑惑地歪着腦袋。
安祈回過神來,揉揉它的腦袋,接着上一個話題道:“不管葉芝是誰的人,能否信任,看他這麽低調的做法就知道,他暫時不想暴露自己,就算問他也問不出什麽來的。所以我們只能靜觀其變,等他露出真面目,或者主動找上門來。”
毛團蹦到安祈的肩膀上,舔舔他的側臉:“咪……”聽語氣,是挺贊同安祈的做法的。
安祈彎了彎唇:“毛團,幸好有你。”
如果沒有毛團,他也不會有這種以前從沒經歷過的體驗。
有未解的謎團,有複雜的人際,有圍繞在他們身邊的陰謀,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進行推理解開謎題時的成就感……
更重要的是,能夠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中堅守一點本真,是一件更加難能可貴的事。
“咪?”毛團再次歪歪腦袋。
正要再去蹭兩下時,毛團卻被安祈從脖子上拿下來,放到地上了!
然後安祈丢下一句“我今晚要閉關,可能過幾天才出來”這句話,就找了個房間進去,布下結界,誰也無法接近!
毛團一臉懵逼,“幸好有你”的下一秒就是“我要閉關”,這兩句話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嗎?跨越這麽大?
用爪子撓了撓安祈關上的那扇門,毛團沮喪地發現,真的打不開了。
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發生過。
它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哪裏惹安祈不高興了,但是不可能啊,不高興還能說出那句“幸好有你”嗎?
毛團百思不得其解,在門口來回走動,咪咪叫了許久,門內的人還是沒有回應。
這下子,毛團終于接受對方是認真在閉關的說法,而不是生氣了。
“米爾頓殿下,安少爺呢?”天亮以後,侍從疑惑地看着盤腿坐在門口的米爾頓。
米爾頓在門口守了一個晚上,一邊吐納靈氣一邊留意房間裏的動靜,精神倒是沒受什麽影響,就是臉色變得嚴肅許多。
“殿下?”侍從忐忑地問,“那早餐……”
“放着吧,你可以出去了。”米爾頓冷淡地開口。
宮裏的人已經習慣了米爾頓這副冷冰冰的态度,不如說這才是皇子殿下經常有的口吻,他也只有在安祈身邊才會變得溫和些,對待旁人從來是不假辭色的。
侍從識趣地沒有多問,放下早餐就離開了。
不到一個上午,大家就都聽說了米爾頓殿下跟安少爺吵了架,後者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米爾頓殿下為了博得佳人原諒,也跟着把自己關在宮殿裏,還把其他侍從都轟走了,只留下家務機器人。
聞言,安德烈特意往他弟那裏跑了一趟:“聽說你跟安祈吵架了?”
然後用看稀有動物的眼神去看米爾頓。
米爾頓白了他一眼:“看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就說嘛,安祈那個性子不會鬧脾氣,要是連這樣好脾氣的人都會生氣,那你犯的錯肯定是能把天都捅一個窟窿的程度。”安德烈用手肘撞了撞他弟,“跟哥說說,你是怎麽惹到人家了,我給你出出主意?”
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真心實意地要來幫弟弟挽回破碎的感情,搞不好還會亂出馊主意。
米爾頓嫌棄地拍開他哥:“沒有惹他,也沒有吵架,什麽都沒有。”
“怎麽可能?聽說已經一天一夜沒出來了!”安德烈瞪大眼睛,“這還不叫吵架?”
“真不是。”米爾頓懶得跟他說,推着安德烈往外走,“你有那個時間不如操心一下那什麽王子吧,聽說他們的上校一直在鬧,要讨個說法。”
安德烈的臉色瞬間變黑:“說到這個我就來氣,我還想找他們要個說法呢!當初大使館的人提醒過他們很多次,要多帶人手,注意安全,可誰讓他們不聽,到頭來還怪我們保護不周?我怎麽感覺人魚這做法這麽像碰瓷的呢?”
米爾頓想起安祈在閉關前跟他說的那番話,因為前一晚他滿心眼裏想的都是安祈,忘記了這茬。
“搞不好真的是來碰瓷的。”既然想起來了,米爾頓就趕緊把兩人分析出來的結果告訴對方,讓安德烈心裏好有個數。
安德烈聽完又是一氣:“自導自演的昏迷?他們也真敢做!”
米爾頓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現在能做的就知道等,等他們的狐貍尾巴露出來,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我知道。”安德烈捏了捏鼻梁,“醫療部的人分析不出毒-藥成分,已經有人猜測毒素不是來自獸人星系的,但是苦于沒有佐證,其他人也不是很相信。”
“那個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