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雖然書社的大管事被打得遍體淩傷,書社也關門了好些日子,但下一期的報還是通過許多毛孩子之手傳到了市井之中。街頭巷尾,深府大宅,人人都搶着看那故事的後續發展。等了這麽些日子,等得焦心啊。

這一期的報紙講練玉城和兩江總督家小姐私奔一直到練玉城改名換姓混進軍隊,最後熬成了一個大官。雖然後來改的名用XX來表示,但故事指向非常明顯。只要是稍微熟知朝政的,都得大體猜到這個故事說的是誰。

一時間,京城喧鬧不已,處處都成了八卦會所。有甚者,那茶館裏說書混口飯的吃的,都把這報紙說的故事又添油加醋編纂了一番,一日三遍五遍地說。達官貴人王孫公子聚于茶樓,聽着那打着刷板彈三弦的一老一小,有聲有色地說這個故事,就默默地笑。

“你瞧着,連将軍是得罪了誰?”

“得罪誰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誰敢這麽弄他。朝中上下,你瞧着有誰敢做這事兒?要我說,那報紙也不是旁人弄的。弄出這麽大風波,什麽都敢刊,後面撐臺的那人必是這個!”——大拇指。

“他也太招搖了些,活該的。”

“不過這也沒有證據,只是風傳風傳,連實名都沒刊出來,我瞧着不像有大作用的。”

“這不見得,誰知下一期又會出什麽?”

一堆人說着話,那書也就說到了尾聲,故事沒個結尾。說書的沒有結尾,也是因為報紙下期未出,人也都各有揣測。只那說書的拿了東西下去,茶館忽風風火火進來一人,擠到一個位子上就說:“原兩江總督家的小姐,報紙故事的女主角,現……現……”

“現什麽?”人看他喘得說不出話,着急問。

“現真身了!”這人好容易氣魄很強地把話說出來。

桌子上的人一呆,然後刷一齊站起來,臉上一笑道:“走,瞧熱鬧去。”

“跟我來。”那人也起身,帶着一桌子人就出去了。

鄰桌聽到,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假的?咱們要不要去瞧瞧?”

“這麽一出好戲,不看可惜了,走走走。”說着人都離了桌,跟着那幾人一塊去。也有矜持的,自坐在桌上喝茶,不這般沒品地去證實這事兒。

一行人臉上表情興奮,急着步子一路來至連将軍府,才發現自己來遲了,将軍府大門早被圍觀群衆圍了個水洩不通,根本看不到事件女主角。站在人群裏面的,便瞧着一個粗衣糙皮的婦人坐在地上潑婦似得大哭,哭練玉城忘恩負義,陳世美,手裏就捏着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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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圍着她笑,交頭接耳,不過是說連将軍怎麽會有這麽個原配,連鄉下村中婦人尚且不如。兩江總督家的小姐又怎麽可能是這個樣子,這不是來臊他連珏的麽?

有的不怕事兒大的,直接上去笑着調侃問:“大媽,你是來連将軍府訛錢的麽?走錯地方啦,待會再不走人家派家丁把你打死都是可能的。”

刁婦聽得人這麽說,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誰說俺是來訛錢的?俺就是連将軍的原配夫人,俺要要回自己的夫君。”

“哈哈哈……這大媽真不害臊。”

“大媽不要這麽逗好麽?”

“你見到将軍夫人你就不好意思說這話啦。”

“想訛錢也打扮好了再來吧,或者回爐重造弄漂亮些。”

刁婦不理人的嘲諷,又放聲大哭起來,“玉城啊,我的夫啊,你怎麽忍心丢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呀……”這哭着哭着,又十分沒有形象地滾到了地上,簡直是讓将軍府紮紮實實大丢了一把人。

将軍府內,将軍夫人擰死了眉,一直拍桌案道:“怎麽還不給我攆走,要讓她鬧到什麽時候?”

丫鬟道:“門上的小厮說了,攆不去,偏人又多,不好動手打她。”

“那怎麽着?就這麽讓她鬧下去,把她捆了丢去柴房便是!”将軍夫人算是快怒到極致了。

“诶。”丫鬟應了,又出去吩咐小厮。

連珏這一日沒在家,正在朝中。徒衍與諸位大臣商議國事,中場休息吃茶點的時候有太監上來小聲報:“連将軍家門前鬧起來了,說是報紙裏的原兩江總督小姐突然出現,已經被将軍府的人捆了。”

徒衍的手撫過桌上的折子,嘴角含着笑,然後小聲對那太監道:“你下去着人安排一下,把那婦人弄出來安頓好。”

“是,皇上。”太監下去,徒衍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繼續商議國家大事。

外面吩咐下去,便有統領衙門的人去連将軍府把刁婦弄了出來。說是擾亂京城秩序,抓起來後又好吃好喝供着。有小丫頭給她送水送飯,這日子好不舒服。刁婦胡吃海喝一遭,看着自己所處的房子道:“若是以後都能這般,那就太好了。”

小丫頭站她旁邊,好奇地問:“你真是連将軍的原配麽?那故事裏講的,真的是你和連将軍的事情?”

“那還能有假麽?”刁婦吃完拿着細竹簽極沒形象地剔牙,“當年我也是性情中人,喜他愛他,便不顧世人眼光随他走了。如今想起來,還是一段美好的過去。”

小丫頭撇了一下嘴,“你都落到這步田地了,整日天在那深山中,不見人不見鬼的獨自養大兒子,就沒後悔過?”

刁婦聽得這話深嘆了口氣,然後臉上表情一委屈,眼淚就啪啪往下掉。她擡起袖子就要用那糙布擦眼淚,小丫頭忙遞了個絹子給她。刁婦接了,粗狂地擦了幾下眼淚道:“不後悔,只要他還認我這個人,我這輩子還是她的,我願意好好跟他過日子。”

小丫頭嘆了口氣,“可是你父親母親你那一大家子,都是因為他才死的,你也沒有恨?”

刁婦慢了動作表情,然後看向小丫頭道:“誰知道是不是他,我倒覺得他不會這麽做。”

“沒救了。”小丫頭嘆了口氣,收拾收拾好東西就出去。

刁婦反應過來,“诶……诶……诶,你怎麽說話呢你?”

等小丫頭把門關上,刁婦嗤了一下,轉身就要去床上睡覺。但她剛轉身,就被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吓得大叫一聲。鎮定下來時,見是幾年前在山中見過的兩位靈芝大仙。刁婦認出王夫人和黛玉後,忙行禮道:“兩位大仙好,你們怎麽有空來看我?”

“你都能來京城尋夫,我們有什麽不能來看你的?”王夫人看着她開口道:“只是你怎麽一個人來了,兒子兒媳呢?”

刁婦笑得唯唯諾諾,“當日兩位大仙走之後,我就一直想尋來京城尋我家夫君,怎奈身上沒錢又不識路,所以一直沒出來。巧了,前些時候家裏路過一個京城商人,說願意帶我來京城,還說他認識咱們家玉城,我二話不說就跟他來了。我那兒媳生了個小子,在家帶孩子呢,兒子也是不願進京,我就自己個兒來了。”

“見着你家夫君了?”這回換黛玉開口說話。

刁婦還是笑,哈着腰,“沒有,不過進過将軍府了。我相信我那夫君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定是會認了我,再把咱們兒子孫子接過來的。”

“你在将軍府苦鬧那麽久,他也不願見你,最後還把你捆到柴房去了。你是本來就沒腦子,還是腦子被狗吃了?”王夫人說着就把話說狠了,這種人不說點狠話給她聽聽,都不知道什麽叫覺悟。

刁婦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話,“大仙是說我夫君是當真不要我了?”

“你怎麽還不明白,要你不必等你找上門,早該把你們一家從深山裏接出來了。”黛玉道。

“可是……可是……我還是不相信他不要我了,他要是不要我了,我這一輩子豈不就是個笑話?”

王夫人點頭,認真看着她道:“确實就是個笑話,你若是繼續死纏爛打沒有尊嚴,會變成一個更大的笑話。你要做的不是奢望那個人回頭,而是把他欠你的都給讨回來。”

“她欠我什麽?一世的情債麽?”刁婦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

王夫人瞧着她這個略奇葩的綜合體,渾身不住起雞皮疙瘩。本來是個該叫人同情的,怎麽就這麽叫人生厭呢?王夫人吸了口氣,又道:“當初我跟你說的話,你是忘了還是就沒聽進去過?你一家都被你的這個心上人殺了!他害了你這一輩子,把你葬送在了深山裏,還把你一家都送上了黃泉路,你明白了沒?”

“可我不相信他真的會這麽做,他是大英雄,江湖上人人都敬他。”刁婦争道。

敬你妹啊……愚昧可以有個限度麽?若不是想還她一個公道,順便扳倒連珏,王夫人和黛玉都不愛跟這種人打交道,費時費力費心情。

“該說的咱們都說了,該怎麽做你自己思量着。你若是一心想挽回,最後怕是自己和你那兒子孫子都保不住。你在,就證明了連将軍一段見不得人的過去,連将軍不會把你留着的。”黛玉看着刁婦,誠心實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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