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放在佛爺手心的小手,這下子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已經暖和過來的心,雖然想弄個清楚明白,可又總覺得有點兒力不從心。
“閉上眼睛,聽話。”佛爺懶得啰嗦,用最溫柔的心唱出一曲梵音,站起來揭開兩重帳幔。忽然間,有點兒不敢低頭,不敢逼視。
勉強低下頭,黛玉正呆呆的看着她,似乎剛才也沒閉眼。
望着她憔悴的形容,沒有一絲血色,幹瘦的非枯槁所能形容。佛爺心中一痛,忍不住落下兩顆珍珠,落在她的手心,傳到她心頭。
深吸一口氣,佛爺趕緊振作心神,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又強斂心神看看她的眼色和面色。
聽見佛爺讓她“聽話”,黛玉的心裏一陣顫抖,似乎遙遠天際傳來的妙音。還沒回過神來多想,就見到了,一雙,她從未想過的眼。深藏着無限的慈愛和情愫,深深的吸引着她。手心傳來珍珠的淚,刺痛了她的心。沒有一句多的閑話,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為她哭了。
鼻子酸了好一會兒,黛玉強忍着淚,不想在這個看似很熟悉的陌生人面前出糗。是的,他看着很陌生,肯定是個陌生人;可腦子裏似乎總有一絲牽絆,另一頭連着他。這樣一個陌生人,為什麽要為她哭?除了寶玉對着她哭過,可都不是因為她病弱,而是因為那些口角或者他自己難過。似乎,沒有人為她哭過,為什麽,他……
見她一眼的糾纏,還倔強的想保留着自己的體面,佛爺滿心疼愛,拌着寵溺。伸手摸着她額頭,輕輕的揉捏着她神庭和童子髎等處,好讓她舒服點兒,尤其是幹澀的眼睛。
突如其來的溫暖,沒讓她頭腦清醒起來,反而将她弄懵了。很想罵他幾句“作死呀”之類的,可他的揉捏恰到好處,如果閉上眼睛,還是很舒服的。
“來,玉兒,吃顆藥,等會兒再吃點兒東西,就有力氣罵我了。”過了一小會兒,佛爺收了手,掏出一個小香袋,又掏出一顆丸藥,湊近黛玉的嘴邊兒。見黛玉半閉着眼睛不大想理他,佛爺道:“乖,先吃下去,我再跟你說緣故。不會害你的。”
一種沒來由的感覺,讓黛玉不由自主的要聽話,勉強張口吃下那顆清香的丸藥,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跟着暖和起來。還有淡淡的香味兒,卻不是尋常的香氣,不知道是什麽。
“玉兒貼身的丫頭是誰?一定要可靠的,剛才看有個婆子看着不是很面善,像那種的不要。玉兒想想,讓誰進來一下。”佛爺看着她氣色緩過來,呼吸也勻稱了好多,才準備喚人。
“紫鵑吧。雪雁是我打小的丫頭。”黛玉不知道佛爺想做什麽,不過感覺還挺好的,便順了他說。至于誰不面善,也是常有之事,并不在意。
“紫鵑是賈府的家生子,雪雁尋常又不得姑娘重用。到底那個更可靠?”佛爺追問一句。
“都可以吧。難道有什麽事情嗎?你別故弄玄虛。”黛玉有了力氣,準備吵幾句。
“好吧,這個以後再說。是不是感覺口渴了?不想喝水呀。”佛爺寵溺的看着她,看着黛玉嘟着嘴兒扭頭不看他,才叫雪雁進去。雪雁正和紫鵑都等在外面候命。戴德坐鎮,別個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會兒聽得叫,趕緊進來。
看着他從容不迫又坦蕩大方的樣子,黛玉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轉瞬即逝。
“你們趕緊倒杯熱茶來,再準備一盆熱熱的水,一會兒給姑娘好好洗個澡,活絡一下筋骨。準備好之後先放着,等我叫再進來。”佛爺吩咐完,又讓紫鵑去準備一碗薄粥來。
紫鵑看看黛玉,見黛玉點頭,她就只得先出去,誰讓他是奉旨來的,簡直就是雞毛當令箭。不過如果姑娘能吃點兒東西,她也求之不得。
“你叫雪雁是嗎?來小心點兒扶姑娘坐起來,總躺在對身子不好。”佛爺接過茶放到一旁,又吩咐雪雁。看着她勉強的扶着黛玉,無奈的搖頭嘆息。
黛玉身子弱得沒一點兒力氣,雪雁好像也不大習慣,佛爺只好上前拉開雪雁,連人帶被子,一把就抱着黛玉坐起來了。雪雁趕緊拿來靠墊給黛玉墊舒服,又看着她挪換了一下,才算是靠好了。黛玉被佛爺抱了一下,羞臊不已,臉好容易現了一點兒粉紅。可惜力氣不夠,又見雪雁在,又是突如其來的,還是頭一次,這……
佛爺看了黛玉一眼,粉粉桃花紅,頗有點兒好着時的樣子,心下暗喜。又趕緊裝不知道,免得心猿意馬,扭頭看着雪雁道:“你是個好丫頭,日後姑娘的事情也多操點兒心。剛好你在這裏,看見這個沒?別讓人拿走或者換了,記得每天早晚悄悄的服侍姑娘吃一顆。”佛爺将那一小袋丸藥給雪雁和黛玉都看清楚了,才塞到黛玉枕頭底下。
“記得這事兒誰都別說。還有,玉兒,最近除了這個藥,別的什麽藥都別吃。雪雁你幫着姑娘想辦法遮掩,這事兒極要緊,聽明白沒?”見雪雁有點兒迷惑,佛爺正色道。
聽得這麽奇怪的吩咐,黛玉和雪雁都有點兒吃驚,佛爺趕緊搖頭低聲道:“傻丫頭,姑娘的病原本并不要緊,可一直好不了,而且越拖越厲害,是有緣故的。好生照着我說的去做,最多一半個月定有效驗。你先下去吧,一會兒紫鵑粥好了你端進來,就說我吩咐的,明白沒?”
雪雁擡頭見佛爺一臉鄭重其事,又見黛玉并無不可,心下震驚于佛爺的神情氣度,趕緊點頭下去了。直到外面喝了口茶,驚魂才稍稍安定下來。
佛爺端着杯子喂黛玉喝水,黛玉扭捏了半天,見佛爺執着的端着杯子湊近她嘴邊兒,兩眼盯着她,深邃的眼裏看不透如果違抗的話會有什麽下場。既然口渴了,那就喝吧。一口氣喝下大半杯,可見是口渴的厲害了。
“喝個水都賭氣,這病怎麽好的了?這會兒好好兒聽我說話,不許走神,不許較勁兒。我來的時間有點兒久了,再拖下去只怕會起疑。聽明白沒?”佛爺聽了下門外,又壓低聲音好生半勸半命令的跟黛玉說道。
“我怎麽看你神神叨叨的,整什麽幺蛾子呢?”黛玉喉嚨滋潤了,身子也暖和了,有了力氣就趕緊說他幾句,要不快憋壞了。
見黛玉已經緩過來,至少他的判斷沒錯,佛爺反而高興起來,起來又倒了杯熱水,過來又盯着黛玉喝了大半杯,才淡淡的笑道:“我是世外神醫,當然神。不過該叨的時候也得叨。先說第一件兒。你是不是尋常也手腳冰冷,變天的時候就感覺喘不過氣兒來?咳嗽不過是緩不過來氣而已,不是主要問題。還有,經常不怎麽吃也不覺的餓,是不是?”
“算你蒙對了。不過別的太醫都不是這麽說的,只說我先天體弱。”黛玉點點頭應道。
“先天體弱沒錯。但治法都不對。你身體弱,吃那許多藥,我大概聞了一下,什麽人參燕窩,你胃根本吸收不了。成此以往,只能讓胃累着了,身子又好不起來。如此一來,藥吃的越多身子越不好。因此頭一樣必須要記清楚,別個藥一定不能再吃了。
将我這個藥記得每天早晚吃兩顆,活血醒胃,等脾胃活絡開了,胃口就會好起來。暫時也別吃別的藥,而是将尋常飯菜多吃點兒。讓雪雁給你弄得軟和細致點兒,容易消化,不會積在胃裏傷身子。大概一半個月,就該能與尋常差不多,那時候再慢慢的下藥,也不過一半年也就能根治了。聽明白沒?”佛爺小心的解釋着,見黛玉嘟着嘴兒還在怄氣,又叮了一句。
“你這是什麽仙藥?別個太醫都沒這麽說過。”黛玉還是不大樂意。
“這個,也不是什麽仙藥。不過是些尋常的活血醒胃的藥,再加上些保養的料。知道你挑剔愛幹淨,因此都是我自己配的。這次才配了這麽些,等這些快吃完時我也就配好了,到時候不是我自己送來就是讓戴總管送來,或者做好約計。別個送來的一概別吃,記住了沒?”佛爺笑着邊解釋邊交代。
見黛玉不置可否,大概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妥當,佛爺接着道:“再說第二樣。我只大概知道王夫人不欲你和寶玉好,別的緣故我還不知道。但肯定有人不想讓你好起來。你吃的藥很亂,雖然沒見過別的太醫,但是這麽簡單的理兒,太醫也該知道才是。藥切記亂吃,最容易相沖相克的,積在體內日長月久的,與毒藥無異。而且還能殺人于無形。
玉兒金玉之體,尊貴之命,就算自己不愛惜,也不能落在這些人手裏,是不是?《孝經》有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聽聞玉兒熟讀詩書,也應該知道這個,因此也更應該珍惜才是。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父母想想。至于還有人拿那麽腌臜的名聲來說晴雯,玉兒難道不該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