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行。別的事兒随意些可以,但事關女兒家聲名體面的,母後絕對不允許。到時候如果弄巧成拙,或者壞了名聲,只怕母後也饒不了我。你切記萬不可做下這等蠢事,否則我也不饒你。”公主正色道。

這種閨中女兒事,說又說不得,問又問不得,到底該怎麽辦呢?

如此愁着,過年也高興不起來,而且漸漸的茶飯不思起來,滿腦子裏都是他的樣子,他的珠玉之言;他的玉樹臨風;他的舉手投足妙相俱。年還沒過完,公主就病倒了,不知道是累的還是風寒,總之就是病倒了。

太醫看過幾次沒效果,禦醫來了幾趟也沒用。合昌公主只是那麽恹恹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似乎一切都無所謂。雖然腦子裏都是他的影像,但也不敢多想,唯恐不經意間流露,被別個知道了,失了體面。

望着可憐的女兒,皇太後準備去請佛爺,才想起來另外有事,也是要緊之事,不能耽擱。

經過這麽些日子,佛爺已經将賈雨村和甄府的事情大概打聽明白了。

最讓佛爺驚喜的,是賈雨村竟然曾經是黛玉的西席。難怪黛玉在風流靈巧外,還能對世事有着特殊的洞悉力,想來是這位西席潛移默化給她的。而這位西席今生唯一沒有做錯的事情,似乎就是這件兒。真是奇怪!大善大惡,他做盡奸邪之事,對黛玉卻在混日子的時候也剛好将她放過去了。

略過黛玉這一節,別的就都算不上什麽好消息了,唯有吃驚而已。

比照着大皇帝最近的行事,佛爺将他的心思摸了個五六成。但是具體手段,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還有許多事情他還不知道,一時間也無從知曉。

然而就在将剛配好的丸藥想辦法讓人送去時,佛爺聽到一個最壞的消息:黛玉又病倒了。

真是奇怪,黛玉的病明明不打緊的,怎麽會這樣?難道是賈府有誰不死心?對這樣一個病重的孤女,還能有什麽不死心的呢?擔心黛玉入宮,擔心她奪了元春的勢?沒道理啊,她對這些功名利祿最沒興趣了,都不想去争取,又怎麽會得到?她心底裏藏着寶玉,如果他不去開解,她大概一輩子都會沉迷于彼的,又怎麽跟元春争寵?

親表妹,外祖母舅舅府裏,黛玉竟然要這樣被一再的算計,佛爺想起來就心痛。輾轉反側,次日一早起來,戴德就進來悄悄宣旨:太上皇召見。

佛爺簡單收拾一下,便随着戴德悄悄來到寶靈宮,大皇帝也在那裏。

噓寒問暖見禮之後,皇太後道:“愛卿看着有些憔悴,不知道有什麽事情讓愛卿操心的?”

“大概是昨夜看書看得晚了,沒休息好。”佛爺含混道。

“愛卿看什麽書呢,這麽認真?難得在中原過年,也不到處逛逛,看看跟愛卿那裏有些什麽區別?”大皇帝笑道。

“出去轉了兩天,到處都是人,車水馬龍,物品琳琅滿目,正是一副繁華盛世之景象。至于細處,有些我還看不大懂,故而留在客店看看書,多學習學習,日後見了就知道緣故了。”佛爺頌聖一番,讓大皇帝高興高興。

“繁華盛世,也有過不好的斤鬥小民,但也只能看個大概,不能面面俱到。愛卿都看的什麽書呢,不如說來朕也欣賞一番?”大皇帝道。

“大皇帝謙虛了。我看得不過是《王摩诘全集》、《杜工部集》和《李太白集》,只怕要讓大皇帝見笑了。不過這些書都不錯。”佛爺有一點點自慚形穢。

“噢?愛卿還學作詩呢?這些都是大詩人,看看也好。聽說愛卿以往也作詩的,怎麽,連這個也入鄉随俗?倒是可敬可佩。”大皇帝笑道。

“以往做的是跟這些不一樣,如今不過是閑來無事,消遣而已。”佛爺謙虛道。

“老錯以往作得詩是什麽樣的?不如說來聽聽,朕也欣賞一下。早就聽聞愛卿聰慧過人,精通五明,這會兒也算是見識一下,怎麽樣?”太上皇請道。

“不敢當,不過是化外之人些微末技。”佛爺謙虛道。

“不礙的,你說來便是,佛國也有不少精髓,取長補短,未為不可。”皇太後笑道。

如此再三推脫不過,佛爺才随口念了一首來,道是:

那一刻

我升起風馬

不為乞福

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日

我壘起瑪尼堆

不為修德

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

我搖動所有的經筒

不為超度

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長頭在山路

不為觐見

只為貼着你的溫暖

這一世轉山

不為輪回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佛爺念完,見大皇帝和太上皇等都閉口不語,似乎有些猶疑的神色,便趕緊住了口。

“愛卿的詩,大概也算不錯,但還是多看些李青蓮杜工部他們的詩吧,憑着愛卿的智慧,大概過不了多久也能做出極好的詩來的。”皇太後緩緩開口道。

“既如此,就先說正事兒吧。明日愛卿是否與北靜郡王去一趟大觀園?此前已經命人查出來了,水溶今天來複旨,說明日可行,且喜明日天氣也不錯,老錯很可好好轉轉了。如果沒問題,一會兒就召他來商議一下,如何?”太上皇轉了個話題,将那事兒丢到一邊兒。

去大觀園是要緊事,佛爺自然再無不可的,聞言趕緊應了,水溶也好像做好準備似的,一召既至。與佛爺相見之下兩人心下都有些驚詫,當然佛爺只是覺得水溶的溫潤如玉與寶玉有三分像,水溶就不同了,心下有着與寶玉見到佛爺時一般的震驚。當着太上皇大皇帝的面,二位也不好怎麽說,只客氣的見過禮便罷。

這一番商議,不過是大皇帝交代水溶好生帶着佛爺務要四處都轉到,一切都照顧着佛爺的意思,別的也沒說太明白。至于佛爺,大皇帝的介紹是:世外之人,來閑逛一番而已。

對此水溶更是好奇,佛爺看着是夠像世外之人的,不過到底是什麽樣一個世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既然聖意如此宣明的,而且見佛爺的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大皇帝和太上皇對他也恭敬客氣,心下不由得便小心恭敬起來。待聽得佛爺說起事情來,漸漸的滋長出些欽佩仰慕來,心下很是想結交此人,如此定要把握明日的時機才好。

遣退水溶,大皇帝笑道:“看來明日有好瞧的了。北靜王似乎對愛卿有些意思。”

“這也難怪,只是太上皇為何下那麽道奇怪的旨意,如此是否會太招搖?”皇太後還是有些不忍,對賈府她到底還是難以釋懷的。

“不礙的,愛卿原本便是世外之人,讓他随意自在些更好。接下來就看愛卿的意思了,畢竟此事對北靜王只能交代到那一步,要不他與賈府有舊,說多了就太直接了,他也肯定會去告訴的。與其那樣,還不如直接将賈府的人找人訓斥一頓,又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彎兒?”太上皇淡淡的道。

佛爺點點頭,明白了此中的機關,而且還要讓他來做中,尺度得他來拿捏,真是難辦。大皇帝又交代了好些,無非是他既然是世外之人,說話也就随意的多。而且他上次到過賈府,這次去大概大家都認得,他只當不知道罷了。太上皇出了個主意,依舊讓戴德跟着他,這樣就跟宮裏挂上鈎扯上關系了。如此一來佛爺的話也就不僅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如此這般,商議完畢,看着天色尚早,皇太後才憂心忡忡的道:“不知愛卿能否給合昌公主看看?她年前病倒的,都十幾日了,茶飯不思的,禦醫太醫都看過了,就是一直不見好。”

這……皇太後和佛爺都猜到了公主的心思,佛爺怎麽給公主看?

“佛爺能将林姑娘的痼疾那麽輕易的治好,朕看公主也不過是微恙,不如也給她看看吧。這孩子平時無法無天的,說什麽都不聽,經常搗亂,讓皇上操心。最近這一病,乖了多少,讓人看着心疼。”太上皇嘆息道。

“是啊,鬧騰的時候覺得她不懂事兒,胡攪蠻纏;這會兒不鬧了,就知道她病的有多厲害了。還望佛爺能給好好看看,疏導疏導。”皇太後還是擔心愛女,不放心。

既如此,佛爺也不好推辭,随着太上皇皇太後往大明宮而來,震住多少宮女太監,在背後引頸相望。蘭林殿內,好個美酒郁金香,玉碗琥珀光!這時節殿內竟然一陣花香撲鼻而來,牆角的梅花,庭中的迎春,窗下的水仙,各自綻放着自己的色彩,一片春意黯然。

佛爺略微轉眼打量了一下,便随着皇太後到了正殿,早有太監通禀皇太後帶着神醫來了。公主吃了一驚,沒想到這種情形下會見到佛爺,想起自己形容憔悴,忽然對水月道:“你告訴母後,我沒事兒,不要神醫看。”

“回公主,神醫醫術高明,公主讓他看看,沒準兒就好了。而且公主的心思奴婢略微明白二分,這日夜盼着的不就是他嗎,如今真個來了,如何又不見?日後若是想見,只怕又不得機會了。如此豈不是要後悔?”水月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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