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我這個樣子怎麽見他?”公主心下還是想見的。
“回公主,但凡看病,不過将手給他把個脈,又不見人,公主擔心什麽?”水月勸道。
聽得如此,公主有些放心又有些微失望,不過總算不用抗旨了。
佛爺随皇太後進到公主寝室,號了脈,心下已經了然。想了半天,才開了個方子,遞給皇太後道:“如果皇太後相信我,就把這個給她,餓上兩日,然後慢慢的吃點兒東西,就該好了。如果不信,我也沒別的法子。”皇太後打開來一看,寫得是:
第一不見最好
免得神魂颠倒
第二不熟最好
免得相思萦繞
佛爺開完那個方子,又交代幾句,便辭了皇太後而去,也不顧皇太後目瞪口呆。
次日一早,戴德依舊一大早的來,還帶着頂八擡大轎。要說也不違制,佛國至尊,雖說初附,尊享親王禮遇也無不可。大概大皇帝在敬重之外,也是別有用心吧。
佛爺心下惦記着黛玉病又加重的事兒,對這些都不大在意,反而想着如何設法看看黛玉。賈府如今已經忙作一團,過幾日就該寶玉迎親了,上下布置的錦繡繁華,是誰在這百忙之際還這麽惦記着黛玉呢?佛爺實在沒頭緒。
轎子來到寧榮街,北靜王的轎子也到了。寧國府中門大開,賈府上下皆盛裝朝服迎接在門外。另有些世交,也陸續前來,見賈府這等架勢,忙往一旁讓開,悄悄兒進去自便。
進了儀門北靜王和佛爺才下轎,賈赦帶着賈府衆人及到來的官客重又以大禮見過,正待敘寒溫,擡頭見北靜郡王對佛爺極其恭敬,才恭敬客氣的引着二位尊客在前,往正堂而去。裏面香茶已經煮好,席面也已經設下,只待貴客一到,即可開席。
入座之時,北靜王客氣三讓佛爺,賈赦等才不至十分為難。而且佛爺上次來過,這次又是戴德和曲折等前呼後擁進來的,又是坐的八擡大轎,雖然沒請他,也顧不得了。賈府衆人幹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姑且當真佛供着。寶玉位份太低,只能遠遠的看着好奇,心裏卻十分感激,想起黛玉之前轉好了,很是想致謝一番,卻只能靜候良機。
其他人摸不着頭腦也瞎猜。有的見佛爺氣度容貌穿着排場,如果不是宮裏的貴人,就是皇上的紅人。也有一兩個猜測此事可能跟賈府有些幹系,這種緊要關頭出現這麽個人,弄不清楚是喜是憂。幸好賈府衆人正喜在眉梢,也懶得多擔憂。
一盅茶後,北靜王道:“素聞貴府大觀園巧奪天工、世所罕見,不知可否一觀?”
“此乃蔭生之幸,只是今日家母正在宴客,且園中尚有幾位姑娘住着,怕忙亂之中多有不便,不知可否改日?蔭生定當設下酒席賠罪,另請王爺賞玩。”賈赦忙起身回道。
“這倒是不礙,今日正好想起,不過随便轉轉。如果不便就算了,想來娘娘禦幸過的,小王也不好涉足。”北靜王笑道,一邊兒又拿眼睛看佛爺,似乎有些無奈。
“王爺客氣了,如此豈不是折殺蔭生了?既然王爺有此雅興,還請稍待片刻,蔭生去通禀安頓一番,還請王爺見諒。”見北靜王如此神情模樣兒,又見佛爺有些不大樂意的意思,賈珍趕緊搭話,又一邊兒遣人四處通知,一邊兒讓賈蓉去給賈母說明。
佛爺淡然的吃着茶,暗暗的打量着屋裏衆人,看情形應該都是賈府的世交,大多也是應襲,趁着過年的當兒,相互聯絡一下感情,維系着一榮俱榮的局面。對于衆人眼裏臉上的驚詫,則視而不見;倒是好生打量了一下水溶,只見他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這會兒穩穩的坐着,大概在座算他的品級最高,不過依舊形容謙和,倒是難得。
想起賈赦說園子裏的姑娘,佛爺又擔憂起來,腦子使勁兒想着原因。可似乎也實在說不上來,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即使黛玉好了,又該怎麽辦?無憑無據,也不能将罪魁禍首怎麽樣,那豈不是還會有下次?這一次又一次的,何時是個了局?不行,他得盡快想出個好法子來,好保得她長久穩妥。
是的,這麽着治病,只能治得了一時卻保不了一世,治标不治本。而且更壞的可能是,對方會越來越狡猾隐蔽,讓你都難以察覺,因此防不勝防。因此他還是該換一換,阿彌陀佛,保佑黛玉能多堅持些時候,好讓他想出一個穩妥的法子來,然後再将她好好的治愈。
北靜王打量了佛爺好幾次,見他一直泰然自若的喝着茶,神情悠閑淡然,想開口搭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待要與別個說話,心裏又總放不下他。直待更衣出來,左右人等都四下裏尋玩意兒去了,北靜王才逮着機會,笑道:“不知兄臺如何稱呼?雅好何事?”
“王爺客氣了,叫我老錯即可。我世外之人,雜七雜八,不過好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實在難以出口,見笑了。”佛爺笑道。想想水溶是個不錯的人,沒準兒可以借着他入世、做個跳板依托,而且正好對方也有意,如此也好。
“老錯之名,小王可不敢叫,不如稱為‘錯兄’,如何?只是聽着有些別扭,還請兄臺見諒。這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哪裏真能如此呢?”北靜王嘆道。
“王爺錯愛,若能直呼老錯更好,若是王爺堅持,愚兄也只好愧受了。至于自由自在,大概是在心裏,能做到無愧于心、與世無争,便是自由的。一如你我,非親非故,卻一見如故。王爺放下尊貴身份,與我世外癡頑結交,便是心自由。世俗功利,原屬身外之物,只要能取所需,又不為牽絆,大體上也算自由的。不知王爺意下如何?”佛爺道。
“錯兄字字珠玑,小王受教了。此前小王還想着錯兄除過人物風流外,到底還有何過人之處,竟得皇上與太上皇如此厚愛。此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豁然開朗,妙,妙得很!無拘無束,未必便是出世四處游蕩,而是心無拘束。若能如此,又何須出世?”北靜王嘆道。
“王爺好機敏才智,正是此理。如果能參透,則寧做乞丐不做皇帝,或者朝堂之上泰然處之,又有何不可?些微淺薄見識,倒是讓王爺見笑了。”佛爺笑道。
“哪裏,錯兄客氣了。聽錯兄之言,猶如醍醐灌頂。可嘆小王以往自謂有些見識,衆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寒第中也是高人頗聚。今日聽得錯兄一言,方知可笑之至。不知錯兄可否光臨寒第,小王好讨教一番。再則小王鬥膽問一句,不知錯兄究竟何方高人,日後該至何處請教?”北靜王已經徹底嘆服,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我乃世外之人,暫時在此歇足而已,至于日後,且看緣分如何。如果有緣,自然能相見,如果無緣,便是對面也未必相識。王爺以為呢?”佛爺笑道。
“既如此,小王便鬥膽相邀,待會兒離了賈府,便往寒第做客,好生敘話一番,如何?在小王看來,錯兄絕非泛泛之輩、尋常之人。若說人中龍鳳,大概也不為過。”北靜王道。
“既然王爺有意,不如你我再約,今日只怕還有些瑣事,恕我不能從命。”話雖如此,但既然到了此處,又知道黛玉有病在身,佛爺如何能放心?就算要想辦法,也得知道她眼下是否穩妥,否則眼下都保不住,如何算計将來?
“既如此,不如咱們約在三日後?或者錯兄定個日子,最近忙着四處應酬,過幾日賈府二公子又要迎親,大概還得忙一兩日,錯兄意下如何?”北靜王想來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忙又接了幾句,算是解釋一下,也好表表誠意。
“那就過幾日吧,左右我在此大概還得呆些日子,承蒙王爺不棄,我恭敬不如從命便是。若是有何打攪的,還請王爺見諒。”佛爺這才放了心。
二人剛約好,賈赦已經更衣完畢,忙過來相陪。見北靜王和佛爺如此親厚,忙行禮道:“原來神醫還與王爺交好,想來乃是世外高人了,不周之處,還望見諒。”說着話又忙示意小厮來換茶,大概是瞧見小厮才剛給北靜王換茶,沒給他換。
“不必了,想來園子裏也該準備好了,不如一會兒到了園子再吃。”佛爺淡淡的推辭道。
“正是,小王聽聞園子國色天香,非比尋常,今日能得一見,實乃三生有幸。若是有何不便之處,還望見諒。”北靜王客氣的解釋一下。忽然想着有些奇怪,雖然佛爺有些世外的氣息,可為何這麽急忙忙的非要逛大觀園,而且還是大皇帝和太上皇下旨的。
昨夜想了一夜,可惜是密旨,跟誰都不敢商議,以至想了一夜也不得頭緒。如果只是尋常的逛園子,如何犯得上大皇帝和太上皇一塊兒召他,給他下旨?這也有點兒太不可思議了。如此說來便必定有緣故,那又為什麽呢?還不提前下旨,害得這會兒匆匆忙忙的,拿着郡王的架勢非要逛園子,頗有些損了世交的情誼。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