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主之一就挂哔了,你們信嗎?=皿= (5)
尴尬地騰出一只手去揉肚子,發現揉着的時候,什麽體內那東西還在叫?
安橫再細聽:那是心跳。
安橫猜測:可能是郁香方才撲入懷中的動作過猛,導致他身體受到撞擊,所以心跳才會這麽突兀吧。
“大老虎,這裏進來了好像就不能出去了。你看看想想,有什麽辦法我們能出去?”郁香說着,離開安橫的懷抱,坐直上身擦擦眼淚。
安橫突然發現心跳趨于平緩了,不再跳得那麽高叫得那麽遺憾,但是心頭卻湧起淺淡的遺憾與眷戀。安橫命令郁香:“別動!”
郁香被懾住,不僅身子聽命不敢動彈,連手也不敢動了,擦到一半的眼淚也不敢擦了。
安橫将龐大的身軀前挪數寸,兩只虎臂重新把郁香抱住。立刻,那種劇烈的心跳又重新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救荽菜
安橫覺得奇怪:按理說心跳得快應該難受啊,可是為什麽心頭好舒服呢?
安橫禁不住抱緊郁香,碩大的虎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郁香被撓得笑出聲:“癢--”她心裏也覺得好笑,明明是一只大老虎,怎麽跟小狗似的?
郁香笑着說:“癢、癢、是真的癢!”
安橫聽在心裏,覺得自己比郁香還癢,是誰伸進虎爪,在他體內反複撓心?
郁香笑道:“老虎哥哥,你別撓了。”
安橫覺得血驟然往上沖,感覺轉身背對郁香。安橫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液體流下來了,往鼻孔底下一探手,流鼻血了。
真要了命了,安橫心想。
郁香還在喚:“老虎哥哥!”
安橫可不敢回轉身。
“安橫!安道長!”郁香似乎很着急,不住地喚。
安橫捂着鼻子,一直僵硬地站着。
“大老虎救我啊!”郁香這一聲喊出來,安橫激出一身冷汗,趕緊回頭。
郁香已經不在安橫身後了。
安橫将淩厲目光左掃,發現郁香四肢脖頸均被樹枝擒住,綁在一只粗幹老樹上。
安橫沖老樹冷笑:“我說呢,怎麽我一路殺上來,都不見山主。原來山主在這裏啊!”
妖山的主人,捏造出小查和黃袍郎的妖怪,是一顆參天大樹。
安橫嘲笑樹妖:“那些串冰糖葫蘆羊肉串的竹簽,難不成是你身上剝下來的老皮?”安橫摸了摸肚子:“怪不得那兩根竹簽特別膈人。”
老樹亦笑,發出的聲音似老妪又若老翁,雌雄莫辯:“吾還可以将荽菜也穿成串。”
安橫一聽緊張了:“你別亂來!”
老樹笑問:“那你束手就擒不?”
郁香掙紮着身子,叫道:“老虎哥哥千萬別信他!”
這一聲“老虎哥哥”聽在安橫耳中,十分受用。安橫發現這真是比“仙道”還要舒坦的昵稱。
安橫朝郁香眨了下眼睛,嘻嘻道:“我聽小香菜的。”
安橫表面上吊兒郎當,心裏已經開始暗自尋思:不是這老樹将有什麽動作?先不要同這老樹硬拼,等待機會,等這老樹放松了警惕,便将郁香從樹上奪下,然後将這老樹連根拔起,囫囵吞下,叫樹妖再為害不得!
樹妖什麽時候會放松警惕呢?
安橫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法子:讀心。
雖然這個法術他還沒有修煉好,但是用一用也無妨——凡人的俗話說得好,熟能生巧嘛!
安橫面上笑嘻嘻,暗中開始讀老樹的心。同上次在客棧裏用讀心法術一樣,安橫的身體和表情看起來沒有什麽變化,但其實體內正隐隐作痛。
讀心法術使用的時間越漫長,安橫的五髒六腑就愈痛楚,仿佛被誰撕裂了一般。
安橫的虎爪在地上抓了抓,暗中對自己說:疼痛,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等待是最痛苦的煎熬,但它終會等來希望。安橫乘樹妖放下郁香,猛地一個虎撲,從上往下,将樹妖整個吞下——可沒撐死他。
而且老樹老皮的,但都是素的,安橫心中苦啊。但是轉念想想小香菜得救了,到也苦中有甜。
安橫想到這,得意地撫摸郁香頭頂,将她的發髻全弄亂了,發絲散開。郁香不悅:“你別再撓啦,再撓全都要變成荽菜了!”
安橫彎下腰,瞬間變作人形,在郁香耳邊道:“荽菜好啊,變成荽菜我就全吃掉。”說完安橫立刻轉過身去,背對着郁香,虎爪按在胸口,卻抑不住猛烈的心跳。
突然,安橫痛苦地蹲下去。
郁香關切道:“大老虎,你怎麽了?”
安橫擺擺手,讓郁香別吵。讀心法術用得過猛,他好像有那麽一點點……走火入魔了。
“啊呀!”安橫虎嘯一聲,吐出數口鮮血來。他匍匐在地上,虎屁.股上也來流血。那樹妖竟完完整整從他體內出來。
安橫都沒有力氣講話了,整只軀體撕裂般痛苦。那樹妖……那樹妖的真身是一只金針菇!
安橫虛弱地瞟了一眼郁香,眼神示意她快走。他不怕死,但是怕她死。
郁香果斷搖頭:她不可以走的,奇秀教導過她,不可以丢下幫助過你的人、妖、仙、魔。
安橫嘩啦嘩啦吐了滿地,全是他先前吞下去的豆芽菜妖的屍骨。吐着吐着,他瞧見郁香仍站在旁邊,不由罵道:“笨蛋!”
怎麽罵着她,他自己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流得稀裏嘩啦,安橫笑着對郁香說:“讓你走你不走,我要被你這個小荽菜氣死了。”
剎那,安橫感到自己體內充滿了力量,就是與樹妖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
(安橫與樹妖大戰了五百回合,戰鬥場面省略。)安橫和樹妖是怎樣戰鬥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安橫贏了。
安橫許久都沒有遇着這麽強勁的對手,鏖戰一場(很顯然,在這場一對一的戰鬥結束後,安橫獲得了許多經驗值→安橫升級→安橫的讀心法術修煉成功)
安橫特別高興,于是向郁香炫耀了一番。
郁香不信:“我怎麽知道你的讀心術完全修煉好了呢?完全修煉好和部分修煉好有什麽區別呢?我怎麽知道你的讀心術是完全修煉好還是部分修煉好呢?為什麽以前你使用讀心術的時候是部分修煉好而不是完全修煉好呢?還有為什麽現在你使用讀心術就是完全修煉好不是部分修煉好呢?”
這話有點繞,安橫聽完,腦袋稍微有點暈——但暈一下也是幸福的。
安橫假裝不悅:“哼,你個小香菜,不要瞧不起我。我就拿你做試驗!讓你感受感受,心服口服。”安橫說完,就施法去讀郁香的心,打算将郁香心底最隐秘的事情讀出來,然後大聲念出,看她羞不羞?!
郁香慌張道:“你別讀我呀!”
已經晚了,郁香越慌張,安橫越是覺得有趣,以最快的速度探入郁香心底。安橫清清楚楚聽見郁香的心在說:為什麽來救我的不是臭豆腐哥哥?臭豆腐哥哥在哪呢……臭豆腐哥哥,我好想你。
三句話,俨然是對安橫的三連擊。
安橫覺得刺耳,雙唇顫嚅,不知道該講什麽。他剛諷刺地笑出聲,就聽見遠處不斷有男聲在喊“荽娘、荽娘”——因為安橫消滅了樹妖,山中再無阻礙,奇秀得以從半山腰登上來。
郁香喜不自禁,轉身飛奔,遠離安橫,撲入奇秀懷中。奇秀擁着郁香,她在他懷中笑靥如花。
安橫突然覺得,不禁是耳朵難受,眼睛也難受了。金光刺目,他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成個親
郁香和奇秀完全沒有注意到安橫的異常,小香菜和她的臭豆腐哥哥,正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有兩廂鐘情的甜蜜中。
奇秀很激動,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對郁香道:“荽娘,你嫁給我吧!”
安橫在旁邊默默聽見,虎軀一震。
郁香擡起頭,腳下往後移,逐漸與奇秀拉開距離:“大哥,你、你說什麽……”
安橫瞧見郁香的動作,心中又喜,想着:她可別答應那臭豆腐!
郁香問:“大哥,這就是……姻緣麽?”這是從游西湖開始,她就在求,卻求而不得的姻緣?
奇秀堅毅道:“是,這就是姻緣,你不用去別處求了,我也不用去它處找。”姻緣就在身邊,臭豆腐和荽菜一處修煉,早就萌發了執手之心。
安橫插嘴道:“這不是姻緣。”
郁香是不相信安橫的話的,心想:那這一定是姻緣了。
奇秀前進一步,抓起郁香的手:“荽娘,你答應嗎?”
安橫默默咒他。
郁香答道:“臭豆腐哥哥,我們洞房吧!”
安橫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連奇秀也吃驚,問道:“怎、怎麽突然跳到了洞房?”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郁香卻覺得理所當然,男女雙方結了姻緣,下一步不就是送入洞房嗎?
奇秀搖頭道:“現今蒜娘不在,我們還得等你姐姐回來,再辦婚事,好讓她觀禮……”
“哎呀還等什麽啊擇日不如撞日你們知道大蒜幾時回來等到頭發白了你們兩個成了老婆子和老頭子洞房都洞房不動了有意思嗎要我看不如下山了你們就成親洞房就在貧道的酒樓酒樓大也正好辦酒席。”安橫連弩般噴出一連串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好像心裏堵了口氣。
郁香楞了下,笑道:“好呀!”
安橫差點一頭從峰頂栽下去,摔個粉身碎虎骨。
安橫站直了,插着腰,嘴硬道:“好啊!”
于是噼裏啪啦放炮竹,郁香和奇秀在安氏酒樓成親了!(由于作者寫了太多次成親過程了,所以不想再詳細描述成親過程,請自行補腦一千字)。
拜完堂後,郁香和安橫被送入洞房,當然,也稱不上送,就他們兩人。在整個成親過程中,安橫都時閃時現,不知道他跑去做什麽了。大老虎說天氣悶熱,他要是不出去透氣,就會被蒸死。
郁香吓得趕緊讓安橫自由活動,她心性爛漫,直接就講心裏話:“今天是我和臭豆腐哥哥大喜的日子,大老虎,你可千萬不要死在客棧裏啊!”
安橫先糾正郁香,招牌上明晃晃金字燙着“酒樓”呢,不是客棧!
不是客棧!
安橫繼而咬牙道:“你放心,貧道死不了!”其實心裏早就痛死了。
郁香不知情,沖安橫笑道:“那大老虎我不同你多說了,我要和臭豆腐哥哥洞房了!”郁香說完,就拉着奇秀往挂着紅綢,貼着囍字的房內狂奔,倒是奇秀通人情,還跟安橫客套了幾句,還關切了安橫的病情。
“貧道不是病,貧道就是悶熱!”安橫心煩,将一對新人轟走了。
轟走了之後安橫卻又心癢癢,滿心記挂的都是郁香和奇秀洞房的事,想着想着,安橫不知不覺走到了洞房門外。他轉念一想,成親嘛,本來就該有人鬧洞房,也不為錯!
安橫使用法力往屋內一窺,傻眼了。
奇秀怎麽變成臭豆腐真身了,而郁香則變成了一棵香菜?!
臭豆腐黑方塊,抱着小香菜,小香菜奇怪道:“臭豆腐哥哥,不是說洞房夜新婚夫婦要赤.忱相見,然後就會同攀極樂高峰嗎?為什麽我們赤.忱相見了,卻一點高峰都沒有?”
奇秀很嚴肅地在研究,過了會,他說:“不是這樣的,荽娘,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心跳?”
郁香點頭:“感覺到了啊!”她一直愛着奇秀,現今被奇秀抱着,怎能不心跳?
奇秀道:“這就對了,等心跳到最厲害的時候,就應該是極樂高峰了。”
于是臭豆腐和香菜用真身靜靜貼着,各自聽着自己的心跳,等待心跳加劇,加劇,再加劇……就可以攀上傳說中的極樂高峰了!
安橫站在門外,扶額暗道:兩個白癡。
安橫施法,指導了奇秀和郁香一番(你問怎麽指導的?猶豫作者寫過太多次指導過程了,所以仍樂此不疲想再寫一次,但是家有水.表,所以請自行補腦一萬字)。
安橫指導完,心裏悲涼,臉上竟然還能擠着笑,告訴奇秀:“你對她的稱呼以後要改一改了,怎能還叫‘荽娘’,要堅持稱‘娘子’。”
奇秀忙道是,多謝仙道指教。
安橫轉過身,又對郁香說:“你也是的,小香菜。雖然他的确是塊臭得不能再臭的臭豆腐,但是你不可以稱他‘臭豆腐哥哥’了。”
郁香一臉疑惑,仰頭望着安橫:“那我應該稱他什麽?”
安橫摸摸郁香的腦袋,一臉溫和笑意,不将心中澀意流露出一絲一毫。他告訴郁香:“他是你相公。”
安橫講完這句話,一個縱身,化煙遠去。遠得飄過院子,飄過府邸,飄出杭州城,他才變作人身。安橫縱雲遠去,飛了數萬裏,最後在一座深山降下。
雙腳落地,轉做虎形。
這是安橫的老巢,他在這裏成精,又在這裏占山為王,直到遇着無垢子,随無垢子離開這裏,修習正道。
安橫數百年沒回來,一回來山中大大小小的妖怪都還認識他。妖怪們興高采烈,奔走相告:“大王回來啦,大王回來啦——”
安橫站在峰頂最高處,笑着接受群妖朝拜。末了轉過身去,一只孤影獨對寂月,安橫呢喃道:“我是什麽大王,我就是個窩囊廢。”
作者有話要說:
☆、蓬萊山
這邊安橫奇秀郁香,三人兩處,一對歡喜一獸愁;那邊無垢子攜帶鈎簾、辛溫,還有黃袍郎和小查的屍體,一同飛到東海之上。
無垢子駕雲,眼見着前面闊海萬裏,水上蓬萊青山,他将拂塵一揚,廣袖一揮,喝道:“開——”
蓬萊傾倒兩面對開,白波巨浪滔天而起,雲頭近前,雲上的鈎簾和辛溫才看清楚,引起這白波巨浪的不是大海,而是數只長鯨,噴湧不止。
鯨通人語,竟齊齊恭謹道:“迎仙尊歸來。”
“迎仙尊歸來。”
“迎仙尊歸來。”
莫說辛溫驚得張大了嘴巴,崇拜愛慕着無垢子的鈎簾眼睛都放亮了,她眸光炙熱,直勾勾望着無垢子。
無垢子處在最高處,俯視衆生,卻無一絲傲慢,亦無一絲動容——他似乎沒有人之七情,只淡淡點了下頭。
一雙如脂白玉的赤足下點,翩翩落在蓬山上。無垢子擡臂,一只青鳥即刻飛來,停在他的臂膀上。無垢子揮一揮另外一只手臂,方才海上巨浪掀起的水滴立刻變為一顆顆珍珠。珠如簾,擋住外方世界,山前山裏立現琉璃世界,枝葉化瓊,石階換玉,光彩萬頃,迷人眼目。
有一顆珍珠落下,鈎簾雙掌捧成花瓣狀,剛好接住。
她癡癡笑出聲。
連無垢子也不禁覺得她傻氣,忍不住問:“鈎簾,你為何笑?”
鈎簾将珍珠捧到無垢子面前:“這珍珠和我阿妹哭時掉的眼淚是一樣的。”
無垢子漠然閉起眼簾——鈎簾愚鈍,尚未開竅。
卻聽鈎簾再道:“阿妹哭的時候,眼淚會變成珍珠。不知道我哭的時候,會不會也這樣。”鈎簾盯着珍珠出神,她還沒有真正哭泣過。
無垢子飄渺轉身,只道鈎簾尚未看透看穿,還需修行。
黃袍郎和小查神形近散,無垢子須得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令他們還陽。這四十九天來,無垢子端坐石上,靈石懸空,底下是汪洋大海。
四十九天,他倒是覺得不多,但對辛溫和鈎簾來說,二徒只能在石下海上仰望師尊,漫漫長長日夜更疊,是四十九年。
起先,辛溫修習無垢子傳授的心法,學通人語。辛溫并不笨,他以前只是方法不對,走了歪道,淤阻道途。這回無垢子指點辛溫正确的修煉心法,猶如拔塞去淤,豁然開朗,辛溫進步得很快。
十五天便得發聲,再又七天,已能流利言語。
剩下的四十八年多,辛溫發呆。
發呆久了,辛溫覺得有點枯燥,他心裏就想小母.豬,回憶起她的好吃懶做的模樣,他就不枯燥了,心底滿滿塞着蜜糖。
辛溫蹲在海邊,回憶了很久,咧開嘴來,他的眼角餘光無意掃見,鈎簾竟然跟他一樣神态,也是咧着嘴,笑得吃。
鈎簾脖子扭着,始終仰望,目光灼熱地投向無垢子。
蹲着的辛溫一寸一寸橫着右挪過去,靠近鈎簾,用手肘拐了鈎簾一下:“你又窺視師父啊?”
鈎簾還傻傻地流哈喇子呢。
辛溫道:“師父不喜歡你這樣亵.渎他。”
這話鈎簾可不樂意聽呢,她就願意這麽千年萬年地瞻仰無垢子。
辛溫道:“師妹,師父希望看到你我勤加練功。”
鈎簾覺得這辛溫能開口說話後,讨喜去了大半。鈎簾翻給辛溫一個白眼,扳着腿往後挪,與辛溫保持距離。
霞光忽現,鈎簾與辛溫被這光芒齊齊刺得以掌擋眼,鈎簾偷偷透過指縫瞧,見無垢子已改坐為立,屹在石上,他白衣飄飄,身前兩人,俨然是黃袍郎和小查。
“師父成功了!”辛溫叫道。
鈎簾心想還用得着你這顆小生姜說,但此刻她心情好,不願去譏諷辛溫這一句。鈎簾拍着巴掌飛奔到無垢子腳底下,瞧着他那雙無暇赤足,她先用舌頭舔了下嘴唇,才道:“師父您成功了!賀喜師父!”
無垢子點了點頭,很不湊巧的,鈎簾聽見“咕”的一聲。這是哪發出來的聲音呢?鈎簾擰着眉頭四面八方的望,天?不是。地?不是。剛複生的黃袍郎和小查?不是。這一對鴛侶只會傻笑,哦,哦,他們還牽起了手,緩緩靠近,鼻尖似乎要抵到一處去了……鈎簾趕緊挪開目光。
她望着無垢子,心跳臉熱。
鈎簾懷着不可告人之心,從上至下仔細端詳無垢子。他的額頭光潔幹淨,令她腦海裏不僅浮現出無垢子低頭,她在無垢子額上映下一吻的畫面;他的鼻梁挺拔,她好想捏一捏;他的嘴唇,哎呦,不知道她上去咬一口,這男美人兒會不會滴出血來……到時候她就把他唇上的血都吃了,那是她心上的胭脂,魂裏的朱砂。
鈎簾目光如指,滑過無垢子的脖頸,掠過喉結,至鎖骨,再往下……她的心飄飄然起來,兩眼看見的是無垢子羽衣,1腦海裏的無垢子卻全是羽衣下的……當鈎簾的目光移至無垢子肚子上的時候,再次不湊巧的,她又聽見一聲“咕”。
準确仔細回味,應該是“咕嚕”。
咕嚕咕嚕。
有人餓了肚子叫。
是無垢子的肚子在叫。
仙尊……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啦
這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無垢子自列仙位,浸晨風朝露之精華,已經兩、三千年沒餓過了。他也沒料到自己會餓,而且肚子還叫囔出來,真是、真是……無垢子耳根後面稍稍泛紅。
簾鈎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尴尬:仙尊餓了,她得給仙尊弄點吃的!
“師傅,我給你做吃的!”簾鈎說。
“你會做麽?”無垢子對簾鈎的廚藝表示懷疑,因為她正抓起一把土。
也許她是想起土竈呢,無垢子安慰自己。
簾鈎雙手捧着土,如捧着一把珍珠般獻給無垢子:“師傅,來,吃點土,壓壓餓。”
就算是壓驚,無垢子也不會吃這種東西呢!
無垢子拂了拂袖子,引起一陣風,還是吃些仙風玉露吧,無垢子心想。
他拂袖子的樣子實在太風姿優雅,簾鈎瞬間看癡了,無垢子袖角的風,悠悠吹進了她心裏。
她有了劈山填海的決心,覺得應該好生為無垢子做幾道菜。
菜,簾鈎是不會做的。但她曾見奇秀做過,臭豆腐哥哥煮沸了油鍋,撕下自己的一片一角,丢進鍋裏,頃刻間就成了香噴噴的臭豆腐。
奇秀當時告訴簾鈎和郁香:要因材做菜,有什麽材料就做什麽菜。
此刻、此地,簾鈎往前看看,是土壤是沙子,方才她捧給無垢子了,無垢子并不吃。
簾鈎再往前看,沙灘前面是茫茫的大海,碧浪滔天。
簾鈎再低頭瞧了瞧自己的白裙子,心生一念。她猛地向前縱身一躍,跳入海中。
因為不知道簾鈎為何做出這樣突兀的舉動,在一旁的生姜精看着奇怪,不禁大喊一聲“當心”,無垢子亦本能地前邁一步。
無垢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嚅了嚅唇,赤足後邁半步退回來。他緩緩擡起俊俏的雙眼,正好前望見簾鈎在水裏撲騰——她的樣子十分狼狽,大呼小叫,兩只手啪啦啪啦在海面撲打。那樣子不似一顆大蒜,像極了一只青蛙。時而,她又潛入水中,望不見蹤影,似迷,又突然地躍出水面,像一條魚。
簾鈎不停地大呼小叫,“師傅師傅”的胡亂呼喊,不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麽,但是嗆了幾口水,生姜精禁不住在岸上喊:“師妹,你快上來,當心嗆着!”
簾鈎在水裏待了許久,精疲力盡上岸,她手裏變出數個網袋,兜着水淋淋新鮮的花甲、牡蛎、蛤貝、扇貝和海瓜子。這些海貨們濕噠噠水珠成串滴到沙子上,正如同簾鈎身上滴滴噠噠往下滴的晶瑩珠子——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汗水,反正都是鹹的。順着她的耳後,順着她的鬓角,順着她裙衫的曲線往下滴。
簾鈎擡起頭,沖着無垢子傻笑。無垢在瞧見她的發梢濕漉漉粘在臉上,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裏,閃爍着喜悅的晶瑩。
這晶瑩一定是鹹的,無垢子心想。海風在吹,天高邊界遠,開闊清爽帶來了無限美景。
簾鈎沒有注意到無垢子的失神,她已經蹲下來壘竈。這裏的沙子軟,根本堆不起來,她就用法術使沙子鞏固,用借風起火,烤起捕捉的海貨。簾鈎低頭,咬牙狠狠掐了幾下自己胳膊上的肉,擰下些碎粉末來,撒在正在烹饪的海貨上。
花甲、牡蛎、蛤貝、扇貝和海瓜子們,一下子有了蒜香的味道。
“師傅你吃你吃!”簾鈎因為心急,又不知曉人間事故,直接拿了一只蒜香牡蛎就往無垢子嘴中塞。無垢子的唇角肌膚頃刻間就染滿了蒜末,還有牡蛎烤出來的那股油,腥腥的。
無垢子皺眉不悅,上身後仰,他擡手捋袖,拈着袖角去觸嘴角,要擦幹淨。但當他瞧着簾鈎髒兮兮、油花花,汗淋淋卻又笑哈哈的那張臉,無垢子躲在袖後的嘴角,竟然不自禁旋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
這是無垢子第一次在簾鈎面前笑。
後來,他就笑得越來越多。
簾鈎去水裏捉魚,傻傻地跌在浪花裏,高坐在雲端上的無垢子睹見,別過頭去,偷偷地笑;
簾鈎在沙上習藝,一時忘了訣竅,不知下一步手該往哪放。無垢子搖搖頭,笑着降下雲端,在簾鈎背後握住她的手,教她比劃;
,無垢子笑出了聲。
過了很久,約莫是三四百年那麽久,一起随着無垢子修行的辛溫、簾鈎二精,卻進展迥異。辛溫刻苦,勤奮,再之難覓的母.豬,他一顆心不會再為別的事情所動,所以一心一意修行,道法精進。
簾鈎就不同了,一日十二個時辰,她有十一個時辰都在分心悄窺無垢子,所以修了三四百年,功力都沒有漲進,有時候一個不留神收不住,就會還原成小小一只蒜。
簾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跟無垢子說:“師傅,我很笨啊。”明明是羞愧認錯,眼睛卻不可自控地盯住無垢子的臉。
無垢子颔首,修仙要修心,貴在有知之明。
簾鈎仰着頭,幹脆光明正大凝視無垢子:“師傅,徒弟要是三生三世都學不成正果,就這樣三生三世陪着你吧!”她的聲音很軟,連一旁的辛溫聽見,也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無垢子不置可否,并未作答。片刻後他走下雲端,落在地上,赤着一只足,徐徐往前走。
無人聽見,他突然輕輕地說:“也不錯。”
似乎……動了那麽一寸情。
無垢子走了些許,忽然轉身,一捋拂塵,飛了過來。他板着一張臉,對簾鈎道:“簾鈎,你要好好修行。”
“是、是、師傅!”簾鈎向來對無垢子唯命是從,哪怕是無頭無腦一句話。
無垢子說出一番讓他日後十分後悔的話,“辛溫與你同日入門,如今功力卻勝過你百倍。辛溫,來,你來示範,好好教教你的師妹,什麽是專心致志的修行!”
辛溫彎腰道:“是。”再重新直起身,準備一板一眼講道法術器,簾鈎卻不想聽,伸臂抓住辛溫的手:“唉,別講別講,我腦袋痛。”
她也知道辛溫不是不好,就是規規矩矩,太過無趣。
“師傅吩咐讓我教你的。”辛溫卻繼續教,簾鈎煩了,抓着辛溫的手一拽,辛溫不由得身子前傾,兩人一齊撲到。
不偏不倚,非常俗套,他的唇落在她唇上。
無垢子瞧見此景,心中無一絲慌亂:師兄妹兩個争執打鬧,以前也曾誤吻過兩次,而後簾鈎都将辛溫臭罵一通。
無垢子手持拂塵,閉合雙眼,欲登雲盤膝打坐。
卻聽一女聲,是簾鈎的聲音,悠悠道:“是你?”
辛溫亦道:“原來是你。”聲音悠長緩慢,仿佛過了千年萬年,任他滄海桑田,樓起樓塌。
無垢子心道:怎麽回事?
無垢子睜開雙眼,瞧見的竟是辛溫和簾鈎在神情對望。
是真的深情,簾鈎平日望無垢子的目光,愛慕熾熱,猶如一團火。可她此刻膠着在辛溫面上的目光,卻像一池水,脈脈春.生。
無垢子不知不覺出了聲,“怎麽回事?”
“讓我來告訴你們吧。”多章未出場的,手持釣鈎的仙人突然出現在衆人眼前,就似一團白煙,冒出來,把他送過來。
辛溫還是有點思念仙人的,加之心頭有喜,不禁對仙人道:“仙人,您曾說過,說我與小.豬癡男怨女,還有緣在見,卻不道破。難道是今日、今日……我認出她來,您就果然出現了!”
辛溫說得語無倫次,仙人卻全聽懂了,含笑點頭:“是,你們命中有數段劫難,需到最後,三吻破難,才是最終渡劫成功。從此合合滿滿,相攜永生。”
無垢子之前在旁聽着,不明所以,而後掐指算了算,才得知辛溫和簾鈎的前塵:原來,辛溫仍是生姜原身時,與一雌髭精有過姻緣。而後髭精經輪回六道,成了蒜精。但她心中一點執念不散,雖心不明前塵不記,卻仍不由自主去了昔日與辛溫共處的舊址上修煉……
無垢子法術高強,指上掐算,腦海中竟能将辛溫和簾鈎的過往逐一浮現,無一餘漏,栩栩如生。
無垢子這邊算着,辛溫已朝仙人走過去,告訴仙人:“仙人,三百年前我拜了無垢仙尊為師,一直在此修煉呢。此地在三界之外,蓬萊不通,你是怎麽進來的?”
仙人只說了一句,就竟然道破:“因為我是他的師傅。”仙人右手食指所指方向為無垢子。
無垢子一臉無奈,誰叫萬年前的确是這個師傅引他入門的呢!
仙人又道:“‘辛溫’是什麽破名字!生姜啊,我記得你之前拜過我為師啊,按理說,你與無垢該是同門。”仙人揮袖,引辛溫去拜無垢子,“來,稱大師兄。”
無垢子目睹耳聽,面色無波,忽見簾鈎朝辛溫走過去,自然而然挽起辛溫的臂膀。無垢子身子一傾,喉頭湧上一股腥葷,生生咽下去。
他差點嘔出血來。
無垢子緊閉雙唇,以心傳音,聲飄空中,久久不散:“既然如此,師弟與蒜娘真是天注定的姻緣,可喜可賀。”
辛溫自然是樂不可支,簾鈎聽見這話,先是黯了須臾,而後亮起眸子,沖無垢子徐徐而笑。
她笑得璀璨,卻不含情。一點通透後,只念前塵。
可是沒有人來通透無垢子啊!她不再是簾鈎,而是髭精,他卻依然是無垢子,仍舊動着那一寸情。
簾鈎始終挽着辛溫的胳膊,對無垢子和仙人道:“那我和阿姜先去那邊說些私話了。”
辛溫忙點頭:“對、對、對!”他與她面目更改,花了這麽多年才認出對方,此刻有許多私心話想說。
簾鈎和辛溫一齊發話,等待無垢子的準許。
無垢子點了頭,一張一如既往的臉上,尋不着七情六欲。
待簾鈎與辛溫相攜而去,在山海那端如膠似漆,無垢子朝兩人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他法力高強,任是千丈浪萬仞山遮蔽,亦能瞧見簾鈎與辛溫的甜蜜。
仙人換道:“無垢子徒兒。”
無垢子回頭,見仙人左手仍攥着釣鈎,右手上卻多出一個麻袋。
仙人問無垢子:“徒兒,你能将周遭的山裝進袋中嗎?”
無垢子手一揮,青山盡入。
仙人又問:“那你能将滄海也裝進袋中嗎?”
無垢子拂塵一揚,東海枯竭,袋中碧浪滔天。
仙人問他:“你明白了嗎?”
無垢子眨了眨眼,淡漠道:“師傅是想讓徒兒明白,心中只存修行一念,便是山海亦能容下,還是放下執念,能海闊天空?”
仙人搖頭,“為師要說的是,裝,你繼續裝。”
無垢子怔怔與仙人對視,某一刻,他風淡雲清的臉上突然崩裂,笑出聲來:“那我該如何?”他反問仙人。
仙人便緩緩舉起左手上的釣鈎,問他:“你瞧見這個釣鈎了麽?”
無垢子做仙人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