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聖人的恐懼
說是勸說，其實已經算是強迫了。
因為兩人的臉色漸漸由苦楚轉森然。
說白了，到後來已經是威脅了。
甚至，準提和接引雙雙釋放了威壓，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下子，在場諸人都變了神色。
就連一直閉目打坐的“三清”，都微微睜了睜眼睛。
當然，也僅僅是微微睜了睜眼而已。
他們連眼睛都沒完全睜開。
更不用說會插手。
——只是，不插手，不代表不鄙夷。
對于準提、接引的這些手段，他們三個還是很看不上的。
女娲卻不僅僅是“看不上”那麽簡單了。
她本就是率真少女，愛恨皆是天成。
之前因為紅雲自己好說話，願意去接那準提和接引的搭讪，她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但現在準提和接引已經利用威壓釋放殺氣，雖然沒真正動手，卻是以死相逼了。這就讓她有些看不過眼了。
所以，她冷哼一聲，打算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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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防，伏羲按住了她的肩膀。
“哥哥。”
女娲愕然。
伏羲對着她，搖了搖頭。
女娲面色一拉，顯然有些不樂意。
但伏羲以密音相傳：“我們是來聽道的，其他的事，不要徒自參與，以免沾染因果，惹來麻煩。”
女娲仍是不樂意，也以密音相回：“這兩個西方來的道人明顯是欺負人！我代為懲罰，也算維護天道正義。怕什麽沾染因果？”
伏羲仍是搖頭：“妹妹別鬧。這兩個人不是普通人。這蒲團也非同一般。我算來他們本就與蒲團有緣，這是命數，你不必插手。”
伏羲的先天八卦推算，本就是洪荒一絕。
他算出的事，必定不會有錯。
既然他說這蒲團與準提和接引二人有緣，那再怎麽幹涉都是多餘了。
一般人聽到這話便不會再堅持做無用功。
偏偏，女娲不是一般人。
在鴻鈞以下的聖人中，唯有她是再造一個種族而成聖！
而且造的是将來主宰世界的種族。
憑空創造一個種族，且賦予這個種族無上的創造力——無數年後，人類更是憑自身的創造力，創造了光輝燦爛的文明，甚至登頂太空……
女娲的創意之心，絕對是無與倫比的！
這樣的人，想讓她完全遵循于天命、消極無為，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即便算無遺策的哥哥把話說到如此地步，女娲也不打算坐視不理。
“命運由己不由天。”女娲神色肅然，“不去做，又怎麽知道命數一定不能改變呢？”
女娲的思想很簡單：成不成，做了再說。
放手一搏，就算失敗了也無愧于心。
萬一成功了，便是遂了心意。皆大歡喜！
伏羲卻也有自己的堅持。
只見他将手搭在女娲的肩膀上，隐隐已用上了法力。
同時，出聲詩經：“這段因果涉及未來兩個極厲害的人物，且是天定，不是你我可以幹涉的。哥哥絕對不會讓你因違背天命而自傷。你若要去，就先過了我這一關。”
伏羲作為将來的第一代人皇，心志也是極為堅韌的。
他說到必定會做到。
這是王者之風。
女娲與伏羲相依為命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哥哥的心性。
她雖然很有個性，但對自己的哥哥卻是實打實尊敬。
跟哥哥動手，她是萬萬不願的。
再說，在這紫霄宮跟自家兄長打架，即便不怕丢臉，也是對聖人不敬。
洪荒大地，聖人之下皆是蝼蟻。
人家聖人随便伸兩根手指，便能将任何一個人撚為灰灰。
這女娲雖然極有個性極富創造力、不按牌理出牌，但又不傻。
不會白白去惹聖人不高興的。
更何況，自家哥哥本身就心比天高，志向極遠。
結交聖人，對哥哥必定大有益處。
如果惹毛聖人，毀了哥哥的前程，她就真的該愧疚了。
女娲對哥哥還是很有感情的，萬萬不可能做對不起哥哥的事。
怔然良久。
最終，她默默低頭，乖乖坐好。
同時，內心一片喟嘆。
終究，自己和哥哥還是有本質的分歧。
其實，這些年，外人一直在傳，說她跟伏羲是道侶。
但實際上，并不是。
他們只是在一起修煉，卻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道侶。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三觀不一致。
女娲是能創造出一個最富創造力種族的聖人，所以天性不拘一格，随心而為。
而伏羲，是注定的第一屆人皇，自有皇家威嚴。他對天命法旨的堅持，是很固執的。
兩個人很難說誰對誰錯，但三觀不一致是真的。
這樣的兩個人，真的能作為道侶麽？
女娲越來越猶豫了。
雖然，伏羲告訴她：他們是注定的道侶。
但，她卻始終不曾松口。
只肯以“哥哥”相稱。
這會子，女娲在那恍惚。
紅雲卻是清醒得很。
他已經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對師兄弟，對這個蒲團是志在必得的。
如果不給，他們是會硬搶的
總之，吃軟還是吃硬，紅雲得選一個。
最終，紅雲頹然低下自己傲然的頭，将蒲團推了過去：“兩位道友确實辛苦。如此，這蒲團，就送給兩位了。”
準提和接引大喜。
緊緊拉過蒲團，卻不忘訂正：“嗯，這蒲團就歸我們了。”
“送給兩位”和“歸我們”，同樣也是不一樣的含義。
前者，是相贈，是帶着因果的。
但後者，只是說明蒲團的歸屬，無關任何因果。
這是準提和接引的老謀深算之處。
既要得東西，卻不欠人情。
紅雲不懂這些人際交往的把戲，只“嗯”了一聲，便退到一邊。
既然蒲團已經沒了，他也就沒什麽好再多言的。
遠處的某只鳥兒遠遠見了，心下頓悟：是了，終究是弱肉強食。唯有強大，才能在這洪荒好好活着。也唯有強大，才能配得上那個人。
那鳥兒如此想着，便振振翅膀，飛走了。
它的動作很小，一般人都沒注意到。
但三清和女娲這種等級的，卻是覺察到了。
這是……
莫非……
是傳說中的……
三清對望一眼。
然後三人遠遠與女娲對望一樣。
這四個未來的聖人，此刻腦海中冒出同一個念頭：難道這鳥兒，真的是傳說中的祖鳳？！
可是，翺翔九天的大佬祖鳳，怎麽會變得這麽小巧玲珑？
四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卻也都忍不住擔憂。
如果，祖鳳歸來，那這洪荒，只怕格局就會不一樣了。
而如果不是祖鳳，這又是什麽鳥兒？
明明那麽小，卻有無上法力加身。
若是它入洪荒恩怨，只怕這洪荒也不會平靜。
卻說，譚玉并不知道自家鳥兒已經飛走了。
她仍是凡人的作息。
睡一覺，大概也就□□個小時。
按古代的說法，就是四五個時辰。
而在洪荒，這短短的四五個時辰，簡直是一瞬間的事。
所以，譚玉醒來的時候，鴻鈞的講道居然還沒開始。
這會子，廳裏來聽道的人已經越來越多。
鴻鈞也已經在座，擺好了即将開講的姿态。
譚玉急了，趕緊沖過去：“蒲團！”
然而，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講道廳裏，已經陸陸續續到了不少人。
那蒲團，顯然早就被人占了。
剩下的都坐在地上。
譚玉仍是不死心，低頭去觀察人家屁股底下。
“那啥，麻煩擡擡屁股。”
“這位，麻煩你屁股擡一下。”
“屁股擡一下嘞這位。”
……
就這樣，譚玉如火車上推着小貨車的列車員一樣，“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來，腳擡一下嘞。”
等她一個個将大家的屁股底下看完，講道廳早已雞飛狗跳。
大家起身的起身、擡屁股的擡屁股，擠擠攘攘，瞬間讓聖府紫霄宮秒變菜市場。
座上的鴻鈞一頭黑線。
他早該知道，這譚玉是個禍害！
他就不應該把這貨帶回紫霄宮來！
引狼入室！
絕對的引狼入室！
腸子都悔青的鴻鈞，這才想起自己的初心：是想調查那只鳥來着！
對了，那只鳥呢？？
鴻鈞這才發現，一直伴在譚玉身邊的那只鳥，居然不知何時失蹤了。
在紫霄宮失蹤，卻不被他覺察，是真的厲害了。
顯然，它是刻意屏蔽了自己的耳目的。
能在紫霄宮針對性屏蔽他鴻鈞的耳目，這樣的法力，不敢想象！
鴻鈞一震。
他有些坐不住了。
這一刻，他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這鳥兒是誰？什麽境界？為什麽能在自己的地盤屏蔽自己的耳目監視？難道她的法力竟然在自己之上？
可是，我不是已經是聖人了嗎？聖人不是最厲害的嗎？
可憐的鴻鈞，在無盡的自我懷疑中，都快神經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在聖人之上，是不是還有另一重境界？那麽，別人對于自己這個聖人來說，是蝼蟻；自己對于更上一個境界的人來說，是不是也是蝼蟻？
鴻鈞本就是悟道達人。
對于“悟”，是很瘋狂的。
這會子，一想到還有比聖人更高等級的可能性，他就後背發涼了。
巨大的恐懼，讓他深入想了下去。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
最後，竟盤腿閉眼，入定，專心想這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