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居長幹裏(三)

第三章

同居長幹裏(三)

狗叫聲像是就緊貼着自己的耳朵響起,已經完全不是小狗“汪汪”的叫聲,反倒像是“嚎叫”多一些。時音整個人都已經懵了,說不出話來也動不了,甚至好像連看到了些什麽都已經不知道,只是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眼睛,滿腦子都是那鋒利的爪子和牙齒,還有那鋪天蓋地的狗叫聲……

“幹什麽!回來!把人放開!”

男人的厲喝聲陡然響起——4時音只聽見那大狗忽然“汪汪”地叫了一聲,然後身上一下子就輕了一大半。

小姑娘微微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終于又能動了,壯着膽子慢慢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然後就對上了一張清秀的臉和專注的視線。

時音愣了愣,下意識喊他:“哥哥……”

——把她撲倒在草坪上的并不是那只狗,而是裴殷。

“你沒事吧?”小小的少年應了一聲,然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小姑娘打量了一遍,看她仍然白白糯糯、沒有半點受傷的痕跡,這才像是終于松了口氣,一遍撐着草坪起身坐好,一遍還沒有忘記安慰她,“阿弦別怕,我說過會保護你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還想象平時長輩們做的那樣伸手去揉一揉小姑娘的頭頂,可是才一伸手,小團子立刻就驚呼一聲、撲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流血了!”

之前那狗突然間撲過來,別說小團子已經吓懵了,就算是裴殷自己也不過還是個小孩子,一樣都吓得夠嗆,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根本就已經來不及跑了,只能當機立斷地把小姑娘撲倒、然後用自己把她護住——草坪柔軟,時音是仰着被撲倒,屁股着地也不過是略微有些疼,手肘關節處又被裴殷小心地護住,根本沒有半點損傷;裴殷的手和膝蓋猛然間撐在地上、被那些草葉擦過,一下子就劃拉出了一片的血痕。

剛才情形太過緊張,裴殷一時間倒也還不覺得痛,現在放松下來、又被時音提起,他這才一下子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疼,但卻畢竟是個男孩子,不肯在小姑娘面前丢臉,輕輕“嘶”了一聲吼卻還是逞着強安慰小團子:

“沒事,我不疼……”

“你騙人!”他話還沒說完,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團子卻是一下子就嚷了起來打斷了她的話,眼淚吧嗒吧嗒地就往下掉,哭得一噎一噎得幾乎連話都說不連貫,“上次、我、我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也流血了,明明、明明那麽疼的……”

才認識沒幾天就惹她哭了兩次,小小的少年難得地有些手足無措,伸了另一只手想要去給小團子擦眼淚,可一看自己手上也是一片紅殷殷的血痕,生怕再把她吓着了趕緊又收了回來,絞盡了腦汁也不知道該怎麽哄她,只能幹巴巴地安慰着:

“你別哭,我真的不疼。”

小姑娘不理他,仍然抓着她的手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淚,怎麽勸都只是搖頭。

“阿弦,你……”裴殷這一回剛開口說了三個字,原本已經停下來了的狗叫聲突然又響了起來——剛才還在哭的小姑娘突然一下子止住了哭聲,飛快地挪了身子擋在裴殷的跟前,滿臉緊張地盯着正往自己這裏走過來的男人和已經被他用繩子牽住了的大狗。

她顯然是仍然還害怕得厲害,身子微微有些抖,原本白淨好看的一張臉上這會兒早就已經哭花了,卻還是一邊吸着鼻子一邊狠狠地瞪着對面的一人一狗,想了想又回過頭來,抽抽噎噎地看着裴殷:

“哥哥……別怕,阿弦也可以、可以保護哥哥。”

小姑娘說完就已經轉過了身去,繼續緊張又戒備地盯着對面,裴殷微微怔了一下,看着跟前微微有些發抖的小姑娘,一時間居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卻忽然覺得手上好像一下子就不痛了。

那男人好像是注意到了小姑娘的戒備,走了沒幾步就停了下來,想了想,幹脆把狗拴在了一旁的書上,自己走了過來。

看見剛才差點咬到自己和哥哥的狗被拴住過不來,小姑娘很明顯一下子就鎮定了不少,卻還是固執地擋在裴殷跟前,仰着小臉緊緊地盯着那男人。

“小朋友,對不起,那只狗是我養的,一個沒注意它就自己跑出來了,”那男人蹲下-身來和兩人平視,語氣和眼神裏倒是真的帶着愧疚和緊張,“我送你哥哥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時音眨了眨眼睛,有些猶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認真思考着些什麽,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能、不能随便跟不認識的人走。”

她說話間還帶着濃濃的哭腔和鼻音,聽起來就格外軟糯,但思維卻是格外清晰。

那男人似乎是也沒料到一個剛剛還吓得大哭的小女孩兒居然會這麽警惕,又是歉疚卻又覺得有趣,想了想幹脆問:“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呢?”

時音歪了歪頭,神情有些猶豫——她畢竟是年紀還小得很,能像現在這樣鎮定,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可再要她再做些什麽,卻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小團子正在猶豫間,原本一直被她護在身後的裴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了起來,拉過小姑娘護到自己身後,上下打量了那男人一通,大概覺得他确實是誠心賠禮道歉,想了想,伸手一指對面的那幢樓:

“我沒被狗咬到,手是擦破的。我們不跟你走,你去那邊3號樓102找我媽媽來,她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

那狗主人确實是真心道歉,最後果然去找了裴母來,裴母起初吓了一跳,後來見裴殷沒有被咬、只是手心在草地上擦破了皮、出了血,終于也是放下了心來——男孩子頑皮,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被狗咬了、可能染上狂犬病,受點小傷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裴母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狗主人提出要賠償也被她拒絕了,只是再三強調要他以後一定要看好自己的狗、不要再傷着吓着別人,那男人自然是連連答應,就差指天罰誓以後一定時時刻刻把狗牽好,這件事也就算是這麽了結了。

裴母把兩個孩子帶回了家裏,擰了毛巾想要給時音擦臉,小團子卻是躲在裴殷背後不出來、一個勁地把裴殷往前推,聲音裏還帶着哭腔:

“阿姨,哥哥流血了,先看哥哥——先看哥哥。”

“哥哥沒事,阿弦擦了臉,阿姨就看哥哥好不好?”裴母微微有些意外,卻是越發覺得這孩子懂事,哄起她來越發耐心溫柔。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忽然探出了腦袋來,伸手抓住裴母手裏的毛巾往自己臉上擦:“阿弦自己擦,阿姨看哥哥、看哥哥!”

裴母終于是沒忍住,揉着小姑娘的頭頂笑了起來,卻也還是聽了她的話,找了紫藥水來給兒子的傷口消毒——其實裴殷的傷口她早就看過了,只不過是擦破皮出了血而已,根本不嚴重,所以她也才能放放心心地想去先給小姑娘擦臉;誰知道小姑娘一見血就吓壞了……

裴殷的傷不嚴重,裴母給他塗了紫藥水後也就放心地繼續去做飯了。時音乖乖巧巧地坐在裴殷身旁,小心翼翼地偷偷去看他的手,偷偷看了幾次之後似乎是又有些忍不住,試探性地伸手去抓他的手。

裴殷沒躲開,就這麽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看——傷口上塗了紫藥水,看不出到底上得多深,但至少那紫色的一片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實在是有些吓人。小團子吸了吸鼻子,眼淚卻是沒忍住,再一次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你別哭啊,”裴殷有些無措,“我真的不疼。”

——其實疼還是疼的,不過畢竟是個男孩子,怎麽能在妹妹面前喊疼?

小團子“嗯”了一聲,再一次用力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淚止住,仰起臉看他——一雙平時烏溜溜的大眼睛這會兒早就已經是眼淚汪汪。

她看了一會兒,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些什麽,低頭湊到他的手跟前,然後鼓着腮幫子一下一下吹着氣:“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小團子吹出來的風也小得很,但裴殷只覺得手上原本還火辣辣疼的地方好像真的被一陣陣涼涼的微風拂過,疼痛感一下子就減輕了不少——他一低頭,就看見小姑娘正抓着自己的手,像是正在做什麽極其重要的事一樣,鼓着腮幫子努力又專心地吹着,兩條小辮子微微有些亂,卻還是乖巧地垂在耳朵邊和肩膀上,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白白軟軟的,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漂亮。

他正想着,時音已經放下了他這只手,換了另一只手,繼續小心地吹着風——好半天之後她似乎是吹累了,忍不住停了下來,用手揉了揉自己微有些酸的腮幫子,想了想忽然間又低回了頭去,抓着他的手在傷口的旁邊輕輕親了一口,然後才擡起頭來軟軟問:

“哥哥還疼嗎?”

——上一次她撞到桌子也流血了,媽媽親一親,好像就沒那麽疼了。那她現在親一親哥哥,哥哥應該也就不疼了吧?

小團子低頭去親他手的時候避開了紫藥水塗過的地方,臉上卻是不小心蹭到了一下,白白嫩嫩的小臉蛋沾着幾點紫色的痕跡,看起來有些滑稽,可裴殷的視線卻是一下子就全部落在了小姑娘粉粉嫩嫩的嘴唇上——

她剛才親了自己一下,嘴唇好像比她的臉蛋還要軟,被她親了一口,好像真的一下子就全都不疼了。那是不是……如果咬一口,也比她的臉蛋更香香糯糯?

——不過他一定要輕輕的,不能再弄疼弄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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