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昆侖

回去的時候穆餘和蘭兒已經買好了馬車,韓君平知道他們青龍島財大氣粗,便也沒有多問什麽。

說到這套紫砂壺,其實是拿回去孝敬嚴蔚然的。嚴蔚然在得知韓君平破陣而出的同時,風風火火地禦劍去追了。

到了不夜城,卻見自己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的意弟子,渾身是傷,失魂落魄的抱着一個骨灰盒出來了。

“這裏邊是他?”嚴蔚然不知怎麽安慰人,只得上前拍了拍徒弟的肩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說實話嚴蔚然還是有一絲竊喜的,這人死了,他徒弟以後便再沒有軟肋。無欲則剛,掌門的位置也需得是韓君平勝任了。

沒想到韓君平垂着眼,蹦出一句:“他沒死。”

“……”都成灰了還沒死,那什麽樣才算死?嚴蔚然心裏這麽想,卻沒說出來再刺激韓君平了。他朝他嘴裏塞了顆藥丸,良久才道:“你私自闖出昆侖,就算我不罰你,掌門也是要罰的。師父給你個将功贖罪的機會——青龍島島主獨子在此地失去了音訊,喏這是他的生辰八字。”

嚴蔚然将紅紙遞給他:“找到他便帶他坐馬車回來,別急着禦劍将人拎回來,你在路上的十日八日,也要把自己的事想明白了,掌門這邊氣也就消的差不多了,明白了嗎?”

韓君平點了點頭,師父的一番好意他明白了。于是轉身折了片葉子循着青龍島島主之子的生辰八字,刻了一個尋人符,不緊不慢地找人去了。

嚴蔚然在他身後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一碰到關于蘇瀾宇的事就散失理智。如此讓蘇瀾宇死了也不好,将來蘇瀾宇就成了他一個純劍修的心魔,恐怕也是他渡劫的障礙。

韓君平背着那木盒在前面駕馬,三人已經有好幾天沒聽見韓君平自個開口講話了,只有他們問了,韓君平才會偶爾答幾個字。

當真是惜字如金。

蘭兒閑來無事,見外邊天色漸暗,便傷春悲秋地來了一句:“小榮哥哥也是可憐,初次随你出來便丢了性命。你也不難過,人家可是在你面前一口給狼妖吞了。”

小榮本來就是他爹強塞給他的,說是怕帶了熟人在外邊,恐怕他又不好好學。可一個沒見過一面兩面的:外室弟子,他哪能強裝出什麽悲恸的模樣,那樣未免也太造作了。

“人是我爹塞給我的,我和他說話都沒超過五句,如何能難過得出來。”穆餘道,接着把頭轉向了一直盯着馬車外邊看的蘇瀾宇:“你看了一路了,外邊有什麽好看的?”

蘇瀾宇放下簾子,:“昨天我們路過的那家制衣鋪,裏邊的老板娘玉玲珑可是位美人,可惜她也不出鋪子,沒能一窺芳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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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追逐打鬧的那兩個孩子也很有潛力,雖說是男孩子,卻也看得出是美人胚子。”

“還有剛剛路過的獵戶,雖舉止粗犷了些,五官生的倒是蠻協調的。還有……”

“得得得。”穆餘連忙叫停:“你這兩天就光看這些了?”

蘇瀾宇一本正經道:“是的,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麽比看美人有趣。”

蘭兒扯了扯手裏的香帕:“你也常爬出去和景山君說話的,他不理你,你也自得其樂,這也有趣?”

“那是一不小心望見一臉麻子的人,出去找景山君洗洗眼睛。”蘇瀾宇搶過穆餘手裏的扇子,在胸前倜傥地一揚:“旁人都說長明教的護法牡丹乃天下絕色,我瞧着景山君倒更勝一籌。”

穆餘奪回自己的折扇,在蘇瀾宇腦袋上輕輕一敲:“不學好,滿腦子都是這些美色……再說那長明教牡丹幾年露不了一次面,你幾時見過人家?”

蘭兒也應道:“盡胡謅!”

“……”蘇瀾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牡丹可是天天給他倒洗腳水的。

而在馬車外的景山君被呼嘯而過的風灌了一耳朵,他們在車裏讨論的話他半句也沒聽見。韓君平掏出被磨出光澤的埙,上邊刻着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傾國傾城蘇瀾宇。

字是用蘇瀾宇的魂力刻的,上邊就不免帶着他的味道。或許是覺着此刻不宜睹物傷情,韓君平将埙收了起來。

我會找到你的……

第七日四人終于來到了昆侖腳下,馬車有景山君的符咒加持,一路風馳電掣,簡直要飛起來似的。若不是穆餘和蘇瀾宇事多,常常又要解手,又抱怨幹糧難以下咽,速度會快許多。

三人被韓君平領到一位小道童面前,他言簡意赅道:“這位是穆長生獨子穆餘。”

“是,那其他兩位呢?”小道童問道。

“她是穆餘的丫鬟,他……”韓君平看了蘇瀾宇一眼:“他是在路上撿的。”

“……”昆侖派什麽時候門檻這麽低了?路上随便撿一人,都能帶回來當弟子。秦山擡頭又補充了一句:“掌門說看見你回來,就讓你去浮光殿找他。”

“嗯,知道了。”

小道童在前邊領路,難得做一回前輩,他爽朗道:“我叫秦山,比你們早來這兩年。昆侖規矩多得和米一樣,你們需得記得背,還必得遵守。”

“無論你是哪家的大少爺,還是哪位島主的兒子,到了這都是一樣的。至于弟子嘛,卧房都是四人一間。”秦山放高了聲調:“門派內自有規矩,掌門一生只收三位弟子,掌門弟子又只能收一位徒弟,為的是避免同門相殘。如今他們都收滿了,自然不可能再收,你們也不要抱着給這些老前輩做弟子的念想了。”

穆餘聽得雲裏霧裏的,他抿了抿嘴,問道:“那景山前輩收不收徒弟?”

秦山:“師叔的徒弟是不能收弟子的,不過景山君是下一任掌門,等現任掌門駕鶴西去了,你說不定能熬出頭,做個掌門弟子。”

“……”

“還有這位小姑娘,你是穆餘的丫鬟?”

“是,我是陪少爺一塊來的。”

秦山道:“來這裏就無所謂少爺不少爺的了,你以後恐怕不能再伺候你家少爺了。昆侖有規定,你就是皇帝的親兒子,也不許帶侍從。你……先在這等着,待會我帶他們去卧房休息,然後再帶你去女弟子那邊。”

蘭兒看了穆餘一眼,見後者點了點頭,才道:“嗯。”

穆餘出門前早聽他爹絮絮叨叨與他講了注意事項,蘭兒不能和自己待一塊也在意料之中,他沒使少爺性子,秦山說什麽,他只顧點頭就是了。

秦山将兩人帶到卧房,裏邊已有一位少年,看起來十分內向,與他們差不多大。少年原本想給秦山打個招呼,可見到來人都是生面孔時,便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

“這位是我弟弟,秦時。”秦山将蘇瀾宇與穆餘兩人往前推了推:“我右手邊這位叫木魚?對了小師弟,你不會是和尚敲的那個木魚吧?”他說完自己先笑了笑。

穆餘一臉黑線,解釋道:“穆就是我爹那個穆,餘是年年有餘的餘。”

“哦哦,我想也是。”

“呃……那你叫什麽?”秦山問蘇瀾宇。

蘇瀾宇剛剛一直沒說話,努力把自己表現成存在感極低的樣子,這會被人問名字,便小聲答了句:“蘭宇。”

“蘭宇?好名字,至少比木魚要有氣勢一些。”

穆餘差點要沉不住氣,一拳打過去了,這人嘴可真夠欠的。

蘇瀾宇将暗自捏緊拳頭的穆餘往後一擠,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上前打了個哈哈:“這麽說大家的名字都只有兩個字,真是太巧了哈哈……”

然而沒有人跟着他笑,氣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僵硬了起來,蘇瀾宇的“哈哈……”以尴尬的凝固結尾。怎麽這些的孩子都這麽難哄了?!蘇瀾宇尴尬地捋了捋頭發,想想也是,自己大了他們上百歲,恐怕這代溝已經深到土地的另一端了。

“是啊,大家既然這麽有緣,就好好相處嘛。”秦山遲遲才來了這麽一句,又将穆餘身上的行李解下來,丢到他床鋪上:“一會我先帶你們去沐浴更衣,然後帶你們去給師叔看看資質如何,現在就先收拾着吧。”

說完這人就風風火火地跑了。穆餘一邊收拾一邊與蘇瀾宇閑聊:“他方才不是說自己住來昆侖兩年了,怎麽還和我們一塊住?”

“我也不清楚,倒是你,也別瞎沖動,與人為善不知道嗎?”蘇瀾宇沒有行李,秦山一走就癱在床上:“生氣時你心裏就默念——算了不生氣,算了不罵人,殺人償命,保持冷靜,他們不是傻逼,有點耐心。”

“親測有效。”每次他氣得想屠了長明全教的時候,把這段話念上數次,心情自然就放松了。

“呵。”穆餘将行李整理好:“我就是看不慣他。”

蘇瀾宇翻了個身:“人弟弟還在這呢。”

秦時憋紅了臉,鼓起勇氣才敢上前跟他倆搭話:“我也是剛來的,兄長他擔心我不習慣才申請和我住一起的。”

“還有……”秦時一激動就有點結巴:“還有我哥哥他是個好人的,他只是……說話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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