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還你,那天晚上的吻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在低吟着,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蘇瀾宇覺得這并不應該是人類嘴裏能發出來的。
而這千篇一律的陣仗,倒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四人站在跪着的人群旁邊,緊接着無數人偶從土裏鑽出來。韓君平眼疾手快地抓着蘇瀾宇一躍起,将他卡在一顆不高的樹杈上了。
穆餘和蘭兒也沒愣着,幾秒鐘後四人都蹲在樹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些東西。
“救不救?”蘇瀾宇由于和韓君平貼得很近,吐出的氣息能平緩地打在韓君平的臉上。
韓君平耳根一紅,當即別過臉去:“再等等。”
蘇瀾宇看着他躲躲閃閃的模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一百多歲的人了,還能害羞成這樣。
他湊過去,飛快在韓君平的眼睛下邊啄了一口。
“還你,那天晚上的吻。”
韓君平又是一個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的都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搭。
蘇瀾宇見狀,玩味地在他嘴唇上又輕輕碰了一下。韓君平緊張得腳下一滑,十分不體面地就摔到了樹下。
三人:……
蘭兒和穆餘沒看見他們這邊的動作,畢竟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但是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韓君平出這種醜,當下懷疑是和他在一棵樹上的蘇瀾宇做了什麽不正經的事了。
韓君平若無其事地站起來,雖然內心裏尴尬得無地自容,但還是要強裝鎮定。他抽出劍來,在人群的邊緣處一掃蕩,将好幾只木偶都掃飛了。
三人一前一後地跳下樹,蘇瀾宇也拔出劍來,緊靠着韓君平開始砍人偶。
韓君平一閃身,又跑開了兩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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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瀾宇心想,這什麽毛病?敢情韓君平還是只“打着不走,牽着倒退”的倔驢?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些人,已經被撕咬和吞噬了一通。人偶的數量不再增加,最後現場只剩下一堆血淋淋的骨頭,和一地身首異處的人偶。
幸存下來的人們緩慢地退回村莊裏去了。
“問題在地下吧?那群人偶來的地方。”蘭兒道。
韓君平的神識覆蓋到整個地面,接着嚴密地往地下探去。他皺了皺眉頭道:“地底下沒有異常。”
蘇瀾宇看着身上濺滿血的白衣,頓時心情就不太好了。他用劍将方才有人偶爬出來的地方挖出個坑來,其他兩人也來幫忙,不一會兒就刨出了一個三尺來深的坑。
韓君平的神識又通過那個洞掃到更深的地方,依然是一無所獲。他搖了搖頭:“這下邊是實心的,我探不到任何不尋常的存在。”
蘇瀾宇将提在手中的劍在地上劃了劃,倏然想起了什麽。他的神色霎時間淩厲了起來:“不對,剛剛可能是幻覺。你們看那些木偶從鑽出地面,然後又鑽回去,不可能連個坑都沒留下。”
“還有現在天上那輪紅月,你們記不記的今天是陰天?我們到村長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但是月亮并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那這顆月亮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蘇瀾宇話音剛落,韓君平就将自己的手掌劃開,接着将血往“踏雪”上一抹。他把頭轉向蘇瀾宇,蘇瀾宇很有默契得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飛快地驗算了起來,最終朝天上一指:“陣眼是月亮。”
韓君平捏了個訣,趁蘇瀾宇演算時擺在地上的符咒紛紛燃了起來,圍着韓君平圈了一圈。緊接着所有符咒的光芒都聚集在了韓君平的頭頂上空,他的內力混合着諸多符咒的光芒,急促地打向了天上的那顆月亮。
只見天上驟然豁出了一個口子。四周開始地動山搖,面前的場景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還不夠。”蘇瀾宇道:“和月相對的是什麽?”
“太陽嗎”穆餘問道。
蘇瀾宇閉上眼,以自身龐大的精神力趁虛而入。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的額頭沁出了幾滴汗。
這個幻境遠遠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麽好控制。
終于,在他們快要被周圍的灰塵給掩埋之前。天上出現了一輪白日,就在他們腦袋上方,與那輪紅月遙遙對峙。
這個虛幻的世界的邏輯徹底崩壞,一下子就在他們眼前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樹木叢生的森林。
蘇瀾宇想想還是有點後怕,雖說他內力還沒完全恢複,但精神力只是比原來的狀态稍差了一些。居然一開始并沒有察覺這是個幻境。
這說明對方在這方面的造詣也不遜色。
“沒事吧?”他拍了拍韓君平的肩,果不其然這人又一腳跳開老遠。
韓君平:“沒事……”
蘇瀾宇一頭霧水,心想我難不成長得很可怕嗎他怎麽躲我和躲洪水猛獸似的
韓君平禦劍飛過樹梢,遠眺過後發現他們現在可能就是在後山上了。他落下來道:“我們現在可能在後山上。”
“那我猜得沒錯了。”蘇瀾宇道:“在我二十歲之後,已經沒有誰的幻術可以令我絲毫察覺不到的了。可能這些年是松懈了一些,可是也不至于被騙地團團轉。”
穆餘一頭霧水:“可你現在才十六……”
蘇瀾宇并不打算瞞着他:“回去再和你解釋。”
蘇瀾宇頓了頓,繼續道:“我們一開始應該就踏入幻境中了。首先景山君并沒有成功入侵村長的夢,并且差點被反噬。純劍修的意志力你們是知道的,更何況是景山君。”
韓君平走在最前邊,開辟出一條路來:“先走再說。”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莫說方才的血腥畫面就讓人有了視覺疲勞。而且這件事情确實越往細想越是令人膽寒。
如果他們一開始進入的村子就是幻境的話,那麽村民們呢?如果像幻境裏一般,沉睡地活着,那至少還有個醒來的希望。
然而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們會舉行儀式一樣地被人偶分食殆盡。,又或許遭遇的是其他不幸。
畢竟有魚蛋的真實例子擺在那裏,這個東水村極大可能性也是好不到哪裏去的。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猜測。他們只能被迫自己不去想,因為再怎麽推敲,都是一個不太好的結果。
他們才走了沒幾步,只見稀稀疏疏的林間,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小木屋,門口挂着一只紅燈籠,但半點也沒有溫暖的味道。
韓君平先在前面敲了敲門,裏邊毫無反應。一連敲了三次門之後,蘇瀾宇便上前将門一腳踹開了:“事不過三,擯棄這些繁文禮節,做事才有效率。”
韓君平:……
穆餘插嘴道:“一上來就踹人家門,和流氓有什麽區別?”
蘇瀾宇:“有道理哦,其實我們還可以翻牆,一聲不響地進去就更有禮貌了。”他最看不慣的就是正派這副态度,以為自己行的正站的直。
可明明用膝蓋看,這個房子都有問題。他們還是要遵循這個原則,這個基本的行為模式。在這種地方依舊要保持着這一點,其他人看來可能是非常之高尚,而在蘇瀾宇看來就是閑得慌。
韓君平燃了幾張照明符,整個房間被照得亮如白晝。他們發現這個木屋裏堆滿了數不清的木偶,但一眼看過去都比他們剛剛在幻覺裏殺死的那些要精致多了。
而這群木偶簇擁着一張簡陋的床。蘇瀾宇眯着眼睛朝那裏看了一眼,發現那上邊好像躺着個人,但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人,畢竟也可能是木偶。
而當他們湊近一看,就發現這個人是人類。蘇瀾宇随意地帶過他的神識,三魂七魄同樣是全須全尾地躺在他的身體裏。
并且蘇瀾宇對他的樣貌也十分滿意,不過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這人的五官端正,但不淩厲,僅僅是閉着眼都能品嘗出他的溫柔,讓蘇瀾宇想到“謙謙君子”這一詞。
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血色,蒼白的臉上籠着一層淡淡的灰霾。
“也是游夢症嗎”
蘇瀾宇環顧四周:“這裏不是我們能把控的,還是我進入他的夢境,你還是留下來比較保險。”
韓君平猶豫片刻,現下确乎是沒有辦法了,于是只好點了點頭。
蘇瀾宇這回學聰明了,連接這人夢境的過程中加強了精神力,避免中途被夢魇反噬。
這回他一睜眼看到了就是白晃晃的天空,原主的兩只手臂曲起來擋住了臉。有許多不大的孩子正用腳在他身上一陣踩。
一邊踹還一邊罵:“有娘生沒娘養的小雜種,你就是給我們村莊帶來厄運的瘟神!”
“打死他。”
“對,都是你把我叔叔害死的,你怎麽還有臉活着?”
蘇瀾宇從這人的身體裏體會到了切實的無助、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