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巫術
躺在石床上的男子叫魏殊寒,從小跟着自己的祖父長大,而他的祖父是一位人偶師。
他從小就患有怪病,尚年幼時就沒有做過一個好夢,日複一日的夢魇都是別人的死狀。除此之外,他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別人心裏所想。
沒有人希望自己隐秘的內心曝光于別人的目光之下……
“小寒,你幹嘛每天都悶悶不樂的?對了上次你給我送來了桃花酥,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個,我沒有和別人說過呀。”
前段日子山上的桃花開的正盛,魏殊寒于是叫他祖父多做了些桃花酥,因為對他而言。朋友……真的彌足珍貴。
他不想對自己的朋友說謊,于是把自己的能力籠統地和他說了。
這小孩“噗嗤”一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別編這些天馬行空的來唬我。”
魏殊寒見朋友不相信自己,兒童心性促使他開始辯解:“是真的,我知道二牛喜歡小君妹妹,大柱為了鬥蛐蛐偷了祖母的錢……”
他的目光轉到面前的李鹄身上,後者不自覺地倒退了一小步。
饒是魏殊寒不通人情世故,也讀懂了他的朋友們看妖怪一樣的眼神。氣氛尴尬得要命,二牛紅着臉怒瞪着他,而其餘沒被點到名的孩子則是驚恐地看着他。
一群孩子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論,最後丢下魏殊寒就跑了。
從此以後,沒人再願意和他一起玩,因為每一個心裏都有不可講的那些秘密,怎麽可能與人完全的“坦誠”相待。
而魏殊寒在夢到自己村人将要被馬車撞死之後,就坐不住了。從前夢裏那些人,因為不認識,所以不能救,可這回魏殊寒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将要出事的人是二牛的叔叔,魏殊寒一大早就趕到他們家門口,正欲敲門的時候二牛的叔叔推門而出,看見來人便道:“是小寒阿,來找二牛的嗎這麽早阿。”
“叔叔,你今天不能去鎮上。”魏殊寒擡頭看着他。
二牛的叔叔一頭霧水,當下以為是小孩的玩笑話,便用着安慰孩子的語氣:“你怎麽知道我要去鎮上呢我要去鎮上給二牛買些紙墨筆硯,這個年紀也該讀書識字了。”
Advertisement
“叔叔,你真的不能去。我夢到你會被馬車撞死的!”
沒人會喜歡一大早聽一個孩子說自己會死這種話,二牛的叔叔的臉色立馬就變差了,出來給他戴草帽的妻子恰巧也聽到了這句話,頓時也有點上頭。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亂說什麽呢”
“是真的!不能去。”魏殊寒扯住了他的袖子,已經急紅了眼睛。
二牛的叔叔還當他是胡說八道,但語氣顯然也不可能像一開始那麽溫柔了:“夢怎麽可能都成真你是來找二牛的現在進去吧,他已經起床了。”
話畢二牛的叔叔就走了,魏殊寒見勸說不能,于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從東水村到鎮上的路不好走,一路不停歇地走也要走一個多時辰。大人也是要走累的,更別提魏殊寒一個半大小孩。
走了大概有一半的路,二牛的叔叔一回頭,發現這個小孩還在跟着他,便朝他揚了揚了手:“快回去吧。”
魏殊寒依舊倔強地跟了上來。
“這孩子。”二牛的叔叔嘆了口氣,繼續趕路。
到了鎮上,一回頭發現這孩子奇跡般的還在,只是走了這麽遠的路,面色有點發白,嘴唇也幹裂地都起皮了。
二牛的叔叔還是狠不下心來,打算過去喂這孩子喝幾口水,一會再将他送回去。
他一邊走過去,一邊想起了這孩子在他家門前說的話,頓時玩心大起,遠遠地就問了一句:“小寒,你方才說我是怎麽死的。”
“是馬……”魏殊寒倏然擡頭,只見從一個不寬不窄的走道裏突然飛馳出一輛馬車,橫穿道路,二牛的叔叔都沒來的及将頭轉過去,整個人已經被馬車撞飛了出去。
現場一陣躁動,魏殊寒還愣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他想,我的夢是真的。
二牛的叔叔在我面前死了,該……怎麽辦
魏殊寒的腳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他擠進圍觀的人群中,二牛的叔叔被奔馳而來的馬踢了一蹄子,整個人飛出去後腦袋正撞在一堵牆上,接着這匹馬又從他的身上踩過。
被馬踩過的地方血肉模糊,魏殊寒都不敢細看。
很快的,二牛一家被通知來衙門領屍體,他的妻子抱着已經涼了的丈夫,悲痛欲絕,幾乎是掉不下眼淚來。
“虎子!”她看着虎子身上挂着的,今天清晨她親自給他挂上的荷包,情緒開始崩潰:“今天一早還是好好的一個人阿……怎麽能這樣對我怎麽呢……今後讓我一個人怎麽活”
失控的馬車上坐的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兒子,他們官府都惹不起,只用一點銀票就将他們給打發了。
肇事者的家屬還大大方方地說:“你還讓我家兒子受到了驚吓呢。”
倒好像是錯在虎子身上了。
可惜虎子家人脈不廣,三代下來都是兢兢業業的農民,根本沒有資本和人家硬碰硬。
虎子的妻子滿心悲痛得不到疏解,而虎子的死亡總要有個可以埋怨的對象,如果連可以報複的人都沒了,只能無奈接受的話,虎子的妻子可能要發瘋。
他們明明才成婚不久,孩子……都沒來得及要一個。她突然想到了魏殊寒,是這孩子……是這孩子一早上就來說虎子會被馬車撞死的,不可能一個夢偏偏就這麽湊巧了。
當一個人有意在你身上冠一些惡名的時候,你從前的一切行為都會成為他曲解痛恨的理由。
她咽不下這口氣,于是把魏殊寒這事添油加醋地和所有街坊鄰居一說,一樣的話一旦說多了,這其中添油加醋的細節也就在她自己心中根深蒂固,事實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虎子還沒過頭七,她就帶着自己一家人和幾個純粹為了看熱鬧的鄰居來到魏殊寒家。
出來開門的是他年邁的祖父魏志,看到這麽多人,并且為首的一個女人顯然還是披麻戴孝的,他有些吃驚。
畢竟老頭子不聞世事久了,鎮上發生了什麽事,魏殊寒不與他說,他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發生什麽事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孫子沒和你說嗎我的丈夫因為他死了,這事我必須來讨個說法。”婦人氣勢淩人道。
魏志怔了怔,他孫子和虎子的死又扯上什麽關系了他問道:“虎子走了小寒和他的死有關”
二牛的父親道:“你先把你孫子叫出來,讓他自己和你說。”
“小寒,你出來一下。”魏志朝裏邊喊了一聲,魏殊寒就慢吞吞地從裏邊出來了。
“他一大早就跑到我家和我丈夫說他那天會被馬車撞死,然後我丈夫不信,他就不知道用了什麽巫術,虎子當真就死在馬蹄子底下了。”婦人指着魏殊寒的腦袋,一下一下着拭着淚。
魏殊寒連忙解釋道:“我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虎子叔叔他……所以才想要告訴他的,可你們都不信。我不會什麽巫術,只是虎子叔叔不信,我放心不下才跟着他的。”
“你們魏家不就是搞巫術的嗎?之前我們家二牛也和我說了,你能看到他們心裏的想法,這不是巫術是什麽?”虎子的哥哥顯然也無法接受弟弟就這麽沒了,于是開始強詞奪理。
魏志年輕時候一直是演傀儡戲的,據說他的人偶不需要絲線的束縛,直接就能動起來。更有人傳說這些人偶還能切換各種表情,就像是真的活了一樣。
所以就有人猜測這其實是一種巫術,能操控人偶的巫術。
但越是有人這麽猜測,就會有更多了人慕名而來。可惜魏志的傀儡戲只演到四十為止,之後就帶着自己制造的人偶隐居山林,至始至終連個徒弟都沒收過。
魏志并沒有對自家孫子露出質疑的表情,他緩慢而有力地對着這群人說:“巫術只是別人憑空捏造的,虎子的死純屬是意外,為什麽要怪罪在小寒一個孩子身上?”
“是真是假也得讓我們帶這孩子回去調查!”
“對,還我丈夫一個公道。”
“你們又不是官府,怎麽能越俎代庖地把我孫子帶走。”魏志将魏殊寒擋在身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們都別想帶走我孫子。”
這家人痛失親人,已經沒了什麽理智,要是把魏殊寒交出來,不就等于送這孩子去死嗎
虎子的妻子頓時也抛掉了楚楚可憐的面貌:“你一個老頭能幹什麽”說着就要上前去拉魏殊寒。
然而她的手指還沒觸碰到魏殊寒的身體,小木屋裏突然沖出了一群人偶,牢牢地圍在這一老一小前面。她被其中一只木偶狠狠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