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極必衰

韓君平這個澡也是洗了夠久的了,從蘇瀾宇到穆餘那裏溜達一圈回來,已經有半個多時辰了。

“我的內力已經恢複到三成有餘,可能是在魏殊寒夢境裏給促進的。”蘇瀾宇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你之前說有什麽辦法,可以加快恢複?”

韓君平:“渡天劫使你肉身盡毀,但神識一點事沒有,以蝴蝶又幻化出一個肉身來,可能已經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渡劫成功。”

“渡劫成功,難道不應該飛升嗎?”蘇瀾宇反問,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心裏當即“咯噔”了一下。

韓君平嗤笑一聲:“古往今來,你聽說過哪位大能修成了?要麽沒能熬到渡劫就老死了,要麽一道天雷把肉身和魂魄都劈沒了。”

“迄今為止,只有你的師父蘇九容和你以及幾千年前的一位大能,暫且擺脫了這個必死的命運。”

他師父原本只剩一縷殘魂,是靠着長魂燈養着,才修出了個肉身,勉勉強強能算個半仙體。但最後被各正派長老聯合在一起給誅滅了。

而他呢,确乎沒死成,還年輕了三百歲。但也沒有要飛升的跡象,盡管他的內力三層,已經直逼從前的五層。所以渡劫……應該是成功了的。

“你的意思是……”蘇瀾宇正色道:“飛升也許只是個幌子,這世上壓根就沒有神仙?”

“神仙也許是有的,但即便在正兒八經的古籍上,也沒有能證明此前有人飛升成功的證據。”韓君平說,“這世上凡是存在的,便都有其對立面,正如有光就會有陰影,如果惡鬼存在,那麽就必定有神明的存在。”

韓君平的意思是,這世上也許有神明,但不是凡人努力修一修就能當了的。神明這玩意,很可能是天生的,不存在後天的。

“那麽渡劫成功的我,也就是等于重頭再活一遍?到一定時間了,還得渡一次天劫嗎?”

韓君平表情有點複雜:“古籍裏曾經記載過許多上古洪荒時的神靈,誇父以身破開混沌,女娲補天造人……”

沒等韓君平說完,蘇瀾宇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他打斷了韓君平長長的鋪墊:“你想告訴我這些神明到最後都消失了,是嗎?”

“嗯,當然這只是我和不周的猜測,還拿不出證據來。”韓君平說,“盛極必衰,物極必反,如果你的力量威脅到了天地,或許會被天地誅滅,因為太過強大的能力或許不符合規律。幾千年前的那位大能,在第二次渡天劫後,已經到了無人能擋的地步,傳說一怒能将天給捅破。”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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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消失了?”蘇瀾宇接上。

“嗯。”和聰明的人講話要輕松得多,你只要列舉,他就能猜出你主要表達的意思。

蘇瀾宇知道韓君平一向不喜歡廢話的,和他說明這個猜測應該不是閑來無事。

自己已經是渡完一次劫的人了,那麽及早恢複功力,也就是離死亡更進一步。

“沒事。”蘇瀾宇看得開:“我都活了三百年了,不虧。”

想到這裏他抓了一把頭發,對着韓君平勾了勾嘴角:“當不了神仙,還可以學凡人來個壽終正寝,滿有情調的。”

這種事随便擱一個修道者身上,大抵一時片刻都是接受不了,蘇瀾宇的表态說好聽點是坦然,說難聽點就是心大。

韓君平的話無異于扯住一個修道者的衣領道:“你還修個屁,咱們最後還是要和凡人一樣去死,你越努力就離死更進一步。”

那大家還不如回家種田,落個輕松。像大多名門正派的弟子那般,修道都要摒棄七情六欲,清心寡欲完了最後就修個和凡人無異的死?

不過蘇瀾宇的反應也不算太讓韓君平震驚,他修道沒有約束,吃喝玩樂一樣沒放過,活了三百多年是應該挺知足的。

蘇瀾宇盤腿坐在床上,抓住時間就打趣韓君平一把:“欸,咱們要是都修不成仙,也可以演一演常人的‘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了。”

韓君平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個設想相當美好。可惜卻被蘇瀾宇的笑聲給打斷了,他道:“你這個傻子,還真在考慮阿。修道的人容貌不會改變,哪來的白頭?”

除非是時間到了,人還沒突破一個境界,修真的人才會出現衰老的現象。而憑他和韓君平的資質能力,除非是自己故意的,要不然想要突破不了一個境界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天資卓越的人生來就沒有這個困擾。

韓君平對他發作不得,因着成長環境的限制,此時他連一句髒話都想不起來。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腦海裏突然就蹦出蘇瀾宇在夢境裏罵他的話。

于是他脫口而出,發音有點不習慣的顫抖:“大褲衩子,你這個……令人發指的大褲衩子!”

“哈哈哈哈哈……”蘇瀾宇抱着肚子笑到停不下來,順帶還控制不住捶了捶床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令人發指的大褲衩子,這什麽比喻哈哈哈……”

“走開。”韓君平覺得自己面前要是換個人,他能當場拿劍給他戳一百個坑出來。

蘇瀾宇笑夠了,然後毫不吝啬地誇獎韓君平:“小團子連罵人都這麽可愛。”

“……”

一個百來歲的大男人被誇獎可愛,那這其實已經不是誇獎了,韓君平覺得他是在挑釁,在觸犯自己的底線。

很可惜的是,韓君平本人,對蘇瀾宇既沒有底線也沒有上線。

韓君平沒理會他的挑釁:“剛剛在澡堂,我聽幾位江湖人士說……長明教教主還活着。”

“!”蘇瀾宇神色一淩,韓君平也不吊他胃口,繼續道:“長明教的結界已經破了,而這位‘蘇瀾宇’還帶人清理了一些觊觎長明教的正派。聽說……功力與你無異,殺人手法也和你相同。”

驚訝過後蘇瀾宇依玩味地問道:“我就殺過幾個膽敢挑釁我們長明的魔教教徒,屍體都被我大卸八塊喂錦鯉了,還有人能知道我的殺人手法阿?這話編的,真讓人想給他鼓鼓掌。”

“但……”韓君平有些拿不定注意:“我剛剛看見他了,他身邊還帶着海棠和虞美人。”

蘇瀾宇的重點永遠都是偏的:“你說你阿,喜歡我就行了,連我護法的臉和名字都記住幹嘛?阿,找備胎阿?”

“你……”韓君平扶了扶額:“要不是你這混賬德行,我可能還認不清誰真誰假。”

“過獎。”蘇瀾宇朝他一作揖,表情可謂賤到極致。

他突然收回手,正色道:“其實……他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韓君平沉吟片刻:“雙胞胎連痣都一樣,你們的功力也不分高下嗎?”

蘇瀾宇見韓君平信了,又噗嗤一笑:“你怎麽這麽好騙阿?我說什麽鬼話你都信?”

韓君平的好脾氣和難得的耐心全被他一次性磨沒了,氣急攻心地拿起劍,沒脫鞘地怼在蘇瀾宇的胸口:“蘇瀾宇,我活了一百多年,還沒這麽想戳死一個人過。”

“你戳,看誰先心痛。”蘇瀾宇挑了挑眉。

韓君平第一次相信,人能被氣到吐血,盡管他的身體素質不允許他吐。他收回劍,蘇瀾宇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他只是覺得韓君平生氣的樣子非常惹人喜愛,一時玩過了。

“好好好,我認真說話,您別生氣了。我看你腦袋上都快冒煙了,一會把這麽漂亮的頭發燒禿了怎麽辦?”

韓君平被他這一句別樣的勸慰勸得哭笑不得。看蘇瀾宇的反應,似乎是對有另一個自己的事見怪不怪,甚至可以說是預料之中的。

韓君平突然想起他在木屋那會說的一句話——他出來了。

蘇瀾宇有些累了,就靠在床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看見的那位,就是我。”

韓君平臉上是難以暇飾的驚訝,蘇瀾宇繼續道:“我二十多歲的時候,誤闖一處陵墓,先說明我真沒什麽盜墓的打算阿,只是追着一只惡靈,一不小心就追人墳墓裏去了。”

蘇瀾宇燃了一紙照明符,才看清自己的所在地,四周陰陰冷冷的,不過蘇瀾宇自小就不怕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意氣風發的少年覺得自己連閻王的屁股都敢抽。

他知道這裏是一處陵墓,可又驚訝于該陵墓大歸大,但陪葬品簡陋得不敢想象——完全沒有。蘇瀾宇擡頭,發現自己頭頂上邊居然懸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水晶,表面上乏着綠。

有些人死後不能接地氣,于是就煞費苦心地懸着葬。所以這是水晶棺嗎蘇瀾宇心想,難道是我見識短淺,怎麽從沒聽說過有人把棺材往圓了做的。

水晶的位置不會很高,他看了看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于是用內力将自己托到了與水晶齊平的位置。

很顯然這塊水晶是被諸多鐵鏈子給拉起來的,蘇瀾宇上來才發現這塊水晶并不是什麽棺材,而是一塊巨型托盤,而上邊,正擺着一顆銀白色的樹。

樹足有一人高,方才蘇瀾宇還在下邊的時候,照明符延伸不到這上邊,所以他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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