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蘇九容
大概是韓君平失去理智那一腳踹狠了,嘉敏躺在地上半天沒能起來。
令遙帶着皇帝以及一衆人沒多久就趕來了。
一幹奴才連忙把嘉敏公主扶了起來,皇帝問:“嘉敏……這,是怎麽一回事?”
蘇瀾宇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将令遙的記憶抽離出來,嘉敏的記憶比較複雜而錯亂,在一步步的自我欺騙中,她甚至覺得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害死的。
剛進宮那會的令遙只有六七歲,旁邊還緊跟着他五歲的弟弟。兩兄弟相貌平平,都算不上是出衆。
但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配上形銷骨立的身形,活脫脫就是兩個小可憐。
四年後公主因事故成了瞎子,性格大變,常常虐待身邊的奴才,只因嫉妒他們能視光明。
令遙的一把好脾氣就被相上,在公主身邊一個小太監“意外”死亡後,他就被調到了嘉敏公主那去。
公主的心情時好時壞,令遙才去她那幾天的時候,嘉敏的心情一直是明媚而陽光的,令遙甚至還慶幸自己跟了個好主子。
但是某天嘉敏突然就問令遙:“今日內務府送來的是什麽花?怎的一點香味沒有?”
令遙回道:“這是海棠,是沒有香氣的。但是胭脂色的火紅和您一般美豔動人,上邊粘着細微的露珠……”朦胧而透徹着奪目的光彩。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也及時發現了此時氣氛的不尋常。公主正似笑非笑地朝他拉着嘴角:“說啊,為何不繼續說下去?”
令遙的心跳不止息,他居然一時忘了公公交代過的,不許和公主描繪任何美的事物。
他“撲通”一聲跪下了:“奴才該死!”
嘉敏甩手将桌上的這盆海棠花往旁邊打去,“砰”得一聲白色瓷瓶在地上碎裂,修剪得齊齊整整的海棠有些散了。
“你該死?你說說你到底哪裏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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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奴才不應該油嘴滑舌,不應該描述……”令遙低低地垂下腦袋。
嘉敏:“你的确該死,和一個瞎子描述眼前的事物多麽美好,太殘忍了吧。”
“怎麽辦?我現在很生氣。”
令遙跪着挪上前:“任憑公主懲罰。”
他抖得厲害,他知道之前那些小太監和小宮女都死得離奇,公公也和他說過盡量不要惹怒公主,要不然丢的可就是他這條小命了。
公主朝桌子上摸了一把,因為她瞎了之後情緒一直不太穩定,皇帝怕他想不開,于是就下令讓任何鋒利物品遠離公主。
她吩咐另一個站在不遠處澀澀發抖的小宮女:“巧兒,撿一片碎片來。”
巧兒為了明哲保身,還是過去,摸了地上最尖銳的一塊瓷片,她知道這位公主不達目的就不會善罷甘休。
與其找個鈍的折磨令遙,不如用鋒利的給令遙一個痛快。
她遞給公主的那一刻,眼淚就嘩嘩落下來了,令遙顫抖地一擡頭,發現這個小宮女朝他比了個口型。
令遙失去視覺的前一秒,看到的正是這最後用口型比出來的三個字。
她說:“對不起。”
慘叫聲伴随着無邊的黑暗,海棠花和鮮血的顏色相似度極高。
與以往不同的是,公主只是紮瞎了他一對明目,并沒有要了他整條性命。
曲曲折折的好些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巧兒已經死了,公主身邊的仆人已經換了無數個,但他還在。
他以旁觀者或是幫兇的身份,沒有親自下手,但身上仍然濺滿了鮮血。
令遙有一個弟弟在公主随時可以拿捏的位置,他也是為了這血親,但蘇瀾宇不敢否認,他也為了自己這條命。
全程衆人眼睜睜以令遙的視角,看到了不知道多少人死去,而始作俑者卻是這位弱女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殿下。
這回的議論聲雖然沒有韓君平方才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誇張,卻也是衆說紛纭。
皇帝一開始就想喊停,但他知道自己拗不過蘇瀾宇,而且……女兒做出這些事,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蘇瀾宇收回精神力,令遙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而他也有點體力不支,畢竟這麽長時間的精神力消耗也是極大的。
蘇瀾宇:“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這……他腦中的記憶,誰知道有沒有經過你的篡改。”
“啧陛下,你未免也太高估我的實力了,把他的記憶摘出來,還能私自篡改,您當我是神麽?”蘇瀾宇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不成……您想要包庇您的女兒?”
皇帝:“嘉敏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這些行為……”
韓君平按了按蘇瀾宇的肩膀,示意他現□□力透支,就盡量少說些話。
韓君平道:“不懂事?這位二十一歲高齡的孩子,殺了比她歲數還多的人了,陛下還覺得她無辜。”
虞美人看見自家教主手臂上被劃開一塊,想到自己教主怎麽能白受人欺負。當即也憤憤不平道:“站着說話腰是不疼,被她殺死的那些人也是有血有肉,陛下試想一下,如若是您的孩子被人虐待至死,您會怎樣?”
皇帝這回是面子裏子都挂不住了,偏偏他又拿蘇瀾宇以及韓君平等人沒辦法。
他無奈開口問道:“那蘇教主覺得該如何?”
一介皇帝,居然要詢問別人懲罰自己女兒的意見,實在是丢人至極。
蘇瀾宇看了他一眼:“法律難道只是用來約制好人的?按朝廷律法,嘉敏公主,當斬。”
皇帝當即愣住了,這蘇瀾宇……還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
“陛下舍不得嗎?”蘇瀾宇看向諸多道士:“各位道長不是終日說要為民除害,高舉正義的旗幟嗎?你們覺得呢?”
“這……”道士們也兩難,事實擺在這裏,姑息這位公主,就與他們往日裏口口聲聲的道義相駁,但……若是按道義來,他們又會得罪皇帝。
蘇瀾宇突然笑了:“呵正義。”
看看這些所謂的正義,就因為如此,蘇瀾宇從前才半點不想和這些人扯上關系。
蘇瀾宇給了海棠一個眼神,海棠立刻就閃到了公主的身後,放倒了圍着她的下人,然後問道:“公主想怎麽死,和那些你害死的人一樣嗎?”
“不要!”皇帝勃然大怒:“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有部分上來阻攔的道士已經被韓君平放倒,蘇瀾宇面無表情道:“陛下,在下只是要還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過分在哪裏?”
肆意剝奪去別人性命的公主、縱容她行兇的皇帝,才叫過分。
海棠正要下手,皇帝大吼一聲還是阻止:“慢着,別殺她!蘇教主,我帶你去見一個故人,我相信你會重新考慮一下的。”
“哦?”蘇瀾宇挑眉。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立刻過來伏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個名字。
蘇瀾宇眯起眼睛,饒有興趣地盯着皇帝,把後者盯得渾身發毛。
直到皇帝的手心裏都滲出了汗,蘇瀾宇才道:“希望您別說謊,膽敢騙我的人,我一定讓他下地獄。”
蘇瀾宇這話說的實在不好聽,但皇帝再不爽,卻也拿他沒辦法。
其餘的人都被皇帝譴走了,只剩蘇瀾宇與韓君平兩人跟在皇帝後邊。
看的出來蘇瀾宇對這個人足夠敬重,要不然應該只會讓皇帝把他召來。
蘇瀾宇瞥見韓君平疑惑的眼,便用神識與他溝通,他道:“說是,蘇九容。”
韓君平怔了怔,蘇瀾宇又道:“我有九成都不信這老東西還活着,但是……還是想要确認一下。”
那個冒牌貨的說的話,他還是有些懷疑的。
皇帝帶他來到一個密室,屬于那種層層疊疊封住的地方,他們走了好長的一段路,皇帝才說道:“到了。”
裏邊是昏暗的,能見度很低,但是蘇瀾宇有預感,站在裏邊的那個影子,恐怕就是……蘇九容。
但是,他的神識完全感知不到裏邊那位的生命力。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進去的時候,那裏邊的人,忽然就轉過身來。
蘇瀾宇模模糊糊看見了他臉上的輪廓,不由得一驚。
“師父?”他聲音不大。
蘇九容的每一步都走的極其緩慢,似乎刻意拉長了步調,逼着蘇瀾宇開始緊張。
當蘇九容終于站到他的眼前,那臉上是難掩的蒼白,但蘇瀾宇知道,這就是他師父的肉身。
但蘇瀾宇看的出來,這個蘇九容雙目無神,肉身內也沒有靈魂。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旱魃。”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結局我不想按大綱走了,所以今天之後我就一邊想一邊寫,可能有沒能日更的時候。
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