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煙雲
漫天的火光燒得整個宮殿一片火紅,女人猙獰的笑聲仿佛就在耳邊,千金猛然從夢中醒來坐起,大口喘着粗氣。窗外月色正濃,千金一怔。這……不似記憶裏巍峨壯麗的華麗宮殿。
碧水山莊!
千金腦中忽然閃過這些畫面,記憶開始有些混亂。男人厭惡的嘴臉,下身蜿蜒觸目的鮮血,妹妹猙獰的笑聲。千金禁不住用手拍拍大腦,忽然拿過自己纖細白嫩的手臂怔住。
記憶中自己的手早沒有如此白嫩細致,上面布滿歲月的褶痕——那是李浦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廢了自己皇後之位任由自己被別人欺壓造成的。妃子、宮女、太監的衣服全是她洗,還有數不盡的馬桶……
小手,碧水山莊。
難不成自己這是回到了從前?分明自己喝了妹妹送來的毒酒……千金試探性叫了一聲:“芙蓉——”
芙蓉是她的貼身侍婢,在她後位被廢之後被李浦誅殺。若是她還在……
門“咯吱”一聲,芙蓉人還未走進聲音先傳來:“郡主,可是夢魇了?芙蓉在這陪着郡主——”
果然芙蓉還在!聽着熟悉的聲調千金霎時間淚水滿眶,如今一切能重來,真真是上天眷顧,自己這世定不會重蹈覆轍,受小人蒙蔽。
看千金眼眶紅了,芙蓉頓時慌了手腳:“郡主,哎喲我的好郡主,怎麽了這是?”
手忙腳亂的上來擦拭千金的淚水,千金看着好笑,遂溫聲安慰着芙蓉:“沒事,我只是被夢魇了。現在好了,沒事了。”
芙蓉側立在千金床邊,左手輕輕順了順千金的後背:“沒事,明天咱們就回王府了。”
回王府?明天?千金想起,彼時她因怕熱在碧水山莊避暑,但七月初七是她笄禮之日,阿爹阿娘派了人接她回府。也就是明日!
碧水山莊就在汴京城外數十裏,馬車不用半日便可進城。來回倒也方便。
若是她沒記錯,明日笄禮上會出現她的好妹妹——曲溫瑤。據稱是她失散多年的孿生妹妹,直到她死那天曲溫瑤才親口說出自己其實不過是冒名頂替。
千金本名曲含颦,只因出生那日有一游士游歷到府上說府上若頭胎生女将來富貴不能言,只是命裏缺金。而後王妃果真頭胎是女兒,卻是雙生!妹妹被劫走後只剩下她,阿爹便給她取小名千金,日常也是以此稱呼。那劫走她孿生妹妹的人是王爺多年仇家,後在千金笄禮卻是被四皇子勤王李浦找回送入府中取名溫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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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溫瑤入府千金待她百般疼愛,父母更是如珠如寶。怎奈……明日,自己決不再重蹈覆轍。
次日清晨千金便被王府的馬車接走,芙蓉還是一樣那麽愛唠叨一直不停囑咐千金笄禮之上要注意的東西。張媽媽和霍媽媽則給千金搗鼓發型。
千金只是含笑看着芙蓉并不說話,然而馬車卻突然被喊住。千金疑惑不解,上一世這個時候自己是毫無波折直接回到王府。難不成自己重生還改變了一些事情,那今日那曲溫瑤還會出現?
見千金想的出神,芙蓉只得擡高聲量:“郡主,郡主——”
“嗯?”千金回神,只見芙蓉指着馬車外邊。
“前邊是勤王的馬車,他見咱們馬車上挂着徽親王府的旗幟,便派人來問可是郡主的馬車,說有要事與郡主商量。”
要事?千金冷笑,怕是要送給她一個好妹妹的大事吧!該來的始終要來,不過提前些了,想從她入手?
上一世要不是自己偏袒這個妹妹只怕阿爹阿娘也沒那麽接受這個白送上門的女兒。
這一世她倒要看看這個曲溫瑤還有什麽把戲。
千金擺擺手道:“你且前去回禀勤王,只說本郡主雖行的笄禮以後方才不便于外男随意想見,但如今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八歲便不見外男,自己身為郡主理應作為表率,實是不能與之相見。
大秦規定女子十五方不可随意見外男,但大戶人家的小姐多數是八歲不出閨門。可要說徽親王府的嫡女曲含颦——千金郡主是個遵從禮教的主兒,怕是誰也不信。而且有些極為有才氣的女子也會參與一些風流名士的茶會之類的。
勤王得下人來禀得這個答複也不生氣,親自下了馬車行至千金馬車前作揖行了一禮:“郡主既遵循理法本王自無話可說,只是本王日前曾不小心救了一女子,那女子——”
刻意将尾音拖長引人遐想,千金默然不語。勤王一個人愣了半響不見千金出聲相詢,便尴尬的假意咳嗽幾聲道:“那女子卻和郡主您有幾分相似,這……”
終于忍不住露出狐貍尾巴,千金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一閃而逝。随即裝出十分詫異的說:“與本郡主相似?這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殿下你這是——”
勤王這時卻微微一笑,似是自信十足:“可這姑娘身上卻還有你們徽親王府特有的徽章印記的玉佩。”
世人皆知徽親王府當日得了兩位郡主,徽王爺便将自己用一塊龍鳳玉佩分別給了兩個女兒。可誰知小女兒在被奶媽抱去喂奶的途中被仇人抱走。
這世間唯一能證明是徽親王府嫡次女身份的便是那塊鳳玉佩。
千金冷笑,自己上輩子便是受了這鳳玉佩的當。
如今還會這麽蠢?
當下裝作十分凝重的聲音道:“此等大事還望勤王不可胡言亂語。”
“本王自是不敢胡說,只是事關重大只恐明珠蒙塵,便将此女連同玉佩帶回。本打算将人直接送往徽親王府哪知半路竟遇上小姐便提前告知。是與不是郡主驗一驗玉佩真假不就知道?”
驗一驗?千金冷笑,這玉佩也不知勤王從哪裏弄來的根本驗不出真假。上輩子的自己看到勤王這幅體貼虛僞的樣子還以為是個好的立馬相信将曲溫瑤帶回府中!哼!
千金蒙了一層面紗由芙蓉扶着緩緩踏下馬車,一身粉紅襦裙長至地面之上,腰間就一束雲帶顯得腰身格外細致,而頭上因着要行笄禮便将頭發盤成發髻,額間由金子镂空雕刻成鈴铛裏面綴着一顆顆大小相同的夜明珠子。微風浮動間更顯得千金那雙天然的鳳眼媚意十足,眉宇間卻帶着凜冽的氣息。
果真不愧是徽親王府的嫡女,這氣度真真是那女子比不上的,相似的容顏卻如此大差距。勤王看的一愣卻很快回過神斂住神色。
千金看的都忍不住想為勤王拍手叫好了。這人渣果真心機非比常人,剛才自己故意用了上一世自己學得的媚術誘惑他,居然這麽快便反應過來。自己當初怎麽就瞎眼看不出他如此深重的心機?
當真是蠢笨至極!
“既然勤王殿下如此說了,不如将那位姑娘連着玉佩帶出來本郡主見見?”
“如此也好。”勤王殿下點頭,便差身旁随侍前去叫曲溫瑤下來。
待得曲溫瑤從另一輛馬車款款行到他們跟前是芙蓉忍不住驚呼出聲:“郡主?”
像,果真是像極了。千金看着曲溫瑤只是微微點頭,曲溫瑤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一個勁扯着手中的拍子,就像受驚的兔子。
又是這一副可憐的樣子來打親情牌?
只可惜千金早就知道了她的真面貌。千金略微皺眉道:“芙蓉,當心下到人家姑娘。”
人家?李浦眼中精光一閃,這是打算不承認這是她曲家女兒了。不過,由不得她不認!
千金一臉好意的樣子似乎讓曲溫瑤更加無措。千金又不是男子,上輩子因向來不受他人眼光過活才落得最後被陷害無人為其說好話相助的凄慘下場,這輩子怎麽也不會重蹈覆轍。畢竟做個一些下人看着也博得好名聲!
便關切問道:“這位姑娘怎的這樣緊張,沒事的,本郡主已經教訓過這不懂事的下人,還請姑娘放開些。”
另一邊的張媽媽和霍媽媽聽千金如此回答不由滿臉欣慰,自家郡主終于長大的,懂事了,想必王妃知道了必定很是高興。
曲溫瑤唯唯諾諾的小聲道:“我……我叫阿七,我,沒有名字。”
“阿七是吧?”千金輕輕一笑,雖隔着面紗看不大真切但也見得眉眼下彎。
曲溫瑤不由放下心來,顯得不是那麽局促,方才從懷中拿出那鳳形玉佩:“勤王殿下說這個,是——是王府的,說我……說我……”
不待曲溫瑤說完千金出聲道:“是與不是我們驗證以後方才能把話說得那麽準确,畢竟徽親王府雖是異姓封王卻也十分看中血統純正。還望姑娘理解。”
千金一番話下來使得曲溫瑤無從辯駁,只得讷讷點頭,将手中玉佩伸了出去。然後更加無措,連手要放哪裏都不知道了。
千金在去接的時候刻意将手一抖裝作不小心将玉佩從手中滑落的樣子,哪知勤王手疾眼快一把将玉佩搶了回來再鄭重放在千金手心。
“郡主可千萬得小心,這玉佩世間無二要是不小心摔落那這女子便再也無法認回親人。”
這話意思再明顯不過,若是千金一不小心将此玉佩掉落那就是害的這可憐女子再也無法認主歸宗的罪魁禍首。
失去最好良機的千金自是不敢再輕易動手,便含笑點頭;“許是即将出現一個奇跡太過于激動。”
意料之中,這鳳形玉佩與千金的龍形玉佩完美結合在一起。天衣無縫。
真不知李浦從哪裏找出這等能工巧匠,居然能仿制的如此相像。千金別無他法,眼底略略含些欣喜方道:“此等大事我實是個女兒身不好輕易做主,何況如今笄禮之日家中怕是來了許多客人久等不便,不如待我回去問過父母再拿主意如何?”
那勤王卻幹脆聲音一冷,“可這女子實是你曲家之人豈有流落在外之理?再說,今日不也是這曲二小姐笄禮?若郡主将其放任留之豈不是厚此薄彼?何況我一個外男,哪裏能一直将一位女子帶在身邊?”
千金頓時被駁得啞口無言,這……看來這勤王是非得讓自己将這女子在今日帶回顯露在衆人面前,不如将計就計免得勤王再想別的什麽方法,自己也好用另一方法來拆穿她。
當下千金便點頭道:“如此也好,那本郡主在此先行謝過勤王,待父母确認以後他日再登門拜謝。”
“郡主路上小心,本王去圍場還有些事情待處理便前去處理也省了不少麻煩。
千金命人将自己馬車收拾下東西便留給那曲溫瑤換衣梳妝用,自己則與下人騰出的一間馬車勉強擠擠。
自己在冷宮呆的那些年,什麽苦沒吃過?這筆賬自然得細細算來,勾踐還能卧薪嘗膽十年自己又何嘗不能?
馬車行駛了一會便停至徽親王府門前,徽王爺攜同王妃早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
王爺王妃一見馬車便忍不住快步想迎上去,卻見千金從第二輛馬車下來,掀起一邊簾角對着王爺王妃輕喚一聲:“阿爹,阿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