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終于逮到你的小辮子!
#我是時間倒退兩天的提醒#
乾元二年,臘月十八,太和殿。
李尚喜聽了一耳朵粘杆處那邊傳來的消息,心為之一沉!
他娘的!那位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到了年底了要死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可哪怕心裏有再多的憤懑不滿,對自家主子的再多心疼,這等消息他也不敢隐瞞,正要轉身去殿內回話,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事來,轉身問那暗衛道:“那榮國府可鬧騰完了?”
這大年底的能給他家主子解悶的事兒是不少,可能讓他主子在意的卻屈指可數,而那榮國府的某人不但是在他家爺那裏挂了號,在他這裏……呵呵!
公公他等着給那位穿小鞋,可是從萬歲登基盼到了現在!
原本那貨跟個王八似地完全不要臉地縮頭縮腦,沒個爺們樣兒,更別說當年的猖狂!
他原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可如今他自己忍不住重新張狂了起來,這也不怪他啊!
他這兩日一直都關注此事,因而那暗衛也是在來回話之前就打好了腹稿,此時一股腦卻條理分明地倒了出來。
這李尚喜越聽越是高興,嘴角一勾,拍了拍那暗衛,這才收斂了下情緒,輕手輕腳地走入殿中。
大殿之中燈火通明,那兒臂粗細的盤龍蠟的燭光之下,乾元帝的表情不見絲毫柔和,卻如那殿外的缤紛落雪一樣冷峻!
若是換了一個人來怕是已經心中忐忑不已,可李尚喜是從小伺候他的忠仆,讓他寧可頂撞生母也要保下來的心腹,哪會發憷?仍是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
他站的角度十分妥帖,既不讓自己的影子擋到燭光,亦能讓專心處理國家大事的帝王發現他的存在。
“怎麽?”乾元頭也不擡地問。
“是義忠郡王不大好了。”
那所謂的義忠郡王不是別人,正是乾元的二皇兄,被太上皇兩立兩廢的前太子司徒瞾。
司徒瞾雖說兩歲時才被封為太子,但從這個名字上就能看出太上皇曾經對他寄托了怎樣的期望!可正所謂最是無情帝王家,哪怕這樣的寄予厚望,還不是鬧到了父子兵戎相見的地步?
不過李尚喜也知道,太上皇自打禪位給了他家爺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大權旁落而有了點心理落差,反而對這位廢太子又青眼有加了起來——
先是解了圈禁,又封了郡王,雖然還是勒令其閉門思過,但是時不時的還将其嫡長子接入太乾宮,這什麽意思還不是明擺着在敲打他們萬歲爺?
乾元聽到這話也擰起了眉心。
見他這動作,這李尚喜心裏就更心疼了。
當上九五之尊後,他們爺這皺眉的毛病非但沒好,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病情如何?”
“粘杆處的人聽太醫會診,說也就半個月的日子了。太上皇那兒怕也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知道消息,您看……”
乾元垂眸片刻,低聲道:“讓那幾個洋人給他瞧瞧,也算是盡了朕一份心。”
李尚喜心裏那是一個不樂意,畢竟要是治好了還好說,治不好……那起子小人能放過這個在太上皇面前給他家爺上眼藥的機會?可他也萬萬不敢勸說乾元更改主意,只得應下。
啧,還是往好處想想吧——
這半個月後正好是年底,萬一趕上年底祭祖或者是大年初一,那群餘黨還不上蹿下跳,謠言四起?
而且太上皇那兒也算是萬歲爺全了兄弟之情,總不該再……
見他應下卻是沒走,乾元不禁挑眉看他:“還有何事?”
“是榮國府的事,奴婢覺得能說給您聽聽,也讓您樂呵一下。”
榮國府?
乾元的眸光微暗,繼續拿起了奏折。
李尚喜知道這就是“準奏”的意思,立刻道:“那榮國府這幾日熱鬧極了!那賈史氏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居然讓那賈赦趕在年前娶個填房回來。那賈赦原本對她事事聽從,将家裏正房都讓給了其弟賈政,那個生而喪母的兒子也是養在賈史氏膝下,其餘一切大事小事都是賈史氏與二房太太決斷。如今這續弦的事兒怕是戳到了賈赦的肺管子——”
“先是喝的酩酊大醉,接着又哭喊祖母!聽說鬧得整個榮國府都聽得到,只那賈史氏佯裝不知罷了。這第二天也不知是不是心裏恨極了無處宣洩,居然暴飲暴食了起來,等吃完了就到賈史氏那院子裏,不由分說地就接了兒子。那賈史氏知道之後,人都被接走了,自然是被氣得不輕,等親去教訓他時,他居然将賈史氏給氣地暈了過去,那是好一番折騰,現在人醒了正鬧着讓人請隔壁寧國府的賈珍過來要行家法呢。”
李尚喜雖然沒有添油加醋,可話語之中的幸災樂禍卻是毫不掩飾。
他等說完偷瞄了下主子的表情,卻愕然發現和自己設想的不同,主子居然沒有半點高興的模樣。
這不對啊!
當年那厮在主子面前也敢拽三拽四的,一個伴讀居然比主子還金貴!原本沒拿到他錯處也就算了,如今他忤逆母親,如此大不孝,哪怕他老子賈代善乃是太上皇的心腹,可所謂人走茶涼,如今處置他,太上皇怕也只能佯裝不知啊。
不等他将眼神收回,乾元在這個無甚新意的請安折子上用朱批寫了“朕知道了”四字,放在一旁,另取一本:“可知他說了什麽将那賈史氏氣昏了過去?”
“暗衛說還沒來得及靠近,那賈赦就三言兩語将老太太給氣昏了,此時賈史氏雖然鬧騰,倒也沒有說是為何被氣昏的。”
“讓他們繼續探聽,回頭有了消息再告訴朕。”
“是!”
瞧瞧!主子這不是也對那貨十分在意?李尚喜沾沾自喜地恭敬退下。
他家主子喜靜,且他還要讓人去找那幾個黃頭發和紅頭發的神棍去義忠郡王府呢。當然了,公公他也不會忘記那位賈将軍,也不知道他知道了那位馬上就要病死的消息,還能有個幾分猖狂!
而殿內的乾元卻是放下了手中的禦筆,将那永遠也看不完的折子丢在了一旁,雙手負于身後,緩步走向窗邊。
這殿內燒着地龍,饒是數九寒冬內也溫暖如春,因為也開了小小一個窗縫用作通氣用。他推開小窗,望向窗外。
今晚雪花紛飛,因是他批閱奏折的時辰,所以并沒有小太監除雪,只待他移居寝宮後再行打掃。
這是來得有些遲,卻難能可貴的今冬第一場雪。
乾元從窗中看向毓慶宮的方向,那毓慶宮乃是東宮,與太和殿一牆相隔,是司徒瞾從三歲起便居住所在,哪怕圈禁他那位父皇也沒有給他換地方,直至他登基之後解了他的圈禁,又封郡王之後,才離宮建府。
雪中的夜色昏暗,除了燈籠中搖曳的燭光影影綽綽可見外,連毓慶宮的輪廓也看不真切。
“吱呀。”
在門口杵着像個門神的李尚喜定睛一看,他家主子已經披了大氅,他訝然道:“萬歲爺,您這是?”
“朕要去毓慶宮走走。”
言罷,他便擡腳前行。
得了!李尚喜連忙招呼着侍衛和其餘太監跟上,自己親自攙扶着,生怕摔了這位爺,也不敢勸。
畢竟說了“走走”,就真的是“走走”!
他專心致志小心地不能再小心地看着扶着人看着路,也幸而這走廊上只是邊上有雪,并不影響行走。
等到了毓慶宮他才算是松了口氣,讓守衛開了宮門。
待宮門一開,又一一點了燈籠,塵封一年的毓慶宮處處顯得破敗不堪。
不知道的怕還以為這裏是冷宮所在,哪知這在去歲還是國之儲君居住之所?
畢竟……那位出宮的時候,這毓慶宮的東西可是被太上皇恩賜全都帶走了,一個空空蕩蕩毫無人氣的宮殿,在這大晚上的沒有陰森可怖就已經是極好了!
乾元親自從李尚喜手裏接了一個燈籠,道:“在這裏候着。”
随即就走向惇本殿。
李尚喜看他那背影,心中很是心疼。
主子這個時候來這裏,怕是又想起了那幾年吧?
該不會是又對那位心生愧疚了吧?
可這又不是他的錯!分明是太上皇自己選的他家爺,又不是他家爺……
那邊乾元帝司徒禛也的确如同李尚喜所揣摩那般,想起了那幾年他這個明明不是太子,卻能住在毓慶宮的日子。
司徒禛的生母為昔日元後,今已追封太後的寧氏身邊的婢女,後在元後死後也不知怎地就入了龍眼,只是生下司徒禛之時身份卑微,并無撫育皇子的資格。因而太上皇将司徒禛交由賢貴妃撫養。
奈何賢貴妃紅顏薄命,在司徒禛八歲之時病逝。
太上皇對她也是極為愛重,在她逝前追封皇後!按說這樣一來司徒禛也會跟着水漲船高成為嫡子,只在那太子之下!可誰讓太子當時才是太上皇親身撫養長大,最為愛重之子?
頭腦清醒後,自然而然地也就後悔了。
因而他為了解決這一時沖動的後遺症,又提了又孕育了兩子的司徒禛生母為德妃,将司徒禛的玉碟重新記在她的名下。
只是德妃早已對這個給了別人的兒子沒了什麽感情,而司徒禛又在養母逝後十分悲恸!而更巧的是司徒禛去了她那兒不久,德妃就失去了最小的兒子。也不知是她想左了,還是有人獻了讒言,德妃就覺得此子和她生來相克,再相處下去甚至會妨礙到另外一子!
便不管不顧地鬧到了太上皇處。
可玉碟焉能一改再改?
太上皇思來想去,索性讓司徒禛與太子住在這東宮。一是憐惜此子際遇,二來也希望他将來可以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
這夜,乾元帝在毓慶宮駐留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