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賈恩侯,好男風
李尚喜雖然是從小就跟在乾元的身邊,平日裏揣摩聖意也總能揣摩到幾分,只是這次他卻是想岔了。
畢竟他就算是對自己的主子再怎麽了解,又怎會知道乾元的前世呢?
乾元帝名司徒禛,巧合的是乾元前世的名字為愛新覺羅胤禛,乃大清國聖祖皇帝第四子,大清國第五代國君!
這胤禛登基之後為了江山社稷可謂是兢兢業業,傾盡所有!也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在位只有十三年的皇帝,比起他的老子以及他的兒子都是一甲子的帝皇命,他這皇帝也忒短命了些。
他彌留之際,回想此生,雖自認俯仰無愧于天,卻不得不說,心中仍有遺憾。
遺憾是什麽?
他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就直接轉世投胎,從滿清皇帝變成了純正的漢族血脈的皇四子,又攤上了一堆和上輩子差不離的兄弟,還外帶一個長壽的父皇。
已然當過一輩子皇帝的胤禛,在剛剛出生時就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只當一賢王足矣!誰想,命運弄人,這大清變成了華朝,他的成長之路和尴尬之處,與前世并無變化……
不只是他,這輩子的太子不也同樣是被複立複廢?就連要死的時間都和上輩子差不離。
不!他這輩子還不如前世呢,畢竟前世他還有個十三弟,而這輩子……
他一下就想到了李尚喜剛剛拿來說嘴的賈赦。
賈赦,字恩侯。
榮國公賈代善之嫡長子,為太子伴讀,乃胤禛兩輩子所見過的最膽大包天、肆意妄且……不要臉的人!
這賈恩侯不但臉皮厚度驚人,還美得不可方物!要說他是個禍水吧,偏偏性子和那張臉完全不符,就是個草包,對他那位二哥各種暧昧之舉全當兄弟之情。
簡直愚蠢至極!
這倒也罷了,畢竟他乃是國公嫡長子,要是将來沒有什麽大過錯,憑着他們家聖寵優渥,将來一個侯爵也是跑不掉,可偏偏這蠢貨還對他……有意……
想到那蠢貨讨好他的且總對他撩來撩去不是抛媚眼就是勾肩搭背,以至于他後來被二哥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好好當賢王的心,也變成了再當個皇帝的命……
偏偏這輩子的皇帝,當的比上輩子剛接手那個爛攤子的時候還要窩囊一百倍呢!
其實胤禛也是城府極深之人,對這輩子的兄弟也好,生母也好,其實都不甚在意,只是今兒個義忠郡王之事,還是刺激到了他。
義忠的人生軌跡和上輩子沒什麽變化,那他自己的呢?
也是當個十三年的皇帝,而後再次撒手歸西?
他這心情複雜至極還無人可說,那邊太上皇其實也聽到了兩撥消息,縱然老邁且患有心疾,不得大悲大喜,此時也是悲不可止——那畢竟是他最寵愛曾放在心尖尖上的兒子啊!
可義忠的病也非一日兩日,早在兩三年前就已經不大好,他幾乎将太醫院的太醫都輪流派去一遍,卻仍舊無法……
故而他悲痛歸悲痛,畢竟有了心理準備,還算可以勉強接受,畢竟……人不是還沒咽氣呢!老四讓給派去的那些洋人裏面有些個還是有點能耐的。
他一個人在那兒緩和了半天情緒,才問:“皇帝在毓慶宮還沒出來?”
“剛有來回話的,說還沒出來。”
“唉!”太上皇不禁一嘆,他這個兒子雖然看似冷面冷心,實則卻是個宅心仁厚的,更是極為能幹!比起空有賢名卻沒做出什麽事兒的老八,這個兒子才是他為義忠當年準備的左膀右臂。
這老四做得其實挺好,他冷眼瞧了那麽多年,居然也沒在他身上看出什麽心思。倒是太子卻不知為何和他生了嫌隙,想來是因為那起子小人拿繼後的事兒戳他的心眼子。
他想到這裏又垂了眸。
還想這些做什麽呢?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其實也清楚,如今這個四兒子當了皇帝之後還是束手束腳的,這既是為了敬着他這個太上皇,孝順他,也是因為怕他再心生他意,比如……義忠……
他閉上眼睛,手心攥緊。
要是義忠的身體沒有垮掉,腦子還能保持冷靜清醒,再過上幾年他再心軟一些,糊塗一些,指不定真的會做出什麽事兒。
可眼下,他能做的也不過是靜靜地等消息,要是熬得過還好,熬不過,他能做的就是給這個此生最愛的兒子,體體面面的下葬。
自從新皇登基之後,早朝時辰就後延了半個時辰。
原因?
皇帝說了,朕可是孝順的皇帝,太上皇身體不好,朕這當兒子的自然要晨昏定省,盡盡孝心。
太上皇雖說不允,可皇帝其餘諸事都是事事聽從太上皇的,偏偏在這件事情上像頭倔驢一樣,若是不推遲,他就寧可再早起,以至于最後還是太上皇退了一步,默許了。
這日胤禛也是照舊先給太上皇請安,又陪着太上皇一起用了早膳。
父子倆之間倒是默契非常,誰也沒有開口提義忠郡王。
待用了早後,胤禛又步行到了乾清宮,而後早朝開始。
雖然說胤禛這個皇帝有太上皇在先,自打登基之後也沒有搞個新皇登基三把火啊,新政啊,卻絕非一個好糊弄的皇帝,因而在他登基後,倒也稱得上新皇新氣象,整個朝中風氣都為之一新。
下朝後他在禦書房又召見了兵部尚書并北靜王、南安王和其他幾個大将,共議北疆之事。
所謂的北疆之事,指的其實是蒙古人和滿人每隔幾年都會南下“打秋風”,在太上皇在位時,也就是熙寧三十八年,北靜王水慷和先榮國公賈代善以及先寧國公賈代化大敗蒙滿聯軍,經過二三十年的休養生息,這幾年又有舊态複萌之勢。
胤禛這些年也早适應了自己上輩子是個滿清皇帝,如今反而要針對滿人的事。
北靜王雖已年邁,卻仍是堅定的主戰派,只是水家在北疆已經營幾十載,在賈代化和賈代善兩人掣肘,他自然不會讓他們繼續穩穩手持那二三十萬的兵權。
若說主和……
上輩子他父皇和他嫁到蒙古的女兒還少嗎?雖然在華朝還沒人敢提出來以公主議和,便是有,他也不會允!只是雖然沒公主和親這一出,但戶部尚書關于主和的諸多提議也忒沒出息了些!
他冷眼瞧着這一屋子的重臣跟烏眼雞似地個個吵個不停,最後只道:“行了,今天到此為止,下次再議。”
于是一屋子立刻噤聲跪安。
等人都走了,李尚喜連忙使了一個眼色,便有小太監捧了托盤過來。
李尚喜親自接了,勸他用了點。
見他只是用了幾口就放在一旁,接着漱口,李尚喜覺得這是個上眼藥的好時機,便一股腦地說:“萬歲爺,您昨天吩咐的事兒那暗衛已經探問清楚了,那賈赦居然以自己好男風為由,堅決不續弦,直接氣壞了賈史氏,這才鬧着要讓寧國府的賈珍做主。只是那賈珍雖和賈赦年紀相差不大,卻低了一輩兒,只推說自己人小不敢擅自做主,只等其父從終南山回來再說。”
他說這一連串的時候那是一個盡興,幸災樂禍之意溢于言表,以至于也成功地沒看到他家主子在聽到“好男風”這仨字時,那微妙的表情。
有李尚喜這麽一個每天就怕抓不到賈赦小辮子的總管太監盯着,胤禛其實對榮國府的一舉一動,又或者說是賈赦的一舉一動,都是了如指掌。當然是知道賈赦莫說是守孝中沒有胡來過,就是在那之前,那麽多人懷疑他和太子有染,也不過是趁機會落井下石罷了!
否則他那位父皇當年能饒得了他?
敢勾壞了他的寶貝兒子,莫說只是榮國公賈代善的兒子,就算是四王八公綁在一起也保不住他那腦袋!
饒是如此,此時突然不管不顧地爆出來“好男風”,萬一被他父皇給知道了……就算是父皇不疑心他和義忠之間有什麽,肯定也會惡了他!
胤禛擰眉,那個蠢東西這是想什麽呢!
這其實不怪胤禛不淡定,實在是因為那個蠢東西當初心儀的可是……他!
想到那時的事,饒是素來八風不動的胤禛也不禁覺得面上發熱,見李尚喜似是沒有察覺,立刻道:“難道真有其事?”
李尚喜雖然巴不得在主子這裏把賈赦的罪名給釘棺材板一樣給釘實了,可奈何賈赦并沒有和誰誰親近——不說他現在在守孝期間從不出府半步,就在那之前,除了和義忠郡王被人懷疑過,可太上皇當時都沒辦了他,難道還能把快死了的義忠郡王報給主子?
忒是不像!
見他搖頭,胤禛道:“既如此,怕也只是着急上火搪塞賈史氏的,賈史氏這婦人也不像話!真算起來,朕也應該稱呼張老一聲老師,當日未能将張家保全下來,如今聽聞此事也有些不忍,你着人說給皇後,且看她如何處理此事,再回于朕。”
這話吩咐的很有門道,既不是讓李尚喜自己去跟皇後說,也不是直接派個小太監前去,而是要讓皇後捕風捉影的聽到一耳朵……
李尚喜哪還不明白?
不過眼看着主子并沒有辦賈赦的意思,反而要給他解難,李尚喜瞬間垮了臉,仗着這裏沒外人,小聲道:“主子,那賈赦當年那麽猖狂,您怎麽不就……”
胤禛淡淡道:“不管他昔日對外如何行事情,對朕卻無不恭之處,此事休提。”
李尚喜:“……”
他娘的!
是對您沒什麽不恭之處,可您當初在毓慶宮裏呆的還沒他一個國公之子自在呢!簡直都要把您比到泥地裏去了!您還覺得他對您好?
分明是個惹禍精!
看着對您好,實則每次“對您好”了之後,那位不都給您冷臉?
絕逼還是一妖精!
李尚喜那個憋悶啊,可主子發話了也無法,只是決定繼續留意那邊的事兒,且看賈赦和賈史氏這出如何收場!
至于皇後那兒,他自然會讓皇後知曉聖意。
作者有話要說:
賈赦:啥?我妖精?我禍水?我分明是直男!大寫的!
所以當年種種,那就是一個美好的誤會。
下章是榮國府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