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司徒曌等賈赦走後不慌不忙地讓賈琏的奶娘和嬷嬷們将賈琏喜歡的玩具一一帶好, 又看了看賈琏的衣裳,給他穿了便于跑動的小外袍,并沒給他帶鬥篷。
賈琏乖乖地任由他給自己收拾, 嘴巴甜甜的一口一個伯父的喊着, 時不時的還要被司徒曌随口考問一下。
賈琏答得上來的歡歡喜喜,答不上來就要皺着小眉頭愁眉不展。
司徒曌只幫他撫平了眉心, 倒是由他去苦思,心裏倒是對賈赦剛剛提到的王氏存着幾分計較, 眼眸微阖, 待再睜開眼睛就已經明了了前因後果, 使得他不禁将還在苦惱的小人兒一下抱起,笑哄他道:“還沒想出來?”
賈琏癟了癟嘴,有些委屈地點了點頭。
他雖聰明, 但年紀小,心思未定,像司徒曌教給他的東西也不過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聽得認真的都能記下, 若是沒在聽的,就是隐隐約約有些印象,就是回不上來。
司徒曌在他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哄道:“這又有個什麽好苦惱的?來跟我學‘三才者,天地人……’”
賈琏每次受挫之後學習積極性都會更高,跟着奶聲奶氣道:“三才者,天地人……”
老九昨天就和司徒睿約好了時間, 今兒個就在家裏等着這大侄子上門,等司徒睿一來就被他命人請進了書房,對他笑道:“今天咱不去其他地方,就等那些皇商上門就行了,那些錢耗子個個都是耳目靈光之輩,且等着好了。”
司徒睿聽那錢耗子的稱呼,就不禁想到了賈赦就沒少用這稱呼來稱呼他,頓覺好笑,卻恭敬道:“侄兒聽九叔的。”
他昨天回了自己的老子後就被告知少說多看,也正打算這麽做。
他昨兒個自己就琢磨了一番為何賈赦會将他打發到老九這邊來,細細一想,就明白這與其說是不信老九,反而不如說是讓他這九叔更自在一些,這派了他過來,有個“人證”,他這九叔才能放開了去做。
再加上他昨兒個又聽老九跟他說了他要将自己的那份兒分出去,讓其他幾個皇伯和皇叔都參與進來,這什麽意思還不明白麽。
他被賈赦給丢過來,估計老九是歡迎至極地,否則這麽大的利潤,他自己心甘情願地讓出去了一部分,若是有個別心眼兒小的,以為他玩什麽花樣,那還不如不分呢。
司徒睿這小子既做不了主,又能做一個監察之用,甚好。
老九和他随便扯了點話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一會兒就聽人說有人登門拜訪,來的正是幾個皇商。
老九冷笑道:“讓他們等會兒。”随即跟司徒睿道:“這幾個估計是京城裏的那幾家。”
他沒詳說,司徒睿也沒細問。
他今天只看着就行了。
老九又道:“今天你嬸子不在家,九叔今兒個帶你出去吃。”
司徒曌又謝過了他。
老九看着這侄子其實也挺微妙的,畢竟這小子太像他老子了,可又看他恭恭敬敬,也沒了當初在太廟的刺頭樣兒,心裏不禁感慨:這還不是因為賈赦的緣故?要是他那二哥沒有修行,包括他在內,誰又能高看他那二哥一眼?也不怪這小子小小年紀,當時心性就已出了偏差。
不多時又有人來報,又來了數名結伴而來的皇商都已經在門口和先前來那一波吵嚷了起來。
老九這才滿意一笑,對司徒睿道:“這就是江南來的那一波了,兩邊素來不對付,吵起來也正常,咱換地方吧。”
九爺他的書房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再加上來的人多,自然要轉道花廳。
司徒睿言聽計從,心裏對他這九叔也多了一分敬佩之意,想來他能有如今的産業和身家,更能讓賈赦将所有的生意都托給他,更甚者還能拉了他那好四叔一起做生意,還能将自己的那一分好處分出去給其他兄弟,光是這心胸就應讓他學習。
老九的确是自己搭上了賈赦的船之後也沒打算和老八老十劃清界限,要他真如此,又被世人怎麽看?又要被賈赦怎麽看?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再加上老七又是個人證,多他一分不多,再多一個他五哥當然也不算多,至于老大那才是意外。
不過也無所謂了,九爺如今在意的不是銀子,而是辦好了這份差事之後!
那賈母等賈赦走了之後就趕緊地讓朱雀給賈敏寫信。
本來嘛,如果沒有那幾個帖子,她現在都已經動身親自去林府去看她去了,這既沒辦法親自去,又着急将賈赦給的平安符給她,就急急忙忙地寫了一封信,又很是叮囑了一通,等最後将平安符和幹透的信一起封在信封內,上了火漆,而後才轉眼對朱雀道:“這封信你一定要親自送到姑太太手裏,明白了嗎?”
朱雀道:“老太太放心,這信我定是要親自給姑太太過目後才會回來給您回話的。”
賈母這才點了點頭,她自是放心朱雀的。
她又想到賈敏在心中寫了她也收到了請帖,不禁皺眉,那老五和老九兩個的王妃打算幹嗎?這倆雖是妯娌可以前也沒聽說走得多近乎啊。
她稍微琢磨了一會兒就将這事放了下來,反正到了下午那些人登門,肯定要帶出口風,且到時候再說吧。
待朱雀一走,她就沉了沉臉,琢磨着王氏。
依着她家老大那話裏話外的意思,不管這王氏肚子裏的孩子有多大的來頭,他都是要找王氏索命的,那這孩子将來怕也是要養在自己的膝下了……
“老太太,周瑞家的來了。”
那周瑞家的本來沒打算來的,可這不是王氏醒來一聽說賈母看都沒來看自己一眼,這心裏就慌了神?總不能她老幫懷珠又懷了一胎她這婆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吧?要如此,她還盼着這一胎作甚
她都這把年紀了!
賈母一聽以雙眼皮就耷拉了下來,對朱鹮道:“你去問問她來作甚,要沒什麽大事兒就讓她回去。”
她正煩着呢,結果又來了一個添堵的。而且不用見這周瑞家的她基本上也能猜得出來她是為什麽來的!不就是壞了個孩子嗎?又不是下了蛋的母雞得瑟個什麽勁兒啊!
這喪門星怕是不知道要沒這個孩子她都已經償命去了!
朱鹮出去後那周瑞家的一見她就笑道:“朱鹮姑娘,老太太——”
“老太太讓我問你可有什麽要事兒?她老人家正忙着呢,等會兒還有貴客要來。”說白了就是沒空搭理你們家二太太!
周瑞家的一下就聽出了這話中的意思,臉色不禁為之一白,難看至極。
她家太太懷了擡這當婆婆的也不去看一眼?也沒個什麽體貼好聽的話?這不是直接往她家太太臉上打嗎?眼下裏看來她家太太莫說是想要被解了禁,怕是這一胎能不能順順利利地生下來都難以作準了!
“我家太太身子有些不舒坦,也就有些想念珠哥兒和元姐兒……”周瑞家的随便找了個理由,這賈珠和賈元春被賈母攔着不許和王氏相見,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如今王氏這又有了孩子,想念這兩個大的也是說得過去的事兒,總不能不讓相見吧?
這要是因為這個王氏那邊思念過重,以至于身體有了個什麽好歹,賈母面上能有光?
那朱鹮問明白了她這來意就走了出去,待和賈母一說,賈母就冷笑道:“要見珠兒和元姐兒?行啊,且讓她去見一面,不過跟她說清楚,若是這倆孩子回來之後哭着喊着要娘,我就讓他們兩個都回西大院去,以後別來見我!”
賈母這話當然也只是吓唬一下王氏,若不将這狠話撂在前頭,等這倆孩子回來肯定一個是以淚洗面,另一個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甚至耽誤功課!
朱鹮看這差事落在了她的身上,只得和那周瑞家的分說了一通。
周瑞家的聽了這話差點氣的肺疼,有這麽當婆婆的嗎!可她一個下人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跟朱鹮說好話,回了西大院。
待路上她又和幾個王氏以前手下得用的打聽了一番,聽說那賈敏今兒個也打發人回來告知賈母自己有了身孕,心裏就有了恨!難怪那老妪婆都不舍得去看她家太太一眼呢,什麽貴客!不過是借口托詞,這是打算自己去看女兒吧!
她怕将王氏起氣出個好歹來,只告訴了她賈母的話,那王氏原本等不來賈母就已經心裏有了準備,如今也不過徹底死了心,淚眼婆娑道:“能讓我見見珠兒和元姐兒也好,這都幾個月未曾相見了,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
周瑞家的也跟着掉了一場眼淚才勸道:“太太您可要保重身體,您再不疼惜自己,也要為了珠哥和元姐兒着想,若您有個什麽好歹……”
若是有個什麽好歹,以賈政如今這年紀,能不續弦?若是續弦,又能善待她之前的孩子?就賈母眼下對她棄之如敝屣地作風,指不定也要遷怒倆孩子呢。
王氏被她說地堅定了信念,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個孩子也是她盼來的,若是沒了這個孩子,指不定她以後就真的沒了出路了!眼下賈母雖然還是沒有給她解了禁,可等這孩子生下來,洗三、滿月、抓周,她這個親娘總該出面吧?難道那個時候還要拘着她?
她又想起了賈政,賈政之前來她房裏不還是因為想要個嫡子?若她能生個兒子出來,指不定他也能幫忙求求情呢。
周瑞家的見狀才松了口氣,
沒多長時間那賈珠和賈元春就在朱鹮的陪同下過來了。
那朱鹮唯恐王氏一看到兩個孩子就大哭一通,一見到這就給她打了一個眼色,那周瑞家的也不敢裝作沒有看到,也偷偷點了點頭。
那賈元春和賈珠早知母親犯了大錯,哪怕如此兩三個月沒見親娘一眼也是十分思念,又見王氏一張臉蠟黃,眼中含悲,哪裏還能忍得住?那元春當下就哭了出來,喊着太太,賈珠連忙道:“母親可是身體不舒服?兒子回頭就求了大伯去。”
朱鹮聽了這話心裏不禁覺得這珠大爺也忒是天真,也不想想這二太太又是怎麽落到今天這地步的。
王氏想着賈赦幾乎就沒正眼看過自己,不禁一攥手心,先是摸了摸元春的臉兒道:“元春莫哭。”一邊對賈珠苦笑道:“我身體并無大礙,哪裏需要你大伯相助?我兒還是要專心學業……”
她将來能有個什麽前程,也就指望着賈珠了!
賈珠倒是知道的比元春還要多一些,剛剛跟王氏那樣說雖是真心實意,其實也沒有把握能請動賈赦,聽她說自己無事不禁問周瑞家的:“那大夫怎麽說的?”
“不過是開了安胎藥。”
賈珠聞得這話欲言又止,他甚至能想到那大夫對母親的态度——
他大伯開了一家濟世堂,太醫的弟子都看不了的病才能請他大伯出手,但凡出手就沒有看不好的!他雖沒有什麽同窗,但也有舊友,哪怕是他的業師這兩天都含含糊糊地托到了他這裏,不就是因為他大伯能妙手回春?
可有這樣一位大伯,他卻只能看着母親受苦。
但要說恨賈赦,又恨從何來?
他母親做的事,他又不是不知。
最後賈珠糾結之下,只能含淚道:“母親若是有什麽事,一定要讓人去告知我。”
聽的出他話中的意思,王氏也覺得自己沒有白上了這個兒子,不禁摸着他的臉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知道她的兩個孩子都是好的,最好的!
雖王氏沒有賣慘,賈珠和賈元春還是掉了眼淚,不過這其實也在所難免,若是親娘一臉蠟黃帶着病容還是老來得子,任何一個孝順的怕都會如此,那朱鹮和他們兩人回去後,先将他們各自送回自己的院子,才去跟賈母回了話。
賈母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道:“如何?”
“瞧着臉色是不好,沒點氣色,可大夫也只是開了安胎藥,應無大礙。”
聽朱鹮這樣說,賈母就徹底将王氏丢到了一邊,轉而琢磨起了她肚子裏的這個來。這一胎,到底是個什麽來歷呢?
那西天靈河岸邊,原本被天樞星君經常駐足之地,一顆靈草光芒一閃,已被濃濃靈氣所化之霧氣籠罩,那警幻仙子不遠不近地看着那仙草,心中哼了一聲。
雖霧氣遮掩,但以她的修為又哪會看不清那仙草已隐隐約約地化為了一個女體?
果然如此!
她素來鐘情于那天樞星君,只因那天樞星君從來不會對任何女仙另眼相看,她原以為是天樞鐘情于瑤光,待後來觀察一番才發現并無此事。
正當她想要和天樞訴之愛慕之心時,天上就雞飛狗跳地鬧出了幾樁破事,那王母改了天規,不許仙人動情。
呸!
她自己就有個丈夫,還因為自己的醋勁兒大差點要折騰人家廣寒仙子,結果還不許別人動情?這是只許自己性福不管別人旱死啊!
這警幻司掌男女之情,本就不同于別的仙,在這天條一出當下大怒,可她雖是有情之仙,可又不是對任何人都能動情,哪怕裙下愛慕之臣無數,唯獨最最鐘情那天樞。
也幸而那天樞隸屬北天,若兩人能投契結情,她也轉到了北天去,倒也不用受制于那天條,應是無妨。
可就在她算妥了一切後發現事有不對,這區區一個化形都沒有成功的蘭草居然讓天樞幾番流連忘返,她能忍?
當下就做了一番布置。
待那霧氣稍緩,她對手下仙女一個眼色,那仙女就端着灌愁海的海水往那朦胧身影上一澆。
警幻這才心中滿意,這才帶人離去,不多時後就有一仙女從霧氣中走出,雙眼朦胧地看了看周圍。而就這時就有幾個仙人過來,手執一冊,在冊子上一看,對這仙女道:“你便是這靈河蘭草所化?”
“是。”
那仙人這才點了點頭,對仙女道:“你既已成仙,登了仙冊,正好那警幻仙子身邊缺人,正好要了你去。你且随我等來。”
仙女懵懵懂懂,只跟這幾個仙人而去。
待仙女跟着幾個仙人到了放春山遣香洞見了警幻仙子後,與警幻仙子交接完畢就一并離去。
那女仙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警幻仙子,那警幻細細地看了看這仙女的容貌,淡笑道:“你可有名?”
那仙女聞言苦思了一番才道:“我記得有人喚我绛珠。”
警幻含笑道:“原是绛珠。是這樣,你雖成仙,但我觀你還有一段因果未曾償還,記錄在我這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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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那賈政在吏部辦公之時聽說賈母派人來傳話,原以為家中出了什麽大事,待聽人一說原是王氏懷胎,就不甚在意道:“你且回去告知母親,我這裏尚有公務,待忙完之後即刻歸家。”
因為六部官員其實都是擠在巴掌大的地方辦公,與賈政一個屋子的尚有幾個官員,待那賈家下人離去之後,紛紛稱贊賈政道:“賈大人一心為公,我等自愧不如啊!”
“我等當以賈大人為楷模!”
賈政忙道:“諸位過譽了,并不是什麽着急的家事,哪好将這些公務推給大家?”
這賈政剛來吏部的時候就受到了吏部上上下下的官員一致歡迎,畢竟當時賈赦就“紅”了。後來賈赦從天而降來這吏部來找賈政,更是被認為是這位賈半仙兒來給弟弟撐腰呢,再加上他們的吏部尚書對賈政多有指點,誰還會找他的不痛快?
再加上賈政此人雖甚是迂腐,可那吏部尚書倒不覺得這點有什麽不好,你迂腐總也有你能幹的活兒,只交代你那些能做的就行了。
這吏部雖然比戶部稍好一些,但也是從四爺登基後就忙亂成一團,這賈政處理一些公文還是綽綽有餘地,也從不偷懶耍滑,遲到早退,再有一個牛皮天際的大哥,誰會看他不順?都巴不得抱他大腿呢。
賈政也在吏部呆的很有成就感,再加上只要賈赦在家,他每天都要跟賈赦彙報一下工作好讓賈赦放心,怕給賈赦丢臉,幹活兒那是十分賣力氣,如何肯為王氏這點事兒就回家去?
等到了中午的時候倒是又有人來尋他,這次是林如海。
今兒早晨林如海下放就定了下來,這林如海昨兒個晚上才知道自己要當爹,今天早晨就要外放,心裏又喜又憂。
昨兒個晚上他們一家三口就商量了一番,林母覺得兒子的前途重要,自己的大孫子也同樣重要,打算讓林如海自己去赴任,自己和兒媳婦在京城。
林如海自己也是這個意思。
倒是賈敏雖不舍得林如海,但也不好讓他耽誤了自己的前程,又恐他沒人照料,本有心将自己的一個貼身丫鬟給了林如海,糾結一番剛說出來就被林母和林如海分別拒了,兩人都讓她放寬了心!
林家雖一脈單傳幾代,也有三十無子方才納妾的家風。她如今懷着孩子,萬沒有納妾的道理。
賈敏面上賢良大度,心中卻美得冒泡,深覺自己沒有嫁錯人!可她又恐林如海沒人照料,琢磨了一番,就提議自己先回娘家一段時日,讓林母陪同林如海赴任。
這提議一出,就有些争議,林母倒不是不放心賈母,畢竟她和賈母雖然沒什麽話說,可也知道賈母也是非常地疼愛女兒,可這不是會讓人戳她這個當婆婆的脊梁骨嗎?
本想直接拒之,又擔憂這是不是兒媳想念家人?故而琢磨着要讓賈敏回家小住也不是不可。
林如海今兒個來尋賈政,就是為了此事而來。這要是家人出面接回去,這林家也沒有不放人的道理,這事兒最好是要讓賈敏倆兄長出面,賈赦如今忙那濟世堂忙得團團轉,他當然不想因為這點事兒去麻煩自己大舅子,就轉而來見賈政。
林如海一來,賈政以為有何要事,就出去和林如海說話。
又因接近了用午膳的時間,索性直接找了一家館子和林如海在二樓找了個清淨雅間。
“我倒是覺得敏兒言之有理,你一個人赴任,後院哪能沒個人幫你操持?”賈政琢磨着,要真讓林如海一個人去赴任這不是要讓人給他送小妾?
他自己雖然也有兩房通房丫鬟,可他一個當哥的能看着妹子吃虧?索性道:“你想想我家那附近的地價如今可是寸土寸金,我家那後面那條街,多少人要砸了重金都住不進去,為的是啥?”
這就是林如海心裏糾結所在了。
這媳婦兒回娘家只有天大的好處,不知道多少人求也求不來,唯一有些不妥地就是母親的名聲,這兒媳有孕回娘家,這不就是婆婆不慈嗎?
賈敏昨天晚上就沒少跟他吹枕頭風,什麽大哥如今不比當初,這在娘家斷然無事,又說大哥要是出面接了她回去,又誰能有話說?如今這府裏當家做主的還是賈母,并非王氏雲雲。
林如海就糾結了。
“行了,你這也是想的太多,敏兒的閨樓一直都被老太太命人打掃着,你們成親三年多敏兒都沒回家住過一段時間,若是你們不放心,我且告訴你個法子。”
“還請二哥賜教!”
“賈珍那小子在金陵呢,你不是和八爺要徹查江南鹽務和漕運?總要過金陵的,什麽時候你家老太太想敏兒了,就讓那小子送你家老太太回京,總沒人有話說。”賈政覺得自己出的主意那是再好不過,賈珍那小子一去金陵就沒個回來的意思,想也是玩瘋了,給他找點事做又何妨?
他會說自己自從對親哥大為改觀了之後,就一直看這個和親哥比自己還親厚的小子不順眼嗎?
林如海躊躇了下,賈政的提議當然是有弊端地,可這二舅哥歪主意都出了,面子也不能不給,再加上天大地大賈敏的肚子如今在他們林家最大,他狠狠一點頭道:“好,就依着二哥所言……”
“行了,吃完飯我就和你一起去你府上接敏兒回去,你那任命下的太急,也沒幾天時間給你耽誤了。”
林如海認命地點了點頭,雖然主要是那位八爺負責拉仇恨,可他身上的擔子也不輕松!
“對了,如今海禁一開,母親和敏兒都提議要趁着這股風投些銀子,二哥你可有什麽想法?”
買船?
賈政本不在意什麽銀子不銀子的,不過上次賈赦修天師府的時候還自己掏銀子給他在旁邊要修個院子,惹得他頗為臉紅,當時本想給他兄長一些銀子的,可算算家底兒……
如果不動用王氏的嫁妝,他手裏不過兩三萬兩銀子,窮啊!
再加上王氏動用公中的銀子,雖然補上了那缺口,賈政心中仍十分在意,金錢觀倒也有了一些改觀,再加上這妹夫也不是俗人,都有心賺些銀子,對他也有些觸動,他沉吟了一番才有些羞愧道:“我一直都是從公中支錢,手中雖有些銀子卻也不多……”
這些銀子還都是賈代善分他的私房錢,賈敏也有一份兒。
他又是一個看上什麽古籍字畫就買買買,從無顧忌的……
他擡頭道:“就是不知要動用多少銀子?”
“左右就是一個意思,這也沒絕對賺錢的行當,我們家也不過只打算出個十萬兩銀子,已能組一個船隊了,二哥不拘多少都行。”
有人是千裏為官只為財,林如海家不差錢,可他去江南為官就是不收受賄賂,自己看準了東風不跟着乘風破浪豈不可惜?賈敏要回賈家,他總要為賈家送點銀子吧?
這二舅兄又是個性子迂腐地,直接送錢估計也不會要,他才有了這提議,本以為賈政不屑一顧,卻沒想到居然有戲。
“好!那我就出個三萬兩。”賈政說完不忘盯着林如海道:“這三萬兩銀子我還是賠得起的,若是真賠了錢,你務必要告知我!”
林如海但笑不語,舉杯敬了賈政一杯。
賈母也沒想到上午得了女兒懷孕的消息,她中午小憩醒來,兒子就将閨女給接回了家,再一聽那林如海的任命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只安慰林如海道:“敏兒是我的心頭肉,我自會好好地照顧她,倒是親家母那邊莫要擔憂,如今誰敢說我們家的不是?”
這話霸氣十足,倒是讓林如海跟着笑了起來。
賈敏也沒想到林如海的任命下來的如此之快,更沒想到賈政如今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也沒讓她收拾什麽家當,就直接接了她回家。
林母倒是讓她留下了倆陪嫁丫鬟和她的奶娘幫着收拾下東西,畢竟過幾天她也要陪着林如海赴任,若是少了什麽也是不好。
“二哥也忒是匆忙,哪裏有這麽着急的?”賈敏看了賈政一眼,搖頭道:“倒是吓我一跳。”
“那是你不知如海他的任命可是特別緊急,聽說皇上還打算讓義忠郡王送八爺和如海一程,你既不去揚州,何必在那添亂?”賈政瞄了她肚子一眼,心道,這也巧了,王氏正好有了身孕,敏兒也有了孩子,指不定這還是他未來的兒媳婦或者女婿呢!
“義忠郡王?”賈母一愣。
“聽說此事緊急,故而皇上想讓義忠郡王借了兄長的那個鳳凰翎羽将八爺和如海等人送到京城去。”賈政說到這裏就覺得這肯定又是老二和老四之間有什麽亂七八糟地,不然這皇帝怎麽能想到如此差遣義忠郡王呢?
讓那位二爺當車夫送人?
林如海連忙道:“也不盡然,不只是讓二爺如此,聽陛下的意思是想讓二爺幫忙看着那筆銀子如何花……”
反正就是給那位沒事兒找點事兒就對了。
難道是因為義忠郡王整天閑來無事出入榮國府被這位不滿了?他大舅子和那位也的确是太大搖大擺了些,也不怪四爺心裏不喜歡啊。
賈母正聽他們說着話,就聽人說五王妃等聯袂前來拜訪,林如海琢磨了下就告辭回家,明兒個再來看媳婦兒。賈政則是拿了賈母給的平安符回去見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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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雖然已不管那些朝堂上的事兒,不過什麽大事小事也都瞞不過他的耳目,等他午睡行了也就聽到了早朝上的事兒,這老八下江南,林如海跟着去他當然不在意,可老四說啥?
讓老二去管錢順便還要送人?
那一根破毛朕又不是沒見過!那能在載幾個人?這輕車簡行地是讓老二當打手和車夫?也虧得老四想地出來,這不是亂彈琴?不行,絕對不行!
太上皇急乎乎地就讓許太監親自去請了皇帝過來,待四爺過來,他也沒有立刻急頭白臉地斥責一通,只道:“朕聽說老八要去江南?”
“是,這事兒之前兒子也跟您說過,八弟此行身負重任,兒子讓林如海給他打下手,能讓他輕省些。”
“林如海?他也的确應該外放了。”太上皇對此也沒意見,只蹙眉道:“可朕聽說你讓老二也去?這是為何?”
難道以前沒有神仙法寶的時候就不能去辦差了?
胤禛淡笑道:“父皇,兒子覺得以二哥的能力,只每日賦閑在家未免太過可惜!老八去江南雖是沖着漕運和鹽政去的,可這不是開了海禁又打算征收上稅和增收關稅?兒子也聽說今年風調雨順,至今各地都無禀報天災人禍,可糧食豐收百姓未必能賣得出好價錢,倒是其他物價恐漲,兒子想讓二哥都負責這塊。”
太上皇聽到這些話倒也有些躊躇了。
他既能聽到朝堂上的風聲,當然也知道他二兒子每天大搖大擺出入榮國府的事兒,還是每天晚上去!天亮走!還飛着走!動不動還拐着賈琏一起走!
太上皇若不是臉皮厚,現在都要跟着臉紅了!
這小兔崽子也太過了一些,也難怪老四想将他從京城裏給攆出去……
而且這也是一個好差事啊,關稅、商稅、全是要和那些巨賈打交道的活,以老二的手段也不會應付不來。而且老四說的也有道理,這雖然還沒秋收,可今年至今為止都是風調雨順地,這糧價上不去,倒要擔心有人趁機屯糧積草。
見太上皇不語,胤禛又道:“之前二哥就讓睿兒跟着天師一起在濟世堂,兒子也見了睿兒一面,大有長進!若父皇擔憂二哥一去江南這煦兒無人照料,兒子倒是覺得不如讓睿兒住天師府,這煦兒不如就接來宮裏?也可一解父皇寂寞?”
太上皇心道,老子又不是擔心那倆孩子!不過聽他這一說,自己不讓老二去反而像是擔憂司徒睿和司徒煦哥倆,再聽他說什麽司徒睿跟着賈赦一跑腿就有了長進,這不是覺得老二再在府裏窩下去整天老婆兒子熱炕頭地就廢了麽?
罷罷罷!
你這當皇帝的都不擔憂老二,朕管個屁!
至于煦兒……朕的小孫子喲,陪着朕也是不錯啊!
太上皇大為意動,不過也沒直接說破,只看着老四的眼神也有些變化——
朕怎麽覺得老四口才好了許多?
“對了,還有一事父皇恐怕不知。”胤禛見太上皇沒有反對,直接就默認為這位父皇已經默認,直接轉了話題說起了那風靡了整個後宮的口紅的事兒,既是他們兄弟幾個都有摻了一股兒又是賈赦的方子,總要過了明路。
他說了幾句,太上皇就恍然道:“就那個讓宜妃跟朕誇了許久的唇脂?”
胤禛具體說明了一番,太上皇訝然道:“敢情你們哥幾個都摻了一股?”
胤禛笑道:“天師那兒還有許多方子,這些脂粉不過是試行,若能量産,指不定二哥和八弟還在江南沒回來,這些東西就已能風靡江南,兒子幾個也能得些私房錢,國庫也能多些稅收。”
這兒子們要賺私房錢,而且又和皇商合作,不是單純地與民争利,太上皇反對作甚?而且他心虛啊!他總覺得這是老四知道了什麽啊!
準準準!
“那兒子謝過父皇,若父皇沒其他吩咐兒子就先行告退了。”
太上皇睨了他一眼,要這時候還沒看出他那點心思才是怪事,不過想想他也不無道理,也算是讓老二安分一段時間吧。
繼而擺了擺手,胤禛從容告退,待出了太和殿,李尚喜就覺得他家四爺走路都有些輕飄飄地,難道這太上皇給了他家主子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