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退親

黎大寬胡亂的扒拉了兩口稀粥,撂下碗筷就出門奔着衙門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昨兒個夜裏讓錢氏叨叨的時辰久了,他早起醒來就覺得腦仁兒嗡嗡的疼,這會子快到衙門口了右眼皮又開始突突的跳騰上了。

黎大寬此人最講迷信,就怕是今日裏要有什麽衰事發生,故而他進了衙門裏便愈加謹小慎微的行事。

可俗話說的好啊,衰事要上門,擋也擋不住。

這巳時剛過,黎大寬正準備要給牢裏關押的犯人們發放吃食,有獄卒過來喚他,說是角門那兒有人找。

黎大寬疑惑道:“可知是何人?”

獄卒思忖了下說道:“看着像是前街的王媒婆。”

黎大寬聞言心頭“咯噔”一聲,将發放的差事交與來人,便匆忙的往角門那兒跑去。

王媒婆就是之前替趙家來上門說親的人,黎大寬琢磨都這個日子口了,倘若要是有什麽親事上的事宜,那她應該是去家裏相商才對。偏她單獨跑來衙門裏找自己,那估麽這是準沒什麽好事兒。

王媒婆也定是怕去家裏了,惹得錢氏翻臉拾掇她。

黎大寬越想心越慌,他一口氣跑到角門那兒,就見王媒婆坐的廊下,一手還來回的搖着扇子。

“哎呦,你可來了。”王媒婆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急忙回頭說道。

黎大寬焦急的問道:“王嬸子,這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王媒婆聞言心說道你還真是能掐會算了,就見她立馬愁容上了臉面,雙手一拍大腿道:“唉,出大事兒啦。”

黎大寬當即腿一軟,癱坐到了廊下。

王媒婆見他這般膽小如鼠的模樣,就心生鄙夷,可面上卻還假意哀泣道:“那趙家大少爺前幾日突發了熱病,怕是要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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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大寬腿也抖上了,忙問道:“怎,怎麽不好了?”

王媒婆拿袖子擦了擦眼角,那濃妝豔抹的肉臉上還真讓她整出了兩道淚痕。她嘆了口氣道:“唉,吃了幾日的藥都不見退熱,這嘉安縣裏的郎中都叫他們趙家找遍了。”

黎大寬心裏害怕,也不敢問是不是這人馬上就不行了。

王媒婆斜眼看了看黎大寬,撇了下嘴,又說道:“趙家也是病急亂投醫,昨日裏找了個大仙兒給算了算,那大仙兒說是趙大少爺紅鸾星上有大劫。”

黎大寬耳朵一動,這不是就說他家黎笙給人帶去劫難了麽。

王媒婆見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黎大寬還不吭聲,她不由得氣道:“人家大仙兒可說了,這要是不趕緊了斷了,那可就是個死劫。”

聞言,黎大寬眼皮子顫了顫,結巴道:“那,那,那趙家是,是什麽打算?”

王媒婆眼珠子轉了兩轉,一看黎大寬這副衰樣也懶得和轉彎抹角了,便痛快道:“趙家要退親。”

黎大寬垂頭耷腦的也不搭話,他就怕會是如此,想他早上還說黎笙要嫁進趙家過好日子呢。

王媒婆越看黎大寬越覺厭煩,想着趙家為了要退這門親事,可是許了她不少好處,随即接着說道:“要我說啊,這親還是趕緊退了的好。你看人家趙大少爺之前多硬實一人啊,這一和你家黎笙定了親,身子骨說不行就不行了。”

這話黎大寬聽得不痛快,可王媒婆還嘴不停歇的道:“我當初可就看出來你家黎笙面相不好,可誰讓人趙大少爺就相中了黎笙呢。要說起來這趙家可也是真不錯,娶黎笙進門了還能容他個三年,不是我說啊,你家黎笙可不像是個會生養的。”

黎大寬越聽越氣,這人怎麽翻臉的這麽快,當初她可不是這麽說的。

王媒婆沒察覺的搖着扇子,接着說道:“唉,這黎笙啊樣貌是生的真叫好,可就是這前頭都克死倆了。”

黎大寬狠瞪着眼睛,牙關緊咬。

王媒婆嘴上缺德的又說道:“我看啊你家黎笙那就是克夫的……”

“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黎大寬猛的一蹦三尺高,沖着王媒婆怒吼道,他可容不得旁人這樣說黎笙。

王媒婆讓黎大寬吓的渾身一個激靈,扇子都扔到了地上。

半晌後,她緩過勁兒來一看黎大寬還橫眉豎眼的看着自己,便極為不悅道:“怎麽?莫不是你們還想賴上趙家不成。”

黎大寬咬牙切齒道:“賴他個頭,退就退,他姓趙的還配不上我家笙兒呢。”

王媒婆板着臉,心說道這也算是事兒辦成了,便彎腰撿起扇子,白了黎大寬一眼道:“行,那前個送去你家的物件兒趙家說也不要了,你是願留願打發的都随你了。”說罷扭頭就向外走。

走的遠了她又覺得剛才被黎大寬吓的那一下心中不痛快,便回頭沖着黎大寬喊道:“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家那潤兒可就是個克夫的命。”

“放你大姥姥的屁!”黎大寬氣急,邁大步的往前追趕王媒婆。

吓的王媒婆慌忙提起裙擺打算跑路,可她剛扭過頭,就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哎呦。”王媒婆登時摔了個仰面朝天。

而那與她相撞之人,倒是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王媒婆揉着腰,口中怒罵道:“這是哪個殺千刀的,這麽不長眼,也不看看老娘......”她正說着呢就聽頭頂那人冷哼一聲,王媒婆擡眼一看,吓得差點兒沒咬了自己的舌頭。

“孔,孔,孔閻王。”王媒婆哆嗦道。

她口中的孔閻王,可不就是孔震雄麽。

只見孔震雄低頭對着王媒婆怒目而視,再加之那滿臉亂蓬蓬的連鬓胡子,和八尺高的身量,可不就似那陰間裏的閻王爺麽。

正巧黎大寬也追了上來,他伸腿對着王媒婆的後背就是狠踢一腳,邊還憤恨道:“你個惡毒的老虔婆,再敢咒我家笙兒,我非拆了你這把爛骨頭不可。”

王媒婆叫黎大寬踢的又趴倒在地,她有心想回罵兩句,奈何黎大寬身旁站的孔震雄着實是吓人。

“還不快滾!”黎大寬啐道。

王媒婆忍着腰疼、屁股疼,咧着嘴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可是不敢再多說一句難聽話。

等着王媒婆一瘸一拐的走遠了,黎大寬右手一拍大腿,大大的哀嘆一聲,便蹲在地上不說話了。

他此前擔憂的事兒又成了真,王媒婆方才說的話他雖是不樂意聽,可也不得不得懷疑是不是果真如此。

之前與黎笙定親的二人,一個是上山采藥摔的崖底下了,一個是下河摸魚就沒上來過。這回又趕上趙哲翰發了熱病,他這要是再去見了閻王爺,那黎笙克夫的命相可真就被王媒婆說中了。

黎大寬愁容滿面,孔震雄也是心煩意亂,剛才王媒婆說的話,趕巧的有一多半都讓他聽了去,他心裏頗不是滋味。

黎笙怎麽可能是克夫的命?他又沒和那趙哲翰成了親,怎麽趙哲翰發病了,還能平白無故的賴到黎笙的頭上?

什麽狗屁大仙兒給算的,簡直就是不說人話,郎中都瞧不好的病,大仙兒給算一卦就能好了?

黎笙那樣的面相,在他孔震雄的眼裏那就是一臉的旺夫相。

趙哲翰怕黎笙克夫,他孔震雄可不怕。

看着耷拉着腦袋的黎大寬,孔震雄嘴唇蠕動,一句話在嘴裏滾來滾去的就是不敢說出口。

他知道即便就是這樣,他也配不上黎笙。

就這麽的快耽擱了半盞茶的功夫,孔震雄握上拳頭,話要是不說出來,他心中又實在是不甘。

可他奮起膽量,剛要張嘴出聲時,忽聽得身後有人喚黎大寬去巡視牢房。

黎大寬應了一聲,起身就走,剩下孔震雄一人站在大太陽底下,看着自己山峰似的影子,心緒是五味陳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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