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嫁

黎大寬身後背着半扇豬,胸前揣着三百兩銀票,想自己這一趟可真是收獲頗豐。

方才在肉鋪裏孔震雄笑夠了,黎大寬和他商量了成親的事宜,趕上孔震雄就是條光棍漢子,這倒是省下了不少的事兒。

孔震雄雖說是高興的找不着北,但對待親事上可真是大手筆,他告訴黎大寬這就回家去找人把房子修了,一應家具全部換新,還有給黎笙的布匹首飾也都得是上好的。

要不是黎大寬攔着,孔震雄還打算再買兩間商戶當聘禮,他又覺得三百兩給的有些少了。

黎大寬告訴他等成親了你買啥還不都是黎笙的,他可不敢說此時你給了商戶就得讓錢氏霸占上。

等到黎大寬臨走之時,孔震雄又非要讓他背走頭剛料理好的豬,黎大寬試了試背不動,這才改成了背走半扇。

那黎大寬也是意氣洋洋的,連孔震雄說要給他弄個板車來他都拒絕了,這樣不是才更容易讓別人看得眼紅麽。

就這麽的黎大寬一路樂着回了家,路上遇見有熟人來上前打聽,他便得意的告訴人家這是新女婿送的,那架勢可是招搖不已。

等着黎大寬再一進了家門,錢氏就好似能聞見味兒似的,猛的掀開竹簾,從堂屋裏跑了出來。

“啊哈哈哈……”錢氏見了黎大寬背的這半扇豬肉,興奮的一拍手,樂得根本合不攏嘴。

黎大寬偷偷撇嘴,心說道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德行。

不過錢氏高興是高興,她也沒忘了還有最最主要的事情,就聽她問黎大寬:“還有銀兩呢?”

黎大寬手指搓着鼻子,面上故作平靜道:“明日和布匹一起送來。”

錢氏因着眼睛裏就看見了那半扇豬肉,也沒察覺黎大寬的別扭模樣,她想着不就再多等一日麽,誰還敢騙了他不成。

黎大寬見錢氏拖着豬肉去了竈房,他暗自松了口氣,這才趕忙跑去了後院。

黎笙聽見了錢氏的笑聲也懶得過去看,他猜也能猜到錢氏這是又撿了什麽便宜,不過當黎大寬告訴他孔震雄給了半扇豬肉時,他還真是驚詫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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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兒,笙兒?”見黎笙怔住不語,黎大寬又擡高了些聲量。

黎笙趕緊回過神來道:“怎麽了爹?”剛才他暗想既然孔震雄都舍得給這麽大塊兒豬肉了,那他應該是不會太排斥這門親事吧?知道黎大寬去了肉鋪後,他心裏就一直忐忑不安。

黎大寬正要開口說話,又立馬起身打開門瞅了兩眼,見四下無人他才關緊了門,掏出了胸前藏着的銀票。

黎笙見黎大寬把幾張銀票放到桌上,他不禁疑惑道:“爹,您哪兒來這麽多錢?”

黎大寬趕緊“噓”了一聲道:“小點兒聲,千萬別讓你娘聽見了。”

黎笙點點頭,又見黎大寬松了松褲腰,然後從腰帶裏拿出了一個紙卷兒。

黎大寬小心翼翼的把紙卷纏開,黎笙往前探着身子看,就見又是兩張銀票。

“爹,您這是?”黎笙壓低聲音問道。

黎大寬把銀票落在一起,都推到黎笙的面前,悄聲道:“裏面有三百兩是你娘訛孔大的,還有二百兩是爹給你的。”

黎笙聞言擔憂道:“那娘那裏怎麽辦?”

“你別管啦,爹自有辦法應付她。”黎大寬把銀票疊起來,塞到黎笙手裏。

“爹,那我也用不了這麽多。”黎笙說着又要把銀票拿幾張給黎大寬。

黎大寬趕忙按住黎笙的手,說道:“你自己留好了,往後去了孔家你得有錢財傍身,萬一……”他想說萬一哪天孔震雄對你不好了,你還能有個別的什麽出路,可想想又覺得孔震雄應該做不出來這種事兒,便也沒再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了,爹。”黎笙鼻子發酸,想他爹在錢氏的眼皮底下還能偷摸的給他攢上錢,那得是有多不容易。

黎大寬見黎笙眼眶濕潤,他也是快掉了眼淚,想着以後也不能天天見面了,他這心裏還真是舍不得。

“那爹先過去了。”黎大寬蹭了蹭眼角,又說道:“你多歇息吧,趕明日還有你忙活的呢。”

“嗯。”黎笙起身送黎大寬出門。

黎大寬回了前院,見錢氏正忙活着切豬肉,他趕緊一溜煙兒的跑出門外,要去辦一件對他來說可謂是了不得的大事兒。

等着黎大寬走後,黎笙找了塊兒帕子把銀票仔細的包好,又想着錢氏和孔震雄要了這麽多銀兩,怕是孔震雄也不會太樂意。

他盤算着等到了孔家,找個機會再把這三百兩的銀票還給孔震雄,他不想一開始就讓孔震雄覺得心裏別扭。

就這麽的又過了一天,待到次日清晨,孔震雄早早的就讓人送來了兩個捆着紅綢布的大箱子,外加一個紅木的小匣子。

錢氏也不等得送東西的人走了,她上前就先抱走了那個小匣子,鑽的卧房裏來回的擺弄裏面的幾塊兒大銀錠子。她還挨個的都在上面咬上一下,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銀兩的錢氏,“哈哈哈”的樂得險些沒掉了大牙。

黎大寬在門外腿抖個不停,直怕錢氏看出了什麽破綻來,也好在她見識少,又被錢財迷了眼,這才讓黎大寬能先蒙混過關。

等到錢氏想起來孔震雄還送來了兩個大箱子的時候,那箱子早就擺在後院黎笙的屋子裏了。

“爹,這,這也太……”黎笙看着眼前滿箱子的绫羅綢緞,驚詫的都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黎大寬更是看得眼花缭亂,他又把裏面的幾個小木頭匣子一一打開,一對龍鳳镯不必說,關鍵是那幾根發簪絕屬上品。

黎笙輕拿起了一根白玉的發簪看了看,就見簪首還浮雕着一朵精巧的桃花,簡直是讓他喜愛至極。

他又擡頭看向黎大寬,想着黎大寬是不是在衙門裏特別的照拂孔震雄,不然怎的孔震雄竟能這般的大手筆。

黎大寬也是看着黎笙,琢磨着孔震雄看來是真稀罕他的笙兒,這下他又能放心不少。

還有昨日裏他找人給看過了黎笙和孔震雄的生辰八字,那算命的先生就說了三個字,合,真合。

“挺好的,他沒糊弄咱們。”黎大寬說道。

黎笙想豈止是沒糊弄,這娶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有富裕。

“趕緊先藏好吧,可別讓你娘等會兒看見了。”黎大寬說着就把匣子的蓋子都合上。

黎笙也把手中的簪子放好,就聽黎大寬又說道:“你抓緊時日做衣裳吧,爹也幫不上你什麽。”說罷他又是一嘆氣,想這些都該是當娘的跟着操心。

黎笙趕忙寬慰黎大寬道:“沒事兒爹,我做的過來。”

黎大寬點頭,起身出了門,這邊黎笙就開始裁布做衣的忙活了起來。

另一邊的孔震雄也是沒閑着,他先前去了嘉安縣裏最大的布莊和銀樓,要不是時日實在是緊迫,他都恨不得跑趟京城去給黎笙買發簪。

又正如他所說,孔家的老宅讓他裏外修整,家具器皿通通換新,他還盤算着等黎笙來了,問他用不用再雇些丫鬟婆子,小厮廚子。

如此兩頭皆是日夜忙忙活活,五六天的時光倏忽而過,轉眼就到了黎笙出嫁的這天。

酉時,天色依然明亮。

黎笙坐在桌邊,身上已經換好了一身大紅的嫁衣。

他的面前是一堆的氣味兒香濃的胭脂水粉,黎笙猶猶豫豫的拿起一小盒豔紅的膏狀東西,不禁眉頭微皺。

這是錢氏昨日裏給他送過來的,說是誰出嫁不得塗脂抹粉的,還讓他千萬給自己打扮的漂亮了。

也不知錢氏這是不是真心實意的,黎笙估麽着她多半還是想讓自己出醜,再說他又不是女兒家的,往自己臉弄這些幹什麽。

黎笙把胭脂水粉都推到一邊,他這幾日可是做了不少件衣裳,連帶着他的一些舊的應用之物和幾樣陪嫁的東西,都裝進了送布匹的大箱子裏面,這是等會兒要跟着一塊兒擡走的。

前院裏盡是湊熱鬧的街坊四鄰,黎笙不願意提早就出去,到了,他對着鏡前又仔細的照了照。還是和平常一樣的容貌,并無任何修飾,只是頭頂的發髻上插着他昨日一眼就相中的那根白玉簪。

酉時三刻,院外的喜婆高喊着“吉時已到”,黎笙緩緩地看遍屋中的每個角落,一種終于能夠脫離苦海的感覺油然而生。

在門外喜婆的催促聲中,黎笙将四方的大紅蓋頭蒙在了頭上。

堂屋裏,上座的黎大寬和錢氏正等着黎笙來拜別高堂。

瞧見一身紅衣的黎笙走了過來,黎大寬一時沒忍住剛嗚咽出聲,就讓錢氏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老沒出息的,你給老娘收着點兒。”錢氏歪撇着嘴,低聲訓斥黎大寬。

黎大寬強忍着心中的不舍,囑咐了兩句已經給他們磕完頭的黎笙。

蓋頭下的黎笙淚濕了眼角,他稍稍哽咽道:“孩兒都銘記下了,爹,娘,往後您二老多多保重身體。”

一句話說的黎大寬又抽搭上了,錢氏見狀趕緊起身道:“別誤了吉時。”又連連給一旁的喜婆子使眼色,要她攙扶起黎笙趕快走。

這哭泣的活兒本該是她這個當娘的幹的,奈何她心裏樂的就是哭不出來。

等到黎笙快走出大門口時,錢氏才終于費了半天勁的擠出兩滴眼淚來,一邊哭嚎道:“我的笙兒啊,娘可舍不得你呀。”

黎笙渾聽得身直冒雞皮疙瘩,立馬加快了腳步往出走。

巷子裏鼓樂吹吹打打,黎笙在喜婆的攙扶下坐進了迎親的花轎,花轎由八人擡起,一路穩穩當當的向着幾條街外的孔家而去。

轎外人聲嘈雜,黎笙的心裏倏地生出些隐隐的慌亂。

想他就要去到一個新的地方生活,從此以後萬事都要以夫為天,他又怕自己會做不好,再惹了孔震雄的嫌棄。可是他的心裏更多的還是期待,過去的日子他孤單苦楚,多少次他都盼着将來能與一人傾心相伴。

黎笙悄悄地掀開一點蓋頭,從飛揚起的轎簾往出看,遠處斜陽正紅,暮霞生輝。他在心中暗暗期許道,但願孔震雄會是他此生的良人,他們往後的日子亦會如這霞光般的絢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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