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落
孔震雄跑到了屋外的水井邊上,快速的搖上來一桶水,把兩只袖子往上推了推,手伸進水桶裏就開始使勁兒的搓手。
他要掀黎笙的蓋頭了,怎麽能忘了把手洗淨呢?
屋裏,黎笙等得心頭漸涼,就在他猶猶豫豫的要自己拽下蓋頭之時,又聽見孔震雄這回似是快步的走了進來。
黎笙不敢再動,只得等着看孔震雄接着會如何。
孔震雄在黎笙面前站定,他伸了左手差一點兒挨到蓋頭的時候,又立馬放下手,換右手伸上前去。
眼見着右手都捏上蓋頭一角了,手指竟然哆嗦上了,吓得孔震雄趕緊撤回右手,這回左手又上陣。
黎笙開始心焦,他都感覺到了孔震雄觸碰上了蓋頭,怎麽掀塊兒布就這麽費事兒嗎?
孔震雄深吸一口,左手緩慢地往上撩開一角蓋頭,看到黎笙的下巴後,他大氣兒都不敢喘,接着再伸出右手來把蓋頭徹底的掀開。
他見黎笙低垂着眉眼,嘴唇輕抿,燭焰映照,嫁衣緋紅,更襯黎笙膚如凝脂,姿容清俊,眉目間還自有一種誘人的風韻。
孔震雄失了魂,呆了眼,任由手中的蓋頭滑落在地。
黎笙感到有灼熱的視線黏在自己臉上,他赧然緩緩擡頭,看向孔震雄。一句稱呼在他的嘴裏滾了個來回,最後黎笙還是低聲道:“孔大哥。”那兩個字他此時委實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孔震雄癡癡的看着黎笙丹唇輕啓,他喉嚨滑動,無法自控的向着黎笙緩緩靠近。
黎笙眼眸睜大,看着孔震雄離自己越來越近,他驀地身體僵硬,心口緊張。
這是要親他嗎?他們要洞房了嗎?
黎笙有些害怕,他眼睫輕顫,也不敢推拒孔震雄。
孔震雄見黎笙緩慢地閉上了眼睛,他腦袋發熱,雙手握上黎笙的肩膀,正要狠貼上去,忽地就聽外屋的門被人大力的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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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大,你忒不地道!”
孔震雄猛的驚醒過來,見黎笙一副慌亂受怕的模樣看着自己,他趕忙後退了兩步,暗恨自己怎的這般狂狼,險些輕薄了黎笙。
“孔,孔大,你使得好計謀啊。”
屋外來人似是碰倒了幾個凳子,折騰出來的動靜可是不小。
孔震雄皺着眉往外走去,見是宋保晃晃悠悠的扒着桌子,口中還大着舌頭道:“你,你把哥兒幾個都灌醉了,不讓我們鬧洞房是不是?”
孔震雄也不多言,上前架起宋保就往門口拖。
宋保兩條腿緊倒騰着往後退,嘴裏氣道:“嘿,還舍不得我們耍弄你漂亮媳婦呢?”
孔震雄胳膊上使力,直接把宋保提起來扔到院外,又借着他剛才洗手的水,潑了幾捧到宋保的臉上。
“醒了酒趕緊回家去。”孔震雄不悅道。
宋保被冷水潑的直打激靈,這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得啦,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攪和你們了。”宋保抹着臉連說帶跑,把孔震閻王惹怒了,他可是怕沒有好果子吃。
孔震雄狠拍了兩下腦門,提醒自己等下可千萬清醒着點兒,別再對黎笙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黎笙是被逼的嫁給自己,他可不能一上來就讓黎笙受了委屈,他得在往後的日子裏多多對黎笙好才是。
黎笙被宋保嚷嚷的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惹得又慌又羞,看着孔震雄進來,他趕緊站起身,想着先說兩句什麽話,讓他緩緩心思等下再依了孔震雄。
“那,那個,我......”黎笙眼珠亂瞟,這次又看到了那兩個大箱子時,他急步上前,邊說道:“我有東西給你。”
孔震雄怕是自己方才吓到了黎笙,心虛的不敢多言,看着黎笙彎腰在箱子裏翻找。
“我給你做了身衣裳。”黎笙手裏捧着套靛藍色的外袍,半低着頭,不大好意思的遞給孔震雄,也不知他會不會喜歡。
孔震雄自打幾年前他娘過世,就再沒有誰給他做過衣裳,這會兒接過黎笙給他做的袍子,他都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的可真沒出息,怎的還想哭上了呢?
“多謝。”孔震雄頓了頓說道。
黎笙還是垂着頭,低聲道:“若是不合适了,我再給你改改。”他是依據孔震雄背他那次,估麽着孔震雄的身量做的。
“嗯。”孔震雄覺得他看一眼都知道必定合身。
一時又是兩廂無話,黎笙想着趕緊再沒話找話,他忽地瞥見桌上的酒壺和兩個小酒盅。黎笙咬了下嘴唇,聲若細絲道:“咱們喝酒吧。”
孔震雄随之看向桌面,不知怎的,他竟一下子想起了從前宋保他們醉酒後唱的一句歪曲兒。
合卺酒,兩交杯,鴛鴦被下一通兒扭。
這下孔震雄猛的是從後背一路熱到了腦袋頂,他吞了吞口水,嗓音低啞道:“喝吧。”說罷他把衣袍先放到一邊,伸手提起酒壺倒酒,好在他這次手沒哆嗦的再把酒灑了。
黎笙偷眼看孔震雄,見他似是沒有什麽不太樂意的模樣,便心下稍定。
孔震雄把酒杯遞給黎笙,略微矮**子與他手腕相交,見黎笙在他眼底乖巧的仰頭飲酒,孔震雄霎時腿腳酥麻。他也仰頭把酒一飲而盡,就覺得喝進口中的酒似是比糖水還甜。
黎笙嘴裏辛辣的厲害,他蹙着眉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強忍着沒咳嗽出聲。
孔震雄被黎笙濕潤的紅唇惹得口幹舌燥,他癡癡的喚道:“笙......”
見黎笙擡頭看他,孔震雄生生的一轉話尾,改喚道:“笙弟。”
黎笙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一分委屈,一股氣惱,感情孔震雄這是把拜堂當成拜把子了?
“我......”孔震雄也不知此稱呼妥當不妥當,奈何他委實是不敢再喚黎笙一句乳名。
黎笙似是有些微醺,趕上這酒壺裏估麽着不知是誰給使壞倒的烈酒,他就覺得腦袋裏有些熱騰騰的。跟着便賭氣的拿過一旁酒壺,給孔震雄和他各自斟滿一盅,邊說道:“如此,小弟再敬大哥一杯。”
他與孔震雄輕一碰杯,又道:“祝大哥締結良緣,百年好合。”
孔震雄心口激蕩的厲害,欣喜道:“多謝。”說罷便痛快的飲盡杯中之酒,恨不能再抱着黎笙轉上兩圈。
黎笙甫一說完,就覺得差點兒沒咬了舌頭,他這可是說的醉話。
孔震雄看黎笙粉着一張俊俏的臉蛋,垂眸把酒抿盡,他渾身更是燥熱,不自知的就伸手松自己的衣襟。
黎笙一見孔震雄如此動作,心頭一慌,這回是真該洞房了?
孔震雄順便用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對黎笙說道:“時辰不早了,歇息吧。”
黎笙點頭,緩緩地走向床邊,他貝齒緊咬着下嘴唇,真想求孔震雄等下動作輕一些。
孔震雄拿起了黎笙給他做的新衣袍,轉身向門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回身說道:“我就在外屋,你夜裏有事盡管喚我。”
黎笙聞言驚詫的回頭,他這莫不是聽差了?直到房門關上,黎笙才堪堪回過神來,不由得胡亂猜想孔震雄這是正人君子啊還是嫌棄他啊?
孔震雄去了外屋,趕緊的就把身上的喜服脫掉,換上了黎笙給他做的新衣。大小合身,長短合适,這比成衣鋪子裏量體裁衣做出來的好得沒了邊兒。
孔震雄美得在地上連連轉了幾下,不注意正好踢上了方才宋保弄倒的凳子。
“孔大哥?”黎笙剛在床邊坐下,聽見這聲大動靜又吓得趕緊站起來。
孔震雄扶住桌子,略顯窘相的沖着裏屋回道:“沒事兒。”
黎笙低低的“哦”了一聲,這回掀開了被子準備躺下,一見被褥裏竟然還有一大堆花生紅棗、桂圓蓮子。他無奈的苦笑,這個寓意看來是不知何時才能實現了,看來孔震雄确實是沒有與他成親的打算。
黎笙脫了外衣,平躺在床上,大紅的鴛鴦喜被讓他覺得有些刺目。他不知此刻自己是該因沒洞房而松一口氣,還是該氣惱孔震雄新婚之夜就如此冷落了他。
趕上黎笙被肚裏的酒水惹得心口一團火辣辣的熱,他奇怪自己竟然是氣惱多一些。哪有拜了天地卻不洞房的,哪怕孔震雄就是不碰他,那睡在他身邊也好啊。真是氣死個人,孔震雄這不就是明擺着嫌棄他嘛。
既是如此,你這麽大張旗鼓,鋪張浪費的娶我幹嘛?黎笙又氣又委屈,他用腳往手邊扒拉上了幾個紅棗,拿起來一個就使勁兒打到門上。
“何事?”房門上立馬顯現出孔震雄山峰似的大影子。
黎笙扁着嘴沉默,半晌道:“無事。”
孔震雄不放心的又說道:“有事盡管喚我。”
黎笙看着大黑影子等待了片刻才走開的,倏地又覺得自己真是無理取鬧,明明就是他給孔震雄添了這許多麻煩,怎的他還有臉面惱怒人家孔震雄呢?
屋外,孔震雄側身躺在一張榻床上,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燭火映照的房門。那裏面睡着他最最喜愛之人,今晚本應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其實是想瘋了要睡到裏面去,哪怕是讓他看着黎笙躺到地上去都行。
怎奈他委實是不敢唐突了佳人,只待他日後多多疼愛黎笙,盼着有朝一日能與佳人再同榻而眠吧。
......
花燭燃燒至天明,黎笙在睡夢中隐約聽見院裏似是有女人說話的聲音,他迷迷糊糊睜眼,側耳而聽。
“孔大哥,你就幫幫我嘛。”
“人家害怕的厲害呢。”
黎笙不禁蹙眉,這大清早的哪裏來的女子語帶撒嬌。他稍稍的清醒些,下地推開了一點窗子,正看見孔震雄出了院門的背影。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而那人似是身有所感,就見他猛然回頭看向窗邊。
黎笙莫名覺得有些身子發緊,那人眼神為何如此犀利?況且,他也不是個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