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觀刑
入秋後的天氣,微風已經透露出了幾分涼意。這一日上午,黎笙提着個小竹籃子從家出來,直奔着幾裏外的西郊鬧市而去。
一路上與他同向而行的人還有不少,快走到的時候,黎笙見前方人潮湧動,他趕忙加快了腳步,就聽有人氣憤的連連高喊道:“打他!打他!”
黎笙在人群外圍,墊着腳,探頭往裏看,果然是一輛囚車裏架着那個打死人的惡霸。就見那惡霸蓬頭垢面,畏畏縮縮的,身上已經被人們砸了不少的爛菜葉子。
面對這群情激憤的場面,黎笙也來了情緒,他從人少的地方找了個缺口,掏出竹籃子裏的雞蛋就往前使的勁兒扔去。
一共四顆臭雞蛋,兩顆砸到了惡霸的腦袋上,另外兩顆準頭也不差,扔到了惡霸的帶着手械的雙手上。黃綠色的蛋液順着惡霸的前額往下流,黎笙見他面色突然變得難看的厲害,咬着腮幫子還像是在忍吐的模樣,就險些沒大笑出聲來。
砸完了惡霸,黎笙暫且退到一處人少的地方,看着周圍的老百姓們哄嚷着,怒罵着惡霸罪有應得,該是天打雷劈,還有年歲大點兒的小孩兒朝着裏面扔石頭塊兒。
又過了沒多大一會兒的功夫,臨近午時,幾個衙役推動着囚車往另一邊的刑場緩慢前行。黎笙跟在人群之後,一路伸長了脖子往刑場那望去。
從昨夜起他就莫名的心情緊張又擔憂,明知道這是對于孔震雄來說再正常不過的事,可他的一顆心就是踏實不下來,好像他才是翌日要去行刑的劊子手。
都夜深了黎笙還悄悄地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最後還是孔震雄把他攬進懷裏,拍着他的後背寬慰他別擔心,讓他白日裏還像往常一樣的待在家裏就好。
黎笙當時乖巧的應下,可他心裏還是決定要去看一看,因為他夫君的任何一面他都想要了解。
到了刑場這邊,黎笙見多名衙役魚貫而行,監斬官也跟着坐到了一處棚子下的案臺之後。有的衙役腰間挂着長刀,伸展了胳膊攬擋着向前擁擠的百姓,有的衙役押送着惡霸走向刑場。
黎笙的視線在刑場周圍來回的尋找,忽然,只見他緊盯向一處,微微睜大的眼眸裏只容得下的正在緩慢走出來的孔震雄。
就見孔震雄身着紅衣,袒露着半邊臂膀,懷中還抱着一把寒光凜冽的大刀,腳踩一雙漆黑的長靴,步伐沉穩的走向高臺之上。
黎笙站在人少的角落裏,被孔震雄這幅正氣凜然的模樣,惹得心伸激蕩不已。他就覺得孔震雄如同天兵下凡一般的有氣勢,想着若不是此時不合時宜,他還真想跑上前去抱着孔震雄狠狠地親上兩口。
這次,黎笙的雙眼再也不瞥向別處,他看着孔震雄在高臺上站定,随着那身帶桎梏的惡霸被押跪到身旁,孔震雄單手抽出惡霸身背後插着的亡命牌甩向一邊。
又見孔震雄提起了惡霸的頭發,低頭仔細的察看惡霸的臉孔,黎笙莫名的心頭一緊,想着那臭雞蛋可別再熏到了孔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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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午時三刻,耳聽得監斬官高喊一聲“行刑”,黎笙的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眼睛也不敢眨動一下。
再看孔震雄,他将嘴中剛剛含進的一口老酒噴到了大刀之上,緊接着雙手高舉起大刀,擡腳對着惡霸的後背心踢去,趁着惡霸身體向前撲出的那一剎那,鋒利的大刀極速的穩狠落下。
黎笙就看見眼前有一道刺眼的光亮一晃而過,剛還是鴉雀無聲的人群裏立時就變得喧鬧起來,有人甚至還叫了兩聲“好”。
黎笙的耳膜鼓動,眼神有些呆滞,回想那須臾之間,他好似看到了有什麽東西連帶着一串血珠升高又滾落。待回過神來,黎笙見高臺之上已無孔震雄的身影,有衙役動作迅速的拖走了惡霸的殘軀,唯剩下一大灘暗稠的血跡看得令人不禁作嘔。
黎笙拍了拍胸口,他長這麽大頭一回看這種吓人的行刑場面,還真覺得渾身有些不适,難怪孔震雄讓他好好的在家裏待着呢。
随着看熱鬧的人群散去,黎笙提着竹籃子,想着還是順便多買些青菜回去,今日裏他可是吃不下肉食了。
黎笙慢慢悠悠,心不在焉的走着,也沒注意到身後不遠處還跟着一人。那人其實從剛剛黎笙對着惡霸扔臭雞蛋時,就已經躲在人堆裏緊緊的盯住了黎笙。說來也不是別人,還是那對黎笙賊心不死的趙哲翰。
那晚趙哲翰聽了周青的一翻話後,回家仔細的琢磨了一宿,覺得這事兒還是挺懸,他可真不能沖動行事。
可今日在人群之中一見到黎笙,趙哲翰那些個顧慮瞬間化為烏有。黎笙真是愈發的俊俏了,那白嫩耳垂上的果實嬌豔欲滴,引得他真想前去好好的采撷一翻。又想到這是被孔震雄那個糙漢子澆灌出來的,趙哲翰心裏的妒意就如同浪濤翻滾一般,根本無法平靜。
一直偷摸的看着黎笙買完菜回了孔家的巷子裏,趙哲翰才急匆匆的轉身離去。他心下決定,今晚若真是天賜的良機,他若就此錯過那才該是抱憾終生呢。
有人背地裏醞釀着害人之計,黎笙自是全然不知,他從刑場回了家後,為了分散開注意力,可是把屋裏院外好一通的拾掇。甚至連老孔家的陳年醬菜壇子也讓他給翻找了出來,費力的洗刷幹淨。
可就是這樣,多半日的時間黎笙也覺得過得異常的緩慢,尤其到了天擦黑後,沒有了往日孔震雄回來時的動靜,他更是感受到了一種身處于空蕩蕩房屋裏寂寞感。
又是自己一個人吃了頓飯,黎笙收拾完碗筷,回到卧房裏點亮了燈,坐到桌邊雙臂交疊到桌子上,頭再往上一枕,就開始暗自生悶氣。
昨晚孔震雄說了,今日行刑後他不方便回家,讓黎笙自己一個人鎖好了大門睡上一覺,天一亮他就回來。
當時黎笙心裏就覺得別扭,也不搭話,可後來孔震雄又支吾的說是怕把煞氣帶回家來,他爹過去就是行刑當日不再進家門,曾囑咐他也得是如此才行。
那黎笙還能說什麽呢,即使再不願意,那也只得是按着他老公爹定下的規矩來辦了。
只是真到了此時,黎笙又覺得這夜深人靜的自己一人實在是難熬。再趕上白日裏他還去刑場看了那砍頭的場面,每一回想起來,身子都不禁膽寒。
黎笙搓了搓胳膊,掃視着昏暗的四周,明明門窗都關的嚴實,可他還是覺得有股冷風吹打在了後背上。
早知是這樣,他真就不該答應孔震雄說的不回來。黎笙打了個激靈,趕緊脫了外衣,跑去床上蒙被子躺着去了。
與此同時,孔家大門外的不遠處,牆角裏躲藏着的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着。
“趙少爺,你就放心吧,都這個時辰了絕對不會再有什麽變故了。”靠着牆邊兒的周青說道,而他口中的“趙少爺”卻是盯着孔家的大門口,遲疑道:“還是再等等吧。”
“再等等可就天亮了。”周青一聽就着急了,他剁了下腳,又不嫌害臊的說道:“這事兒,這事兒還不是時間充裕了好。”
趙哲翰聽後心念一動,腳下也跟着挪了兩步。周青見狀趕忙拉上趙哲翰的胳膊,說了句“走這邊”,兩個人便一前一後的繞到了孔震雄家的後院牆下。
“這裏。”随着周青的手勢,趙哲翰借着一點兒月色的光亮仔細一瞧,就見院牆底下倒扣着一口小水缸,小水缸上還摞着兩塊兒石磚。
嘿,這可真是連梯子都給他搭好了啊。趙哲翰察覺出這事兒裏根本就是透露着幾分古怪,他略一沉思後問周青:“你有何用意?”他估計周青絕非是想從他這裏要些銀兩那麽簡單。
周青提前就想好了說辭,他真假參半的對趙哲翰說道:“我早就鐘情于孔大哥,本來他也對我有意,誰承想陰錯陽差的竟讓黎笙嫁進了孔家,我就是恨黎笙!”說到最後,咬牙切齒。
陰錯陽差這事兒趙哲翰倒是認同,想他這輩子估計也是與黎笙無緣了,那就趁此機會得到黎笙一次,也算是慰藉了他對黎笙的執念吧。
即是主意已定,趙哲翰也不再耽誤功夫,他撩開衣擺踩上水缸,兩只手掌緊撐着院牆,雙腿一蹬就是翻身而入。
聽着“咚”的一聲,趙哲翰落地的聲響,周青在牆外心裏緊張中又夾雜着隐隐的亢奮。他耳朵貼上牆,盼着趙哲翰千萬要得了手,待他等下跑去衙門,把黎笙紅杏出牆的事兒和孔震雄一說,依着孔震雄的脾氣,那黎笙還不是好日子到了頭!
院牆裏面,趙哲翰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腳踝,然後從懷中摸出了一粒藥丸就塞進嘴裏吞下。今夜他是有備而來,想這等難得的機會他怎能不多享用黎笙幾次呢?
趙哲翰摸黑走出了孔震雄家的後院,按着周青那會兒告知他的方位,很快就悄聲來到了黎笙睡的卧房外。看着黑漆漆的兩扇門窗,趙哲翰就覺得心頭一股股火熱上湧,他知道這絕非只是那藥丸起了作用,更還有他對黎笙長久以來的熾熱渴求。
再不壓抑體內奔湧的欲火,趙哲翰大步上前,一腳踢開房門,直奔着右邊內室的大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