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害己

子時初刻,嘉安縣縣衙的一處小院落裏,孔震雄正坐在燈下,手拿一塊兒白色的錦帕,仔細的擦拭着他的大刀。

“哎,我說你這鬼頭刀又擦起來沒完啦?”宋保順着敞開的一扇門走進來,一刻鐘以前他就看見孔震雄在擦刀。

孔震雄動作沒停,也不理會宋保,就聽宋保又調侃道:“得了,快別擦啦,都比塊兒銅鏡還能照人呢。”一邊說着,還一邊往桌子上放了兩壇酒。

孔震雄起身把大刀擺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回頭見宋保又從懷裏掏出了兩個油紙包。

“咱哥倆可是有日子沒喝了啊。”宋保打開了油紙包,先往嘴裏塞了片牛肉。

孔震雄坐下拍開兩壇酒,與宋保拿起酒壇相互一碰,各自仰頭飲下一大口。

“嘶……”宋保被酒辣的直咧嘴吸氣,連忙又往嘴裏塞了兩片牛肉。

孔震雄捏起一顆花生剝開,剛将兩粒飽滿的花生仁滾進手掌心,就讓宋保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走塞進了嘴裏。

“噗,呸呸呸!”宋保嘴巴嚼動兩下後,趕緊扭頭沖着地上吐出了碎花生仁。

孔震雄見狀微微一勾嘴角,就聽宋保氣道:“你準知道這是壞了的,要不我能從你手裏搶了去?”

孔震雄還是不搭話,只遞給宋保一個的确如此的眼神,然後單手拿起酒壇來又飲了一口。

“我看你也別叫什麽孔閻王了,幹脆叫孔悶葫蘆算了。”宋保嘴裏咕哝了一句。

孔震雄聽到也相當于沒聽到,他側頭望向窗外,只見清冷的圓月有一多半都被遮擋在了深色的雲層之後,莫名的就讓人感到一股孤寂爬上心頭。

“你在家裏不會也是這副德行吧?”宋保說着剝開了一顆花生,還對着燈下仔細的看了看好壞。

此刻孔震雄還真聽不得“家”這個字,從前他家裏爹娘健在,一家人也算是其樂融融,到後來他孤獨一人,有時還會覺得夏日裏的房屋都冰冷的厲害。

可是自從他的家裏有了黎笙之後,那是每一個背陰的角落,都如同被太陽曬過一樣的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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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震雄想家了,更想黎笙了。

“你說你個悶葫蘆,回頭再讓你那漂亮媳婦兒覺得你這人無趣!”宋保瞥了孔震雄,可是沒敢說覺得你無趣了,當心人家再去找別人。

孔震雄輕笑着搖了搖頭,黎笙越來越黏他,怎麽會覺得他無趣呢?

“嘿,說你是悶葫蘆,你還愈發來勁了?”宋保心中不甘,就不信今晚上他還撬不開孔震雄的嘴了。

“哎,我說……”宋保眼珠子一斜,靠近孔震雄的肩膀,剛要再開口言語,就見孔震雄乜了他一眼,沉聲吐出了四個字:“葷話休講。”

“嗨!”宋保喉嚨一噎,将快出口的葷話又咽了回去,他賭氣的拿起酒壇和孔震雄的一碰,高喊道:“喝!”

孔震雄直接大口飲下小半壇子的酒,給嘴裏塞進幾片牛肉,一邊嚼着,一邊扭頭又望向月亮。也不知此刻黎笙在家睡了沒有?往日這個時候他們若是沒有身心纏綿,黎笙早就鑽進了他的懷中睡得香甜。

“想媳婦兒啦?”宋保伸手在孔震雄的眼前擺了擺,他難得見孔震雄這副有心事的模樣。

“嗯。”孔震雄坦蕩承認。

這下宋保來了勁頭,故意逗弄孔震雄的說道:“既是想了還不回去看看,這夜黑風高的你也放心讓佳人獨守空閨?”

見孔震雄眼簾微動,宋保偷偷一笑,佯裝嘆息道:“唉,我要是有那麽俊俏的媳婦兒我可是不放心,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是?”

孔震雄的心頭似是被一根棉線輕輕的掃過,那感覺倒像是心慌了一瞬。

宋保使壞的又說道:“你說那個猖狂了半月有餘的采花賊何時才能抓住呢?那喪天良的,還專挑漂亮的采。”說着還真覺得有些氣憤。

聽宋保這樣一說,孔震雄放在桌上的手掌下意識的握成拳頭,立時就覺得坐不住了。

看孔震雄臉色變得發沉,宋保正猶豫着要不要再繼續逗弄下去,這當中他眼神飄向門外,原本有些眯縫的眼睛忽然睜大。

只見院落裏緩緩走來一人,在幾盞朦胧燈籠的映照下,那人嘴角含笑,姿容清雅。看得宋保心神飄飄悠悠的,不由得癡呆呆的說道:“孔大,你,你媳婦兒。”

孔震雄正是猛的站起來,随着宋保的話語一轉身,剛邁出去的腳步又驟然停頓,他莫不是惦念太深,眼花了吧?

“呆子。”一聲嬌嗔似的低語傳進耳朵裏,孔震雄霎時背脊竄上股麻癢,這可真是他的媳婦兒。

“你怎麽來了?”孔震雄凝視着眼前走來的黎笙,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悅。

黎笙走到近前,被孔震雄的眼神惹得心中雀躍不已,他瞥了眼桌子上的酒壇,卻是故作板着臉的說道:“我要不來,還真不知你原來是在這裏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呢。”

孔震雄當了真,急忙解釋道:“沒。”

黎笙噘嘴白了孔震雄一眼,此時還真覺得有些氣惱,想他在家裏想孔震雄想得連覺都睡不着,索性就黑天半夜的出門來尋他,誰承想人家這裏卻是有酒有肉,還有個兄弟呢。

宋保最是愛看小夫妻鬧別扭,他起身樂呵呵的對黎笙說道:“哎,我說不喝吧,孔大硬是拉我過來,非說我們哥倆有日子沒喝了,還說你平日看他看得緊呢。”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

“不是。”孔震雄趕忙撇清,沒想到宋保這小子這麽會坑人。

黎笙聽出來這說話之人應該就是他們新婚那夜踢門搗亂的宋保,想他和孔震雄估計也是要好的交情,不過這種情況下,黎笙自然是向着孔震雄。

見孔震雄面色焦急,而宋保卻是面帶竊喜,黎笙便心頭隐隐的不快,他可容不得旁人這樣挑撥他和孔震雄的關系。

就見黎笙雙手環上了孔震雄的腰間,仰着頭,語氣盡顯嬌柔的說道:“你嫌我平日裏看你看得緊,我那還不是太喜歡你了,就想讓你的眼裏、心裏只有我一人。”說到“心裏”二字時還用手指劃拉着孔震雄的胸口。

我的個親娘嘞!孔大怎的這般有豔福啊!宋保乜呆呆的看着眼前溫情的一幕,心口酸苦辣鹹就是沒有甜。

誰不知道甜都跑去了孔震雄那裏,只見他攥着黎笙勾人的手指,垂首脈脈含情的說道:“這輩子早就是你一人了。”

宋保聽了渾身直冒雞皮疙瘩,這是孔閻王還是孔情聖?

黎笙倏然眼泛淚花,心裏甜蜜又委屈,他眼含幽怨的說道:“那你還舍得讓我一個人在家,沒你我又怎能睡得踏實。”

“是我不好。”孔震雄輕柔的給黎笙抹去眼角的濕潤,可真是心疼的厲害。

宋保在一旁看着嘴裏直泛酸水,覺得自己搭話也不是,打斷也不是。

黎笙搖了搖頭,知道這本來也是孔家的規矩,是他自己一見了孔震雄就想耍些小性子,好讓孔震雄哄着他。

“咱們這就回家。”孔震雄拉上黎笙的手就往屋外走。

黎笙自是心裏高興,可走出幾步後他又拉住孔震雄,猶豫道:“這樣行嗎?不是說這是爹定下的規矩?”

孔震雄沒有回話,卻是先看着黎笙笑了笑。當初他爹之所以定下這個規矩,那是因為他娘覺得害怕,經常是說挨着他爹睡覺就做噩夢,甚至有幾次在睡夢中還不停的拍打他爹的腦袋,氣的他爹索性就行刑當日不回家了。

可是黎笙與他娘不同,他是一副自己不在身邊,他反而才是要做噩夢的樣子,這讓孔震雄怎能不欣喜和感動。

“當初爹這樣定規矩之時,哪曾想到我還能娶你當媳婦兒。”孔震雄捏着黎笙的下巴,真想親上去。

黎笙不由得滿臉疑惑,剛想再追問下去的時候,卻是拿手背擋住嘴,先打了個瞌睡。

孔震雄心疼他這麽晚了還跑來衙門裏找自己,于是趕忙轉過身半蹲下,要背着黎笙回家。

黎笙正是求之不得,想他這一路小跑着過來,還真是腿乏得不行。上前趴到了孔震雄的背上,黎笙摟住孔震雄的脖子,這才又問起他到底是何原因又能回家了。

剩下宋保晃晃悠悠的走出屋外,心說他可算是知道什麽叫做如膠似漆了,敢情他們連這兒還有個大活人呢都能給忽略掉。

剛一從縣衙的角門出來,黎笙就“哈哈哈”的笑上了,原來竟是這個原因,想他那位素未謀面的婆婆也真是有趣。

孔震雄也跟着笑了笑,又想自己之前真是傻,黎笙怎麽會兒嫌棄和害怕他呢?

這邊兩個人笑聲陣陣,另一邊卻是有人想要嚎啕大哭了。

孔家後院外的死巷裏,周青正在拼命的掙紮、捶打着壓在他身上的趙哲翰,奈何力量的懸殊讓他根本就撼動不了趙哲翰分毫。

只聽“刺啦”一聲,周青就感覺大腿底下傳來一片冰涼,是趙哲翰撕扯開了他的褲子。緊接着又是什麽滾燙的利刃,兇猛的擠進了他的腿間,周青吓得來回扭動,口中哀求道:“趙少爺,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黎笙……啊!”

劇痛猛然襲來,周青不禁仰頭尖叫一聲,尾音還沒吐完,就讓趙哲翰給他捂住了嘴。

“嗚嗚……嗚……”周青搖着頭,雙手揪着趙哲翰的肩頭,眼淚止不住的簌簌滾落。

身下熱鐵般進出的痛感讓周青想要放聲大叫,放聲大哭,他懵了,暈了,不明白今晚在趙哲翰身底下的人怎麽會成了他!

就在剛才他聽了一會兒牆裏的動靜,轉身要跑去衙門的時候,身後突然趙哲翰又跳了出來。他上前剛詢問了句“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趙哲翰就發瘋似的把他撲到了身下,撕扯他的衣服。

不對,不對,這不對啊!

周青又使勁兒的抓撓着耳邊趙哲翰的頭,趙哲翰一定是吃了瘋藥,不然他怎麽會此時口中還喃喃的叫着“黎笙,黎笙”。

眼前是無盡的黑暗,體內是兇狠的抽.動,周青無力的閉上了眼睛,知道自己這回算是徹底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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